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古往今来有大智慧大能为者,并非只是在中原所独有。虽然百家诸子春秋霸业已经算得上是震古烁今,似乎耗尽了几百年汇聚的天地精华。然而,在塞外之地,却仍然有超凡脱俗的大修为者存在。
他们如同苍穹之上的寒星冷月,在高山大川天涯绝域苦苦修行,以寻求天地间的大道。虽然极少显露踪迹于红尘,但声名显赫之下,却流传着他们的无数传说。
草原上的匈奴骑兵虽然厉害,但在西域人的心目中,有另一种力量,却比他们还要可怕。那自然就是负有保护匈奴王庭责任的“飞火”组织了。
自从许多年前,那位伟大的匈奴王舍弃王位,亲自建立飞火以来,历代传承,薪火不息。数以千计的勇士为匈奴力量的扩张提供了极其重要的助力。因此,他们的威名,不仅存在于匈奴人心中,就连所有周边曾经遭受过他们侵略的国家,也无不闻之变色。
而飞火的统领者,被称为“大漠神”的墨云白,更是在匈奴草原以及所有西域人的传说里,被公认为神一般的存在。
大漠神名声虽大,但实际上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飞火勇士们的实际统领者,一直都是他的几个弟子。他的作用,倒更像是一个精神领袖。不过,没有人怀疑,他的本事会只是虚名。
曾经有许多奇人异士去往天山,寻找传说中的大漠神踪迹。这其中包括西域人、东胡人,各国的一些厉害暗卫,也包括汉朝的西凤卫。但无论是敌是友,也无论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最后的结果好像都是失去消息。天山苍茫里,云深不知处。
大漠神就此成了一个神秘传说,传说中见过他的人都死了。不管是真还是假,在世人眼中,飞火和墨云白便是匈奴王庭的最后安全保障。只要飞火不亡,草原就算暂时失利,也终究不会伤其元气。
作为以彻底解决匈奴草原的威胁为第一目标的元召来说,他自然在很早的时候就听到过墨云白的名声。盛名之下,必有所凭!来自各个渠道的消息都表明,这是一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他其实想过很多办法,想要进一步详细了解一些关于此人的底细,但很遗憾,迄今为止,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并不多。
相传墨云白手下有一众得力弟子,而分别掌握着飞火大部分力量的,正是他的四大弟子。当年在雁门关外汉匈河南战役的时候,那位大弟子莫罕倒是曾经拜访过元召,一碗清酒喝过,带回去了汉匈之间以黄河为界的暂时停战协议。
此人在元召的印象中倒是颇有几分豪爽的气概。但后来有一个善于驱使野兽的大漠神弟子莫哈欲对元召不利,却自取其辱死在了他们师徒的手中。不管于公于私,两方面可以说早就结下了冤仇。
因此,今日在这天山不远处忽然受到袭击,加之感受到了山口那边传来的异常气息,元召心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那位大漠神墨云白一定就在这附近。
霍去病屠狮之后,在猝不及防之际被那空中的天山雪雕弄得手忙脚乱,幸亏元召及时把它击退,才没有受伤。待的站起身缓过神来,不由得心中大怒。她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在草丛中滚了满头的杂草,尤其是在师父面前,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去。
“这扁毛畜生,有本事别跑!看我不射你个对穿!方才让你晓得厉害。哼!”
她一边用手戟指空中娇叱,一边就要去马上取弩箭长枪。然而就在此时,那大雕早又呼啸而至,一双巨大的羽翼扇起的风沙夹杂着草木碎屑,让人睁不开眼睛。
元召凝神静气,把霍去病拉到身后,顺手把她掌中的赤火剑掠在手中,感受到那一双铁爪压顶的凌厉,却并不慌张。他一手护住身后的少女,一手把剑反撩而上,这一招就叫做“赤火撩天式”!
远处的山口悬崖上,有五六个身影在向这边观望。其中一人盘膝而坐沙木岩上,闭目养神,其余的都围绕身侧。坐着那人穿一身漆黑的袍服,上面有些奇怪的图案,白面无须,只看脸面却看不出多大年岁,只不过满头丝发早已白如霜雪。
刚才发出长啸之音的,是站在前面的那个身材瘦高之人。他们兄弟二人,都有此天赋,善于驱使野兽以为己用。只是他的兄长莫哈几年前死在汉地不得生还,这仇恨却一直记在弟弟莫达心里,从来未忘。
莫达有驯服的许多飞禽猛兽,但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这西域雄狮和天山雪雕。今日探听得仇人行踪,他便不惜把生平最得意的这两头禽兽带了出来,就是想要以它们的凶猛,来杀伤大敌的性命的。
然而,却没有想到,首先放出那头狮子后,还没等到它伤人呢,就已经被对方杀死了,简直就是不堪一击。这不由得让他们又惊又怒,莫达随即以啸声作引,催促着那只雪雕猛烈地对敌人展开了攻击。
这种大型的天山雪雕,端得厉害。从空中飞扑袭击时,即便是虎豹狼群这样的猛兽也逃脱不了它们的利爪。那铁翼和利爪甚至能把类似的大型动物擒获之后带到半空中,然后再扔到山崖间摔死。这是它们独有的本领,极难提防和反抗。
随着这边的啸声加剧,那雪雕的攻击便愈加猛烈。从这悬崖上看过去时,只见飞沙走石之间,那被攻击的两个人影处在一团尘雾笼罩中,料想非死即伤。
然而这样的念头刚刚转过,忽听得身边瞑息打坐的那发丝如雪之人口中轻轻的“咦”了一声,带了几分惊讶,然后眼睛睁开一线,如一道闪电一般有光华闪亮。
身边恭候围绕的几人,正要问师尊为何惊奇。还没等到他们开口呢,那边已经异变横生。不过是一转头的功夫,莫达看的明白,不禁目眦欲裂,悲愤填胸。
只见沙尘飞舞中,那雪雕也就是刚刚扑到距离人头顶还有几尺距离的时候,有一道红芒剑气平地而起,就好像是从大地上忽然拱起了一道彩虹般,磅礴无极的煞气瞬间就笼罩了上下左右十几丈距离内的所有一切。
在这般厉害的罡气中,不要说是一只血肉之躯的飞禽了,就算是真正的大鹏神鸟,恐怕也难以挡住这一剑挥过。
丧生在这只天山雪雕利爪下的生灵也不知道有多少了,这两个小小的人类,在这猎食者的目标中根本就算不了什么。然而在下一刻,这飞扬跋扈的雪山之王就会尝到真正的苦头了。
元召这一剑旨在立威。他早已察觉出前面的敌人来者不善,因此,一出手就是十分的力气。再加上赤火剑的锋利,所发挥出的神威简直令人震撼。
剑芒所及之处,触及者无不摧折粉碎。天山雪雕在眨眼之间也不知道被斩成了多少块,羽毛乱飞,血肉模糊,割裂的身躯七零八落,就像在半空中下了一场雕翎雨,落的到处都是。
待到风沙散尽,尘埃落定,距离这片被血污沾染之地几丈之外,元召拉着红色披风下少女的手,把赤火剑刃上的一片雕翎羽毛轻轻吹去,然后他不经意的向那个方向瞥了一眼。带着讽刺的语气,淡淡的话语从口中说出,却清晰无比直达远方。
“与人为伍者,人也。与兽为伍者,兽也!自己不敢出战,却驱使禽兽伤人,墨云白,如此藏头露尾,难道是英雄行为吗?”
霍去病被他拉着手,看着他的侧脸,眼睛里满是小星星。她不停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师父随手之间挥出的一剑,就气势如虹避无可避,自己要想达到这样的水平,恐怕再苦练上几十年也不能够啊!
从天山吹过来的风,辽远宽阔,冰雪沙洲,千万年形成的特殊环境,恰恰正是世间大修行者最佳的吸纳精华之地。
被世人称作大漠神的男子,他的本名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直呼过了。自从选择在天山高峰修行,这些年来,心境突飞猛进,直至巅峰已达化境。
春秋易老,年华易逝。不仅世人不记得他的年岁,就连他自己也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已经看过了多少沧桑。天山雪莲开落几遍,冰封却终年不化,千湖也常年碧蓝。唯有他头顶的青丝,逐渐雪白,再难以追回壮年的风彩。
“真是后生可畏啊!以这般年纪就如此挥洒自如,深不可测。这如不是天授,又岂是人力所能达到的呢?汉朝有此人当道,难道是天要速亡匈奴吗?”
墨云白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站起身来,向前走去。身边追随的几大弟子,听到大漠神语气中竟然对敌人如此推崇,不禁面面相觑,骇然变色。这世间能入得师尊法眼者已经寥寥无几,却没想到,名叫元召的那汉家小子会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黑色的长袖飘舞,发丝如雪,迎面风生。几步之外虽是悬崖,墨云白却并不停步。他径直走出悬崖边缘时,长风鼓荡起袍袖,飘飘若仙。落到半空地带,身体略微凝滞,似乎有看不见的力量托扶一般,一步一落,直奔这边而来。
元召咂了咂嘴,对自己的弟子不禁连连赞叹道:“看看人家的师父……哦哦!简直是……太有范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