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太守高见,”谢天拱手说道:“不过,这一开始,却不是令则将军想出来的,而是……那霍氏所为。”
“霍氏?究竟是哪个?霍彪还是霍童?”关彝皱起了眉头。
“哪个?嘿嘿。”谢天一笑,并未说话。
“你是说他们二人联合了?”关彝恍然大悟,只提霍氏,却没说具体是谁,摆明了是大家都有份参与啊,只是,这怎么可能呢?当初子均在临走的时候,曾经以防霍家势力坐大,所以,做了一个制衡拆分,霍童掌控汉嘉、犍为和江阳三郡,霍彪坐镇南中,这种互掐的局面,霍童获益,霍彪没有损失,而且,就算合流,想必也不是罗宪乐意见到的吧?一定会有所动作啊。
就算这些都不考虑,王聪这枚棋子放在那里也没有任何作用吗?
“并非是有意联合,后来仔细想想,也是阴差阳错水到渠成所致啊。”谢天这段颠沛流离的日子里也没少琢磨。
“快快说来。”
“一开始是霍童,为了将这霍家支系做强做大,”在关彝的催促下,谢天缓缓说道:“终于没有忍耐住,插手了五茂的铜矿开采以及鸦片贸易。”
“这五茂同意了?”关彝不信,从王迪那里探知一点信息,给他的感觉是,这货为了钱,可以没有底线的啊,怎么就这么痛快的答应呢?
“为什么不同意?”谢天双手一摊,无奈的说道:“这三郡,本就是战后灾区,几乎是被令则将军半放弃状态,毕竟,巴东都是勉强维持,所以,那里的人力资源稀缺问题更为严重,但是要争取人力资源又能去哪里呢?三巴地区再不济也要比他们那里的环境好吧?有那体力,从军不行吗?为什么还要在田地中,在矿山中卖命?待遇低了没人干,待遇高了又会降低利润,五茂已经头疼很久了。至于从南中挖人,霍彪作为家主怎么可能同意?所以,霍童的出现,不仅不会抢了五茂的生意,反而还在政策层面给他日益萎靡的生产线带来了希望。”
“这霍童是如何做的?”关彝大概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了,可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霍童主动联系五茂,答应帮他解决劳力资源不足的问题,前提是拿走三成利润,当时的情况就是,作为上司,五茂不敢违抗,而且,一旦解决劳力资源生产规模能够重回巅峰,那么即便被拿走三成利润,也是合适的,所以,二人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王聪就没有反对吗?”关彝记得王迪曾经说过,鸦片贸易必须限制生产,王聪留在那里就是起到这个监督作用的。
“很多场所都因为人力不足而停工了,这王聪为什么要反对?”谢天自然不知道王迪的要求。但是关彝明白了,这种合作,只是为了让产量恢复到往日的状态而已,根本就算不得是扩大生产,王聪怎么会拒绝呢。
“随后,在霍童的组织下,很快,第一批将近8000多的劳动力,在不到三十天的时间里便出现在了各个工地上。”见关彝没有吭声,谢天继续说道,随即补充:“这也是后来在永安外线流浪的时候听他们说的。”
“这么快?看来是早有准备啊,不过,这霍童有如此的影响力?都是什么人?”
“据说……据说第一批多为鲜卑人。”看了关彝一眼,谢天小心的说道。
“鲜卑人?”关彝怒了:“这益州有此大乱,便是鲜卑人造成的,这才几日便忘了惨痛的教训?霍童疯了吗?!”
“也许是这鲜卑人的首领已经战死,剩下的人群龙无首,不足以成事吧。”谢天苦笑。
“不足以成事?”关彝不以为然:“首领死了,不会选出新的首领?而且,他霍童何德何能,短时间就聚集起这么多的鲜卑人?背后就没有鲜卑人的阴谋?”
“这……”谢天一时语塞:“也许当时是劳力资源急缺,没人往这方面去想吧,而且,后来不光是鲜卑人,巴人、氐人、羌人,周围的蛮族部落纷纷加入进来,这样一来,鲜卑人反倒不显眼了,所以……更没人在意了吧。”
真是可笑!你们这帮人就只顾眼前的一点利益,没有抬头看看外面的世界?北边各个异族不请自来,身影中少了这几个族群了?你们倒好,自己大门打开了。
听了谢天的描述,关彝气的浑身发抖,平静了片刻才问道:“如此说来,那也是霍童在三郡自作主张,怎么就扩散到其余各地了?还有,霍彪为何也加入进来了?”
“一开始也许不是联合那么简单吧,”谢天也不清楚各种缘由,只能从结果去推理分析:“霍童的力量发展太快,在霍彪看来,无疑是一种威胁,所以,在霍童的刺激下,他也开始效仿这种人口增长政策,一股脑的将南中各地的蛮夷部落都重金挖了出来,许以厚利,要知道,三郡缺劳力,南中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所以,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两地的人口都激增了。”
“于是罗宪罗令则也效仿了?”关彝摇摇头,说来也不能责怪他什么利令智昏啊,这两个地方发展迅猛超过三巴地区的话,这季汉谁说的算可就是未知之数了,强干弱枝才是正道啊。
“根本就没来得及,亦或者令则将军不想这么去做吧,”谢天否掉了关彝的猜测:“南中和西部三郡劳力充沛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其中很多蛮族,便很有组织的向三巴地区迁移了。”
“有组织的迁移?可是这什么黑翼教所为?”关彝问道。
“正是,只不过这黑翼教组织森严,不是信徒的话根本就不知道其内部究竟怎样运作。”
“那他们怎么发展信徒?”
“有意加入的话,是要多达半年之久的集中培训,属下当初就是不愿意加入这样的异族组织才无法得知其中内情,更是平日里屡遭其辱,靠着几分机警和蛮力,才得以存活啊。”
“难道培训之后就全都合格加入了?”关彝不信。
“哼,属下也有几个伙伴,生活所迫加入其中,”谢天冷笑一声:“是否合格不得而知,但是,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了。”
这,就是被禁锢或者灭口了啊。
“可知道他们的教主是谁?”虽然遗憾不知内情,但是,关彝还是希望挖点料出来,至少,这个组织肯定有张角一般的人物存在吧?
“只是知道叫什么姆奥圣尊的,但很神秘,外界人均不得其真面目,即便流传出一些什么也多为以讹传讹,不足信,比如什么天生少一目,却可洞悉人世间未来什么的。”
“他们就这么来到三巴,尤其是巴东,罗宪等人就毫无应对?”关彝把话题转回正轨,连自己都能看出这么多的问题,罗宪,即便再是“生活所迫”,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吧?
“所以说,这个姆奥圣尊实在是个奸猾无比的人,一开始,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个中有什么教徒组织的存在,这数万人又不是同一时间出现,一些正在为人口缺口发愁,为荆州隔离之后经济低迷而揪心的官员,突然看到了断断续续数百人不等,至多千余人的群落出现,还欣喜的不得了,以为这是上天的帮助,所以,直接接收了,根本就没管他们从哪里来。”
“来了之后呢?”
“一开始还好,在官府的组织安排下,不管是从事农耕还是生产,亦或胡烈等贼人入侵,征兵入伍,很是配合,可是,当他们人数增多至十余万之后,却不再服从管制了,属下在前线溃败逃奔至这永安外线之后,遇到的就是这最黑暗最混乱的时候。”
“最黑暗最混乱?”
“不错,”谢天咬牙切齿:“整日里只知道强抢民间女子,若汉家男子反抗,便抱团一拥而上,闹出人命是常有的事,不怕太守笑话,属下这一身伤痕便是拜他们所赐,拼死从前线护下来的女人也被他们抢走了……”
说到这里,谢天,这铁打一般的汉子,不禁哽咽起来。
“你们就不会组织起来反抗?”虽是同情,关彝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一来,我们汉人人少,青壮劳力更少,不得不忍气吞声,二来,那官府中人,居然也不为吾等撑腰,看着他们人多,是难得的政绩和劳力资源,反而一味迁就,更加助长了嚣张气焰。”
“病急乱投医啊。”关彝仰天长叹。
一群被惯坏了的大爷,还能甘心去当劳力吗?最后不还是成了这个国家的主子?更何况,还是一群有组织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