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此次前来就是专门与日逐王商讨归汉之事,希望日逐王与公主一起去长安。”郑吉这算是回答了冯姝的提问,看了看冯姝又看了看先贤掸,期盼着先贤掸的反应,因为谈了这么久,他实在看不出先贤掸的表情里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而先贤掸也没有具体向他要求什么。
冯姝此刻顺着郑吉的视线也愣愣看着先贤掸,她实在不明白先贤掸还在犹豫什么,又有什么是比性命更重要的。先贤掸抬眼看了看两人,半天没说话,这会儿忽然笑了笑道:“先接公主回去吧。”
“那你呢?你可别忘了,你跟屠暨堂的矛盾已经到了无法化解的地步,如果此刻不走,你整个日逐王部落都将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冯姝显的有些着急了,朝先贤掸大声道。
“公主所言有理,日逐王,我大汉陛下已经召集我们一起会议商讨了整个日逐王部的安置问题,这是陛下给你的手书。”郑吉小心从袖中抽出一块白绢,递给先贤掸,先贤掸轻轻打开看了看:先贤掸吾兄,朕知你陷入危机,为屠暨堂所逼,朕诚心诚意希望救兄于危难之中。今朕在此允诺,若兄归汉,朕必将向待兄长一样待兄,封侯加爵自是不在话下。若兄担心朕诚意不足,怕归汉之后有所损伤,朕在此承诺,所有归汉之匈奴人,朕必视之为子民,绝不杀戮迫害。”
“朕早前听闻兄乃单于之后,屠暨堂篡位忤逆,必将受上天惩罚,兄何必带领整个部落屈居于下,饱受煎熬。难道是要等待某日屠暨堂准备齐聚将君等一网打尽否?朕诚以为兄非糊涂之人,切不会当如此糊涂之事。兄部上下万余人也,兄何忍其与兄共赴黄泉。朕长安以盼,盼兄早日归汉,所有事宜皆已安排,兄勿忧。归汉之事还请三思。”
一口气看完,再看看落笔之处的印章,负责西域的郑吉亲自为使冒着被杀的风险秘密而来,汉朝皇帝又亲手给自己写了这封信,言辞恳切,诚意已到。先贤掸不禁有些动摇了。
“请问将军,日逐王部将会被安排在何处为家?”先贤掸向郑吉问道。
“玉门关以西,渠犁以东,那里地域广茂人员稀少,草木旺盛,适合畜牧养殖,比较适合匈奴人的生活习惯,所有入汉的匈奴人都将被妥善安排在此处,且朝廷已经播发了银两,国库的一半库银将被用于日逐王所部安置问题。请日逐王放心。”郑吉道。
“哦,明白了。”先贤掸点了点头道。
“日逐王若是还有任何疑虑可向郑吉提出,郑吉必将奏明陛下,以解兄之忧愁。”郑吉又道。
“可否请示大汉皇帝,归汉之后,我先贤掸能否与自己部落的臣民一起生活?”先贤掸道。到目前为止,先贤掸其实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在他看来,这是汉朝皇帝是否信任他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信任自然不会将其分开,因为不惧怕他会造反会做出什么危害。如果不信任那一定会将其分开,防止发生任何变乱。
对于先贤掸来说汉朝皇帝如果不信任他,那只怕去了汉朝也不会比待在匈奴好多少,因为同样是受到猜忌,同样有杀头的危险。他定定看着郑吉,看他什么反应,如果郑吉反应不是那么尴尬那说明此去的风险会相对较低,反之则不然。
郑吉显然是聪明的,他刚刚踏进这个大帐之时,看到自己曾经的劲敌竟是一个残疾人,心中了然此人必定不是好缠之人,如果对方提出要求,大概会提出一些什么要求,郑吉早在心里过了一遍,这会儿听先贤掸如此一说,立即笑道:“没问题,这本事我皇之意。”
看他答应的如此爽快,先贤掸卸下心房,道:“多谢,多谢大汉皇帝。”
“不过接过来之后,日逐王部子民须前往安置地提早安置,日逐王则需与我等一起进长安受封,拜见陛下。陛下已经封日逐王为归德侯,既然有封赏,按照礼仪必是要进京谢恩的。”郑吉微笑道。然而此刻他心里却在想:先去了再说,后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你了。
先贤掸沉思片刻,笑道:“那是自然。”
“那这样说,日逐王便是同意了?我们商量下何时归汉以及怎么归汉的问题?”郑吉道。
“不急,如此大事,还需与部下们商量一下。还请将军给我几天时间。”先贤掸道。
“如此大事,自是要商议,没关系,郑吉可以等。”郑吉道。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冯姝站在一旁只觉的心里无比的温馨,因为先贤掸需要与格日等人商量,所以郑吉便留在这等了一天。
夜幕降临的时候,风不是很大,郑吉因此次是秘密前来,自然做好了安保工作,前后左右都有几个便衣跟随,虽然不是保护的那么明显,但冯姝知道在那帐篷附近徘徊的定然是郑吉带来的侍卫。
冯姝不敢走近,因为她害怕惊动了他,她更加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透露出自己的身世,已经瞒了一辈子了,这个曲歌公主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想必如果是公主自己也必然很讨厌这个称号或者憎恨这个称号吧。与其将其公之于众不如让它永远成为秘密吧。
“娘,那是郑将军的帐篷,你在看什么呢?”霍阳不知何时靠近冯姝,疑问道。冯姝忽听他这么一说,因为声音是从背后而来,把冯姝下了一跳,猛然转头,看着霍阳,道:“哎哟,下了娘一跳。”捂着胸口,冯姝假装着。
“您在看什么呢?您跟郑吉将军曾经认识吗?”霍阳自从今日看到冯姝见到郑吉时不寻常的反应便知道这两人一定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认识,以前娘到匈奴和亲还是郑吉送亲的呢?当时他和你爹一起送亲.......”想起当年那场血战,冯姝心里仍然是一阵阴影,久久挥之不去。她没有再说下去,霍阳却似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原来娘和我爹还有郑将军之间有这么一份机缘啊。心里平白升起了一阵感慨。
“怎么啦?”冯姝听霍阳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的,问道。
“没什么,只是感叹,你们三人竟是完全不同的际遇,人生也完全不一样。”霍阳望着远处还燃着灯亮的帐篷,感叹道。
“阳儿。”冯姝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霍阳,只是将手轻轻搭在霍阳肩膀上。
“娘,我没事。”霍阳转头,微微笑道。他笑的有些尴尬,冯姝看在眼里,不知为何却觉得如此心酸。往左望去,先贤掸的帐篷还是亮着的,与格日等人讨论了一个下午,也不知道讨论出什么结果了,偶尔会听到有声音传过来,大概争吵的有些激烈,但不一会儿却又似乎平静下来。
冯姝是管不了这些的,这毕竟是日逐王部落的事情,她能做的就是将先贤掸的危机通知给汉朝皇帝,至于之后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这是冯姝所无法左右的。
会议持续到第二天,一大清早,郑吉便被请到先贤掸帐内,出来的时候面带喜色,大概事情已经谈妥,冯姝原本准备着要去先贤掸帐内听听他们谈的什么,此刻见郑吉一脸微笑的出来,便道:“谈的怎么样了?”
“禀公主,已经谈妥,后面的日子我和日逐王会安排归汉事宜,还请公主收拾好,跟我提前离开。”郑吉向冯姝道。
冯姝微微一愣,道:“我先走?不是跟先贤掸他们一起吗?”
郑吉微微一笑,道:“人多眼杂,为做好安全事宜,臣和日逐王商议之后决定臣先带领公主和小王子一起回汉朝,至于日逐王部我等会在玉门关做好安排,以便迎接。”
冯姝低头思虑片刻,他们想的似乎也有道理,这么多人一起快走肯定有危险,大概郑吉和先贤掸都怕她有危险所以提前安排她先走,这样他们后面的迎接事宜也好办。这样想着冯姝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跟阳儿便先跟你回去,等到了玉门关安全了,我们可在那等先贤掸到了在一起回长安。”
郑吉至今还不知道霍阳并非冯姝亲子,也不知道他是霍阳的儿子,虽然眉宇中有几分神似,但霍云的儿子又怎么会出现在匈奴而且还叫公主娘亲,想了想郑吉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并未多加怀疑。既然郑吉没怀疑,冯姝也不便多说,毕竟这事好一个人知道为好。
当天,日逐王为冯姝霍阳准备了两匹快马,草原上一片枯萎,先贤掸没有出来相送,大概是腿脚不便的缘故,冯姝回头朝先贤掸帐内看了一眼,寻思着不久之后也要相见的,何故留恋,于是转头,头也不回准备离去。
见公主往后看了看,郑吉和霍阳都往后看了看,大概他们都在看先贤掸的帐篷吧,或者说他们都在看帐篷里的人。送行的是格日,因为先贤掸行动不便,所以委托格日前来送行,大家也都知道他行动不便,所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等到冯姝转头,快马而去的时候,霍阳和郑吉也回过头来,一行人跟随在冯姝身后,快马加鞭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