霸臧宣高本是泰山郡华县人,父亲得罪了泰山太守,捕后,派百余人押送奉高,臧霸亲率几十仆客在半路救下了父亲,送者没有敢动手的,从此便以勇壮而闻名一时。犯了这事,臧家在地方上是小有名气的士族豪强,也无力抗拒官府,被迫举家逃亡东海郡。
霸生性豪爽,勇武过人,为人又讲义气,很快就在东海盗匪中出了名,手下聚集了许多人。徐州黄巾复起之后,臧霸觉得是个好机会,便率人投靠了刺史陶谦,大破黄巾后被任为骑都尉,驻兵即丘。即丘城小,位于开阳(琅邪国治所)和郯(徐州治所)之间。
霸大破黄巾后,收其青壮,势力大增。这样一支军队驻扎在城南二十里,琅邪相张桓自是不喜,但刺史权威很重,张桓也只好忍了。
张桓此来琅邪国的目的十分明确,控制琅邪的军队自然是重中之重。族学近年来规模发展很快,大批子弟从中毕业。张桓以张家家兵和族学子弟为骨干,控制的琅邪郡兵颇有战力。大破黄巾之后,也收编了不少青壮。霸驻军即丘,张桓便屯兵开阳。
当然,张桓表面上,还是中规中矩的。张家的名声不好,连带得陶谦不喜欢张桓,却也说不出什么来。说到底,陶谦是刺史,他是监察官员,还不能任免国相太守。双方维持这这一均衡的态势。
初平元年六七月间,青州军的一系列行动,却打破了这个心照不宣的平衡。先是六千青州军进驻开阳,随后又来了一万青州屯田兵。与此同时,张涵还指挥着青州军,攻打泰山郡。
|形毕露,陶谦深感不安。发去公涵,严厉指责张桓和张涵。张桓则答复说,泰山贼活动猖獗,他邀请青州共讨之。这等公文往来,是说不出了理的。张桓在话里话外,隐隐指责臧霸即是泰山贼。
北海与泰山相连,臧霸祖业便在泰山,他身在东海,与泰山群寇也有些往来。待霸成为骑都尉以后,更为这种往来提供了方便。泰山贼在很多事情上,如销赃,都有求于臧霸,双方往来日益频繁。张桓的指责,也不是没有根据的。
不过,事情的关键不在此处。陶谦明白这只是个借口,是不肯自断臂膀的。再说,霸的手下都是他自己的私兵,陶谦想断也断不了。
张桓整军备武,摆出个守城的架势,并没有想进攻徐州,提出的最大要求,也不过是请臧霸退出琅邪,或者归琅邪指挥。张桓派人去劝说霸,但臧霸感念陶谦的恩德,断然拒绝。这就是个过场,在这个时代,吕布那样的反骨仔很少,一旦如此,就会被人瞧不起。张桓派人,更多是存了示好之意。
对于张桓的无礼要求,陶谦也断然拒绝,严厉谴责琅邪国相张桓的不法行径,并积极扩军备战。张桓自不肯吃亏,他邀请青州共同讨伐泰山贼,那是他的权力。作为琅邪相,这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双方刀光剑影,却都是唇枪舌箭,并没有发生实际的冲突。
其实,陶谦也不想打这一仗。徐州黄巾再起,大大破坏了徐州的经济,陈登屯田刚刚初有成效。徐州无力长期战争。这一仗,面对的不仅是琅邪兵,而是十万青州、鲁国和琅邪联军,陶谦为人自忖,也知此战胜算不大。出兵琅邪,张桓四万大军,正严阵以待;出兵泰山,少了不起作用,多了徐州就空虚了;出兵鲁国,鲁国已经招集好了青壮,准备好守城了……
时间一长,事情也就拖了下来。待到张涵占据泰山郡,各自回兵后,青徐之间的形势方才缓和下来。郯县距离开阳近在咫尺,东海又处于琅邪、泰山和鲁国的半包围中,不利于防守,陶谦遂将治所迁移到了下。
“形势不妙呀!”
郭嘉围着青、徐、兖、冀四州的地图转了好几圈,最后发出了一声令旁人侧目的长叹。张涵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瞪了他好几眼,终忍不住取笑道:
“奉孝,干脆你改名叫乌鸦得了?”
郭嘉满不在乎地笑笑,也不分辩。
“奉孝有何见教,尽管道来就是。”
“主公弃名取实,是目光远大,也自有不得已之处,我就不多说了……”
薰卓入阳之后,犯的最大的错误,不是其他,而是废了少帝刘辨。薰卓的本意是树立自己的权威,但他久在边地,习惯了胡人的风俗,以力强者为首,却忽略大汉国是礼仪之邦。在大汉国中,正统性是极为重要的。刘辨具有无可置疑的正统地位,董卓出身低微,又没有得到士大夫的,妄兴废立,破坏了自己的立身之基。董卓若是挟天子以令天
史就是另一种样子了。
所以,讨伐董卓被认为是大义。当然,这个大义,也是有所争议的。很多士大夫以为投鼠尚还忌器,何况皇帝在董卓手中。既然是有争议的,张涵不参与讨董,也就不会损失什么了。
在这个时候,张涵却兴兵‘讨伐泰山贼’,舆论便很不利于他了。自然,张涵夺取了泰山,张家势力结为一体,避免了分裂。如果以张何为首,张家在鲁国出现了第二股力量,张涵的位置就很尴尬了。张涵再强大,张何也是他父亲,因此,哪怕损失再大,泰山也是必须尽快占领。这些话,郭嘉当然不会讲出来,并不是说他想不到。而且,张家连成一体,取长补短,势力也会大涨。
不过,凡事有一利便有一弊。张涵占据泰山郡,得了实惠,就失去了名望。天下人又不是傻瓜,张涵怎么说都可以。如果说,关东群雄出兵,大体尚是大义在身,那张涵出兵泰山,就毫无疑义是违背大义了。这在政治上是很不利,很被动的。
郭嘉三言两语,点到为止,人人都明白的事,不必多说。话风一转,郭嘉便说起了献帝刘协少帝刘辨在群雄讨董之后,就被董卓使人毒死了。
“天子都长安,至今已经有四月之久,青州当谴使入长安……”
“好!奉孝真是知道我的心意……”
窗户纸一捅破,就没有什么希奇的了。
天下舆论掌握在士大夫的手里,大义的最终解释权却在皇帝手里。少帝死后,献帝是先帝唯一的儿子,他的正统性就确立了。董卓不是正统,但没有人可以质疑献帝的正统性。张涵占据泰山肯定是错误的,可只要皇帝说这事对,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郭嘉出了个好主意,人选却费了心思。这与表华为泰山太守不同,那上表意思一下,也就可以了。群雄讨伐董卓,张涵没参与,反而在后面挖刘的墙角,按说是有助于董卓的。然而,董卓这人是个暴发户,行事有胡人之风,却喜欢附庸风雅,张涵与董卓的关系不好,也说不准有没有危险。
去年董卓刚入阳不久,就派人到不其,指名要辟蔡入朝为官。蔡不肯,董卓就要张涵把他强送去阳。张涵对蔡是有点看法,但对蔡的学问还是很钦佩的,自不理会董卓的无礼要求,双方一度闹得很僵主要是面子问题。
而且,派人到长安去见皇帝,使者在青州要有一定的地位,另外还要有声望才好,可又不能太有声望了,董卓喜欢附庸风雅,太有名望的话,保不齐董卓就给留下了。若是极重要的人选,张涵还不心痛死。
这样一来,使者的选择,就费思量了。张涵盘算了一阵儿,决定派甄子然为使者。甄子然在青州颇有声望,曾担任青州别驾,在青州的地位够高。因为疾病才转任安平从事的,如今痊愈了,张涵直接令他为长史,出使长安。
至于原泰山太守应劭,张涵则硬辟为从事,与管宁一道负责文化教育。所谓硬辟,即是说应劭死活不同意,张涵直接把他全家‘请’到临的。目前,应劭正在耍赖,放挺中。张涵也不在乎,他主要是个姿态从事本就是个闲职,愿意做就有做不完的工作,不愿意做,也可以什么都不做。有管宁在,应劭整日躺在家中,也不会影响教育。
使者的事越快越好,甄子然稍为准备便出发了。七月二十一,张涵刚刚送走甄子然,项奉就来找他。
“主公,你看这是五铢钱,这是四出之钱,这是磨边钱和剪凿钱,这是薰卓的无文小钱……”
项奉拿出了十余枚铜钱,给张涵一一讲解。五铢钱是大汉国通行的货币之一,历史源远流长,有一两百年之久了,发行量很大。保守估计,大汉国也铸造了六七百亿钱。
四出之钱则是灵帝中平三年新造的,这钱铸的很好,比五铢钱稍重点儿,钱幕从方孔的四角向外引出一道阳文直线到达外部这样做是为了防范不法奸人锉磨钱背盗铜。被断了财路的人诅咒说,“这是天下分崩离析之兆”云云。
磨边钱和剪凿钱都是不法之人,主要是豪强和大商人,从钱上偷铜获利,对五铢钱加工的结果。经过加工,五铢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薄。
然而,再小也小不过董卓的无文小钱。无文小钱是董卓在今年五月间铸造的一种铜枪。
薰卓大失人心,天下人皆以为非,被关东诸人征讨,也失去了匡扶大汉国的雄心壮志从董卓入阳之初的行事,还有一点影子。比如说,恢复党锢之人的名誉什么的。但到了这个时候,董卓就完全是破罐子破摔了。唯一惦记的,就是保全身家性命了。薰卓后来在长安附近的郿筑坞,储备了够吃三十年的谷子,自己说:“事
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就反映了他的这▋
在这种心态下,董卓完全不管不顾了,铸钱就是一个目的敛财。他所铸小钱的质量,可想而知。薰卓小钱既无内廓又无外廓,“五铢”二字模糊不清,很难辨认,又轻又薄,质量比磨边钱和剪凿钱还差,世人讽刺为“无文钱”。薰卓铸无文小钱,极大的破坏了大汉国的国家信誉和经济,人们不再相信铜钱,铜钱的币值就不稳了,物价随即飞涨。在后来长安物价最混乱的时候,一斛谷子竟要卖到数十万钱。
“主公,自小钱流入青州以来,物价已经上涨了一倍,还出现了大量的磨边钱和剪凿钱……”
项奉的面色沉痛,对于经济,他有种天生的敏感。张涵对经济没什么研究,但通货膨胀的危害还是知道的。
“子承,这事不能忽视,你立刻下令,不要用州牧的名义元始刚去长安,不能给他添麻烦,用你自己的名义,我会与各地守相打招呼:禁止使用磨边钱、剪凿钱和无文小钱,凡是使用上述钱者,都处以五倍的罚款;设置重奖奖励举报者,凡是能提供确凿证据的,可以获得双倍的奖励……”
“文臧,此去冀州,韩冀州有何话说?对了,刘治中如何了,还在扫地吗?”
听见张涵问起这事,戏志才未曾开口,便忍不住先笑了。
“嗯,还在扫地呢!韩冀州也真是个妙人……”
刘子惠是冀州治中从事。治中掌管一州人事大权,位高权重,是州牧的心腹之人,像青州治中就是张涧。戏志才上次去见韩馥,没有进门却先看到刘子惠身披赭衣(囚衣),正在扫大门。戏志才已知道了此事,也不免多看两眼。当然,戏志才也没有恶意刘子惠这人还是有才能的。但人都如此,这种时候戏志才也不便说什么,依然如故与他见了礼,才进去见韩馥。
两年多下来,戏志才与韩馥也很熟悉了。两人都是颖川人,远在他乡见面后便有三分亲近之意,戏志才又才学出众,两人很说的来。青冀两州处境有些相似,戏志才也时常去联系一下感情,偶尔也帮助出些主意。
原东莱太守王罗也是个聪明人,他所领之兵军心离散,凭他这无根之人,只怕行不了多久,便会全军自溃中了张涵的心意。故而,王罗统率三千杂兵离开了青州以后,就转向北方而行,直入渤海,投入袁绍帐下。自此以后,袁绍便时常借此名目,前来讨要粮草,张涵也会给一些,不过给的不多。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众所周知的道理,青州富有又是出了名的,在大义面前,竟吝啬一点粮草,怎不叫屯兵酸枣的众人恼怒。王匡遂来函恐吓。张涵早已做好了战争准备,正要攻打泰山,自是一笑置之。
不过,这却是个不错的借口。
韩馥听任袁绍举兵,本不情愿。收到了三公书以后,他有些犹豫,召集了众谋士商议,是助袁氏,还是助董氏。治中刘惠勃然变色,“兴兵是为了国家,问什么袁、董?”这话说的慷慨激昂,韩馥很是惭愧。随后,刘子惠建议韩馥随大流。说实话,刘子惠的主意是相当不错的。以冀州的实力,参与讨董了,就占住了道理,至于袁绍回兵攻打,大可不必放在眼里,只要控制住粮草,袁绍兵再多将再广,也必败无疑。
但是,袁绍四世三公,广交豪杰,招募了数万军队,韩馥对他待在海很是忧虑的。这人比张涵还黑,他就一再克扣粮草,想使袁绍大军无粮自散。于是乎,韩馥也接到了州刺史刘的恐吓信说打完了薰卓,就来打你。韩馥生性胆小怯懦,在人中也是极品了。收到此信,立刻就害怕了,又急又怕,后悔莫及,心想,要是当初不放袁绍出兵,哪里来的这么多事。韩馥一气之下差点没把刘子惠给杀了,多亏别驾从事耿武等力阻,才让刘子惠去扫地了。
韩馥克扣粮草等事,是瞒不了人的,张音把前因后果一联系,也就推断个不离十。张涵对冀州的觊觎之心,戏志才心如明镜。韩馥非是雄才,正有可以图谋之处,便宜了别人当然不如便宜自己。两州都收到了恐吓信,戏志才正好去拉拉关系。
一见韩馥,戏志才便故作诧异,询问起了刘子惠扫大门之事。韩馥与他关系不错,又素知他智谋过人,正要讨个主意,便不瞒他,径直说了此事。戏志才闻言大怒,拿出了王匡的书信,摆出一幅同仇敌忾的模样,称正为此事而来……
戏志才好不容易把韩馥忽悠得晕头转向,准备与青州结盟,守望相助。不过,张涵随即就攻占了泰山郡,韩馥一看,前有狼,后有虎,就又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