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不在,曹襄基本上就是四家的话事人。
霍去病回到长安之后,这一点依旧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如今的上林苑百姓,面对每日都会升起来的热气球已经见怪不怪了。
从最初百姓口中的神灵,慢慢变成大球这个称呼,中间仅仅用了六天时间。
当然,外地来的客商,以及刚刚进京的官员,依旧会大呼神迹,每当这些人面对天空中的那个彩球俯首膜拜的时候,身边总会传来长安百姓的讥笑声。
衡量一个人是不是见过世面,那个彩球已经成了衡量的标准。
曹襄来到霍去病家里的时候,第一时间就看到了自己儿子被吊在树上,心疼之余,很快就发现在他儿子身边,还齐齐的吊着四个小子。
一串人,就像树上长出来的五颗果子。
云哲的脸上挂满了泪珠,曹信耷拉着脑袋,霍三跟鱼一样不断地晃动身子,霍一的屁股上有血渍从裤子上沁出来,至于李禹,同样耷拉着脑袋,似乎已经睡着了。
霍去病躺在一张躺椅上晒太阳,身边的矮几上还有酒壶,以及云氏刚刚送来的甜瓜。
曹信见到父亲来了,不由自主的蜷缩身体,恨不得变成隐形人。
云哲见曹襄来了,立刻就哇哇大哭起来。
至于霍三见到曹襄来了,就张嘴吼叫道:“伯伯救我!”
霍一见到曹襄,又听见弟弟杀猪一般大叫,羞臊的冲着霍三吼道:“闭嘴!”
这一声断喝吓得李禹从睡梦中醒来,见道曹襄,也学着云哲的样子哭泣了起来。
曹襄瞅瞅被绑的跟粽子一样的儿子,冷哼一声,就坐在霍去病对面的躺椅上,吃了一块甜瓜对睁开眼睛的霍去病道:“彭琪去了廷尉诏狱,梁凯去了秘书监。”
霍去病道:“赵禹已经老朽了,不能再当陛下的爪牙,王温舒迟早要成为廷尉,彭琪去了诏狱,是一个很自然的事情。”
“你不感到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不是你们计算的结果吗?”
曹襄摇摇头道:“张安世他们计算过,彭琪有九成的可能会被陛下看穿,所以就干脆不掩饰了。
试探一下陛下对云氏门徒的看法,从结果来看,陛下对云氏并没有太大的戒心。
能去廷尉诏狱就任主官,说明陛下对云氏还是信任的。
倒是梁凯的任命让人心里打鼓。
我总觉得陛下怀疑的人并非彭琪,而是梁凯!
秘书监是什么地方,那是朝夕与陛下相处的衙门,不像彭琪,说是被流放到了监狱,实际上,廷尉诏狱狱监这个官职历来都不会轻易授给旁人。
就他们三个人而言,彭琪才算是被真正重用了。
至于陛下要求从一个狱监身上找到该死的理由,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
对彭琪这个新任狱监来说,反倒有好处。”
霍去病满不在乎的道:“你去警告一下梁凯不就好了吗?”
曹襄摇头道:“两年之内,我不会跟梁凯有主动交集,你也不成!”
霍去病笑道:‘我现在谁都不见,整日在家里玩球,等春风结束之后,再无大风的时候,我就打算砍断连接热气球的绳索,自由的飞它娘的一次。”
曹襄知道霍去病讨厌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见霍去病不愿意多谈,也就随着霍去病的话道:“那些小子们怎么了?”
霍去病怒哼一声道:“他们比老子玩的还要野,现在就想砍断绳子御风飞行。”
曹襄哦了一声也就不理会哭声越来越没有诚意的云哲等人,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就跟霍去病一起躺在躺椅上晒太阳。
金日磾见到张安世的时候脸上带着狞笑。
张安世缩在墙角,如同一个惊恐的妇人。
“耶耶从一千石的马监,变成了八百石的金吾卫,这就是你师兄给我的升官发财的承诺?”
听金日磾这样说,惊恐的张安世立刻就不害怕了,从角落里走出来,掸掸衣袖上的灰尘道:“你可以继续回去养马。”
金日磾摸摸身上的金甲,呵呵笑道:“耶耶终于不用跪在地上当陛下的马凳了。”
张安世恶毒的一笑,指着皇宫飞檐一角道:“听说陛下临幸妃子的时候,有些宦官还需要趴在地上当床……你可以向这方面发展一下。”
金日磾冷笑一声道:“当着一个金吾卫的面诟病陛下,谁给你的胆子?”
张安世笑道:“等你成为执金吾之后再跟本官说这样的话,现在!你!一个八百石的金吾卫小头头,见了本官因何不拜?
耶耶可是两千石的大官啊。”
笑闹完毕,张安世布置了一些精美的酒菜,为兴奋的金日磾祝贺。
酒过三巡,金日磾拍着胸口道:“知道不,耶耶本来是第十名,结果,陛下没有忘记我,特意将我从第十名提拔到了第三名,你的一个旁听的小师弟成了第十名,可见,耶耶是真才实学,你们西北理工的人都是混子。”
张安世跟金日磾碰了一杯酒冷笑道:“彭琪他娘就在云氏,有本事你把这话跟她说!”
金日磾笑道:“反正耶耶现在是第三,彭琪是第十,这是陛下认定的,没人能更改。”
“光屁股撵狼!”
“怎么说?”
“胆大不知羞!你自己去品鉴一下你的文章,再拿去跟彭琪的对比一下,然后你就该知道我西北理工一个不出名的小子有多厉害了。”
金日磾按住张安世准备倒酒的手,认真的道:“说清楚,在我参加大比这件事情上,你们到底出了多大的力气?”
张安世冷笑道:“云氏弟子只有彭琪一人去参加了大比,为了参加大比,彭琪甚至离开了云氏,从此成为了自由人,再也不受云氏指派,你说,我们付出了多少?
另外,你难道就没有发现你写的狗屁文章《国难》多了很多字吗?”
金日磾坚决的摇头道:“都是我写的!”
张安世呆滞了片刻,重重的点点头道:“没错,都是你写的,你背会理解了没有?”
金日磾点头道:“如此好的文章,耶耶焉能忘记!”
张安世提起酒杯重重的跟金日磾碰一下杯子,一口喝干杯中酒,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就发出夜枭鸣叫一般的笑声。
“这样下去对国家不利!”
金日磾忽然觉得有些不妥,放下手中的筷子,还有些自行惭秽的意思。
“也就是这一次大比是这样,以后呢,大比的卷子就需要糊名,誊抄,以及流水阅卷,我师傅说了,一定要把大比中的种种弊端扼杀掉,否则就会遗祸万年。
快吃,就知道你喜欢这道凉拌猪耳朵!”
经张安世不断地开导,金日磾心中的愧疚之意逐渐远去,很快就跟张安世快活的喝起酒来。
未央宫的大殿上,依旧灯火辉煌,大殿中只有更漏水珠跌落的声响。
隋越目光炯炯的瞅着依旧在查看本章的皇帝。
听见皇帝打哈欠的声音,隋越就赶紧凑上去,将皇帝面前冰凉的茶水换掉,端上来一碗温热的牛乳。
刘彻每天都有喝牛乳的习惯,而长安人开始喝牛乳的习惯是云氏饲养的牛开始大量产奶之后的事情。
每日里,只要喝完牛乳,皇帝就会准备安寝。
隋越甚至已经朝站在角落里的宫女去布置陛下的床榻了。
很奇怪,刘彻喝完牛乳之后却没有睡觉的心思,继续提起毛笔似乎要写东西。
隋越挑亮了蜡烛,又研好了墨,却听见皇帝轻叹一声道:“忠焉?奸焉?”
毛笔在手上停留了很久,可能是笔端蘸取的墨汁太多,一滴浓墨从笔尖上跌落下来,在微微泛黄的白纸上晕染出一团墨迹。
刘彻重新放下毛笔,对隋越道:“回寝宫,唤张夫人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