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九章 是你走得太快了

向来幽静冷清的云竹小院,还是头一次迎来这么多客人,几乎要把不大的院子挤满了。

除了都天禄,其他来客的注意力大多在张小卒身上,静静地等待他收功下课。

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大半个下午。

直至日头西斜,张小卒才停下吐纳,睁开眼睛。

失去张小卒的气机牵引,三十六个孩童很快就陆续从忘我的状态中醒来。

甫一醒来,无不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他们的力量已然在这大半个下午的站桩中消耗殆尽,若不是处在不知疲累的忘我状态,他们根本不可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他们瘫在地上,尚未来得及哀嚎身体之疲惫,就被小院里的来客吓得不敢出声。

张小卒却未理会这些人,径直走向小院东边的灶房。

锅台上的大锅里存着温水,是专门用来给学生们喝的。

张小卒自须弥芥子里取出一个丹瓶,往锅里倒了五粒清香扑鼻的丹药。

待丹药在温水里化开,他用盛水的木桶把温水装了,然后提到院子里。

“每个人喝一大口,恢复体力。”张小卒用瓢盛了温水,挨个地喂孩子们喝一大口。

不是他小气,不舍得一人喂一粒丹药,而是因为他的丹药药力都极其凶猛,这些孩童承受不住,所以只能以水化开分食。

孩童们温水下肚,顿时感觉到汩汩热流在腹中散开,涌向四肢百骸,被掏空的疲倦身躯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力量。

他们胸腔里除了能量热流在涌动,同时也

有感动的热流在涌动,觉得张小卒对他们实在太好了。

“张教习,辛苦了。”南凤天见张小卒忙完,走上前去客套慰问,一声“张教习”喊得一点也不觉口生。

张小卒闻言连忙摆手道:“掌院大人叫错了,在下只是暂代先生授课,可万万当不起‘教习’二字。”

南凤天捋须笑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你教他们练拳,他们跟你学拳,你不是他们的教习谁是?”

台文彦等三十六人的小脑袋全都点个不停,迫切地希望张小卒应下教习一职,这样张小卒就会一直教他们练拳了。

但张小卒并没让他们如愿。

“掌院大人谬赞了,在下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山野莽夫,既无德亦无能,实在不敢当教习之重任。”张小卒摆手明确拒绝。

他可没有被南凤天两句好听的恭维话语夸得找不着北,他大脑清醒的很。

俗话说: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南凤天见面就给他扣一个教习的殊荣,这份明显超出正常范畴的热情背后定然藏着事。

当然,他先前就已经听到了,南凤天想让他教拳。

教拳可以,但要拿出应有的诚意,而不是用一个空洞的头衔糊弄他。

他眼下正缺炼体的灵药,若是能用教拳换取几样,那真是最好不过。

“泰平学院如此富有,宝阁里定然有许多珍贵灵药。”张小卒心中如是想,打起了如意算盘。

南凤天捋须笑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识多少字和能不能当教习并无必然联系,张教习拳法无双,武功盖世,担任教习绰绰有余。”

此番盛赞直把在场的人都看傻眼了,就连张小卒自己都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南凤天抬手打断想要说话的张小卒,说道:“老夫就不拐弯抹角,直说了吧。老夫此次前来,实是因仰慕你的绝代才华,故以泰平学院掌院之身份,代表泰平学院所有师生,诚邀你加入泰平学院,成为这个大家庭的一员。”

“——”张小卒一脸无语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真诚,可眼底深处却闪烁着狡黠的老头。

其他人也都一脸无语,同时还有震惊。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南凤天堂堂掌院,为了让张小卒这个年轻后生加入泰平学院教拳,竟然可以把姿态放得这么低。

他们很想知道,张小卒的拳究竟有多厉害,值得他这么做。

先前对张小卒的拳法不屑一顾的那十六个天资出众的学生,此刻全都改变了态度,南凤天对张小卒的态度,已经明确告诉他们张小卒的拳法定然无比非凡。

以苏正为首的帝都十八骑,眼神全都变得无比明亮,因为张小卒越是非凡,越说明他们找对了人。

苏洄眉头微皱。

无论是张小卒的强大战力,还是张小卒有张屠夫庇护的强大背景,都让苏洄迫切地想把张小卒收入麾下为己所用。

而此时南凤天对张小卒的态度,更加说明张小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让苏洄心中的迫切更胜。

可姜汉已经把张小卒对他的不满如实告诉了他,他自然想和张小卒握手言和,可这个手该如何握?

他堂堂太子,未来的大苏皇帝,难不成要向张小卒低头认错?

苏洄摇了摇头。

他乃真龙天子,怎可低头认错?

如若今日向张小卒低头认错,那明日是不是就有另外一个人也逼他认错?

那后日、大后日、大大后日——

长此以往,他还当什么太子,继承什么皇位,干脆封自己一个“认错大王”得了。

所以他不可能向张小卒低头认错。

再者说,他觉得在南境这件事的处理上他也算不得错,顶多是处理得保守了一点罢了。

何至于咄咄逼人,死揪不放?

“此事最好能就此揭过不提。”苏洄心中如是想。

都天禄神色阴郁不定。

张小卒越是风光,他心里就越不爽,胸口就越隐隐作痛。

这一拳之仇,他总归是要报的。

只不过眼下忙于和苏锦的婚事,不想多生事端,亦无暇顾及,所以暂置一边罢了。

“非常抱歉,我拒绝。”张小卒直言相拒,态度明确且坚定,不给人商量的余地。

南凤天表情微僵,未曾想到张小卒会不给一点面子,拒绝的如此干脆坚决。

不过虽在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功法武技向来为武者之辛秘,一个虚衔就想让张小卒把拳法吐出来,那也太简单了。

南凤天捋了捋长须,笑道:“年轻人,不要着急拒绝,有什么条件只管提,我们学院对有能耐的教习向来关照颇丰。”

张小卒依然摇头。

他的拳法有多厉害他最清楚,但南凤天未必清楚,如果现在就急着谈条件,那定然卖不出好价钱,不如等上一等。

酒香不怕巷子深。

“那真是太遗憾了。”南凤天非常失望,摇了摇头朝院门口走去。

可刚走两步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问张小卒:“若老夫没记错,张公子不是泰平学院的学生吧?”

“不是。”张小卒点了点头。

“院外无关人员是不准进学院大门的。”南凤天又道。

“——”张小卒头冒黑线,南凤天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要赶他走。

这翻脸的速度着实让他措手不及。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苏洄和都天禄,投给这两人一个“听明白了没有”的眼神。

苏洄和都天禄齐齐瞪眼,连忙回给张小卒一个“说你呢,不是说我们”的眼神,可张小卒却已经自他们身上收回目光,不接受他们的反驳。

本来他俩一点也不尴尬,因为都知道南凤天只是在针对张小卒一人。

可是被张小卒的目光扫过之后,他们心里就开始别扭尴尬起来,总感觉有异样的目光落在他们这两个院外之人身上。

“该死的混蛋!”二人被张小卒气得牙痒痒,好想给张小卒一拳。

“今天就算了,明天可不能再来了。”南凤天“大度”地说道。

顿了片刻,又道:“明天若还来,嗯,得收费。”

“——”小院里眼珠子掉了一地,就连一直闭目假寐的封余休都禁不住扯了扯嘴角。

众人都以为南凤天要放什么狠话,比如“再来就打断腿”之类的,哪曾想他竟张嘴蹦出个“得收费”,粗俗市侩,实在有损他的掌院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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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钱一天?”张小卒问道。

“习武之人,谈钱太粗俗。”南凤天摆手道,浑不在意四周投来的鄙夷眼神。

张小卒呵呵一笑。

南凤天道:“老夫看见你在教这些孩子练拳,不妨再多教几个,如此就当收费了。人老夫都给你挑好了,都是修炼资质拔尖的好学生,教起来一点不用费心。张公子意下如何?”

苏正等十八人听闻此言,脸色刷的一下难看起来,觉得自己一行人拜师的希望瞬间变得渺茫。

台文彦等一干孩童,表情也变得不自然起来,觉得张小卒如果教了资质出众的师兄师姐,就不会把太多精力放在他们身上了。

“多教几人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我的拳他们学不了,这一点都大统领深有体会。”张小卒冲都天禄笑了笑。

“一派胡言,本统领又没练你的拳,能有什么体会?”都天禄梗着脖子叫道,只不过他躲闪的目光和臊红的脸颊已经出卖了他。

“那可就难办了。”南凤天搓着手道。

他以为张小卒不愿意教,却不知他领来的这十六人都已经有不错的修为,确实不适合修炼张小卒的拳法。

当然,张小卒也确实是不愿意教。

“掌院大人又小家子气了。”苏锦的声音由院门方向传来。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苏锦怀里抱着一大摞书卷由院外进来,那落得高高的书卷都抵到了她下巴上。

张小卒见状连忙迎上前去,自苏锦怀里接过书卷。

都天禄闷闷地哼了声,觉得张小卒抢了他的活,但也紧跟着迎了上去,嘴上热情地招呼道:“锦儿,你回来啦。”

苏锦整了整被书卷攒乱的衣衫。

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绿色的长褂长裤,显得很精神。

然后抬头回给都天禄一个微笑。

都天禄愣在当场,因为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在苏锦脸上看到笑容了。尤其是面对他的时候,脸上只有冷漠和厌烦。

苏锦这一笑,彷如雨后天晴的一缕阳光,照进他的胸膛,使他整个心情都明朗愉悦起来。

但苏锦没有与他说话,而是向张小卒吩咐道:“把它们放到讲台上,等会给你补课时会用到。”

“好的,先生。”张小卒高兴应道,这

才知道苏锦走了一下午,原来是给他找学习书籍去了,心里不由的感动。

“掌院大人,张小卒是我的学生,您可不能赶他走。”苏锦走上前去向南凤天见礼并说道。

南凤天上下打量起苏锦,发现苏锦目光清澈,神情恬静怡然,气质出尘脱俗,身上再无半点怨恨之气,不由得捋须笑问:“终于肯放下了?”

“该放下了。”苏锦点头道。

“放下就好,放下就好。”南凤天欣慰地点点头。

都天禄猛地握拳,鲜血迅速上涌,把他整个脸颊都胀.红了。

他激动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抑不住想仰天长啸,他苦苦煎熬四年,终于等到苏锦放下了。

却不知苏锦既放下了白墨,放下了执念,亦放下了自己这一生的爱情,她的心依然容不下他。

“这些年让掌院大人操心了。”苏锦施礼感谢道。

“那就让你的学生再多教几个吧,权当报答老夫的操劳之心。”南凤天一点也不脸红道。

“眼下张小卒课业繁重,没有时间教拳了,等他把刚才那些书卷都学通透后再说吧。学生当以学业为重,您说呢?”苏锦笑问道。

“有你在,老夫怕是说到晚上也说不通透了。罢了罢了,得失皆是机缘,强求不得。还赖着不走干什么?”南凤天叹息着摇摇头,然后转身朝院门走去,顺带呵斥了那十六个学生一句。

这十六人不禁面红耳臊,缩着脖子似鹌鹑一般跟着南凤天离去。

学堂里,张小卒将书册放到讲台上,转身见封余休跟了进来,于是问道:“前辈有事吗?”

“杂家奉圣上命,前来给张公子传一道口谕。”封余休应道。

“辛苦前辈。不知皇帝陛下有何吩咐?”张小卒问道。

“后日即是封赏大典,届时都大统领极可能会在大典上向陛下提亲,想要娶锦公主,陛下希望张公子能站出来反对。”封余休说道。

“在下区区无名之辈,只怕人微言轻,反对也没人听。”张小卒皱眉道,不明白苏翰林为何会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不过如果他站出来反对,就能帮苏锦化解这个难题,他倒也不介意。

“张公子只需要站出来反对即可,其他的陛下自有安排。”封余休道。

“好。”张小卒点了点头。

封余休冲张小卒笑了笑,赞赏道:“不愧是老屠夫看重的后生,着实有几分胆魄,丝毫不惧得罪十万禁军大统领。如此,杂家就回宫复命去了。”

“您老辛苦。”张小卒恭敬道。

二人的谈话声音仅限跟前,院子里的人是一点也听不到的。

“大哥,小妹这些年深陷迷途而不自知,给你添了许多麻烦,让你操心了。”苏锦来到苏洄面前,歉意施礼道。

苏洄看着苏锦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明媚开朗的人儿,高兴地眼眶都红了,张开怀抱给了苏锦一个热烈的拥抱,拍着她的后背开心说道:“前尘往事就让它随风去吧,余生精彩已经向你敞开怀抱。加油!”

“嗯,加油!”苏锦离开苏洄的怀抱,握拳给自己加油。

然后往学堂门口看了一眼,问道:“大哥此次过来还是冲张小卒来的吗?”

“父皇让我捉拿贼人,我总得有个交代。九个人我已经拿了六个,就差他和周剑来、牛广茂三人。”苏洄应道。

“这件事的始末我听长姐讲了一些,不好说谁对谁错,小妹不便从中劝说,你与他们当面对谈吧。无论结果如何,尽量别动干戈。”苏锦道。

苏洄苦笑点头。

张小卒三人受张屠夫庇护,能不动手就把事情解决了自然最好不过。

苏锦看向一众学生,说道:“放学了,都回家吧。回去后不要忘记温习今天的功课,明天课堂上我会检查,若是有人偷懒,可别怪我占用你们明天下午的武教课帮你们补习。”

“先生,明天下午还有武教课吗?”台文彦惊喜问道。

“可以有。”苏锦回道。

“耶!太好了!”三十六人无不热烈欢呼,今天下午的武教课给他们的感觉太美妙了,恨不得每天都能体验一次。

“先别高兴地太早,明天下午有没有武教课得看你们的表现。”苏锦板起脸道。

“保证让您满意!”众学生齐声答道。

然后纷纷与苏锦道别,进到学堂收拾好书本后就匆匆离去,要赶快回家温习功课,不舍得浪费一点时间。

“四姐,帮帮忙。”苏正和苏宁苦着脸凑到了苏锦跟前。

苏锦不解问道:“出什么事了?又被父皇责罚了?”

“那倒没有。”苏正摇摇头,然后嘴巴凑到苏锦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们想拜张小卒为师,但他多半不肯收我们,你给说说情呗。他是你的学生,肯定听你的。”

“——”苏锦一脸诧异地看着苏正,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泰平学院有那么多名师他们不拜,却跑来拜一个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张小卒,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苏正也不瞒着,小声说道:“父皇说了,他能让我和九妹的身体强壮起来,不用再当药罐子。”

“真的?”苏锦目光狐疑地扫视苏正和苏宁。

苏正和苏宁的身体先天羸弱,苏翰林请了不知多少名医,用了不知多少灵药,才保住他二人性命,勉强让他们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所以苏锦很难相信张小卒能有办法让他二人身体强壮起来。

“父皇亲口说的。”苏正把苏翰林搬出来回应苏锦的质疑。

“嗯”苏宁附和着连连点头。

苏锦皱眉思考片刻,回道:“拜师可非儿戏,我恐怕帮不了你们,顶多帮你们说说好话。”

“谢谢四姐!”苏正连忙道谢。

他看得出张小卒对苏锦甚是恭敬,若有苏锦在张小卒耳边吹风,那他们拜师的成功率必然大大提升。

“苏正!”苏洄忽然一声呵斥。

苏正吓得缩了下脖子,看向苏洄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大哥有什么吩咐?”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你们十八个再混在一起?”苏洄目光冷冷地扫视苏正十八人喝问道。

“说过吗?”苏正装傻看向苏宁。

“没有吧。”苏宁答道。

“混账!”苏洄气得怒喝。

“四姐救命!”苏正吓得躲到苏锦背后,把苏锦推作挡箭牌。

“怎么回事?”苏锦不解问道。

苏洄气道:“这十八个家伙每次聚在一起都会胡作非为,整个帝都已经被他们折腾得乌烟瘴气,若不是他们每家的老爷子袒护,以及本王每次给他们擦屁股,他们早就被人抓起来剁碎喂狗了。你可知道他们这一十八人有个什么威风外号吗?”

“帝都十八骑。”苏正应声道,只不过言语里一点底气都没有。

“十八骑个屁!”苏洄气得粗口都爆了出来,然后一点面子也不给地无情讥笑道:“是帝都十八臭老鼠啊!”

噗呲!

苏锦一下被逗乐了,看向苏正笑问道:“真的?”

苏正红着脸默不作声。

见苏正默认了,苏锦把脸色一板,压低声音警告道:“我警告你们,千万不要把你们的坏心思打到张小卒身上,他可不是好招惹的。”

苏正连忙摇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们是诚心拜师来的。再者说谁敢招惹他呀,这家伙不但有张屠夫罩着,并且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跟他过不去就是跟自己的小命过不去。”

苏锦目光看向另外十六人,把他们一一打量了一遍后,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每天晚饭过后都要来这里听两节课。谁要是不愿意,本先生不介意亲自登门拜访你们家的老爷子。”

她声音温和,可是却有一股别样的威压自她瘦弱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几个张口就要拒绝的人,被她平静无波的目光扫过,心中忽然莫名的一阵惧怕,到嘴边的话生生止住,只能哭丧着脸向苏正投去求救的目光。

“四姐——”苏正一声哀嚎,却被苏锦一个皱眉吓得不敢吱声。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位四姐严肃起来竟如此可怕。

苏锦微微一笑,在苏正耳边低语道:“张小卒也要和你们一起听课。”

“真的?”苏正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千真万确。”

“四姐,你真是太好了!”苏正激动得一蹦老高。

“只能帮你们到这儿了。”苏锦拍了拍苏正的肩膀,然后目光转向都天禄,并迈步朝他走去。

都天禄早已等得望眼欲穿,见苏锦面带微笑走了过来,他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锦儿,我——我——”

“都大哥,能陪我出去走走吗?”苏锦打断了都天禄要说的话。

“当然。”都天禄欣然答应。

“谢谢。”苏锦嫣然一笑,转身朝院门口走去。

都天禄迈步跟了上去,但他并没有追上去和苏锦并肩前行,而是故意落了几个身位跟在后面。

望着苏锦轻快前行的背影,他脸上的喜色渐渐消失,心里按捺不住的激动也逐渐平息。

他本以为苏锦放下了执念,忘记了白墨,终于肯接纳他了。

可苏锦那一声“谢谢”却让他如坠冰窟。

这声“谢谢”充满了他熟悉的味道,和四年前的苏锦对他说的“谢谢”是一个味道。

她依然只把他当最好的朋友,当哥哥一般看待。

都天禄想快步追上苏锦,可是却又不敢,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声音:

追上去即是永远的失去!

他苦涩、难过、愤怒,甚至气急败坏,他想抓住苏锦问个清楚,问她为什么要对他如此绝情?为什么要对他如此残忍?

他苦等四年,等来的却是一场空欢喜。

这太不公平!

可是苏锦淡雅的背影,恬静的气息,轻快的脚步,让他不忍。

他能真切地感觉到,苏锦真的放下了,她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文静优雅、清尘脱俗,让人只看一眼就会深深迷恋的爱笑的姑娘。

可是她的心却再也装不下任何人了。

都天禄不由地放缓了脚步。

他想: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让他陪着她永远走下去,那该有多好。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

走在前头的苏锦似乎察觉到都天禄落了很远,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都天禄喊道:“都大哥,你走快些。”

她的身后,夕阳金色的光辉洒落在她身上,给她身上披上一层淡淡的金沙,让她的身影变得愈加超尘脱俗。

夕阳下,她脸上的笑容比天边七彩的云彩还要美丽。

“呼——”

都天禄忽然长舒一口气,阴郁的心情被苏锦美丽的笑容治愈了。

同时心里那郁积了四年的执念,也随着这一口浊气全部吐了出来。

夕阳金色的光辉照在了苏锦身上,亦照在了他身上,把他的胸膛照敞亮了。

他想:既如此,那就如此吧。

她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很巧,他心里也再难容下其他人。

那他就陪着她守着她,过完这一生便是。

永远失去,又何尝不是永远得到呢。

“是你走得太快了。”都天禄笑着追了上去。

云竹小院。

张小卒站在学堂门里,苏洄站在学堂门外,二人隔门相望。

夕阳金色的光辉洒落在苏洄身上,把他挺拔的身影映衬得格外亮堂高大。

学堂里渐渐昏暗的光线,让张小卒的身影变得黑暗模糊。

“陛下命我捉拿打砸五福酒楼的人,共有九人,我已经捉拿到六人,就差你、周剑来和牛广茂,跟我走一趟吧,把此事了结了。”

“放心,陛下不会追究你们的罪责,顶多让你们出钱重建五福酒楼,这钱我出了。”

“另外,本王保证,今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苏洄盯着张小卒的眼睛说道。

最后一句,是他对张小卒做出的让步。

可是张小卒却一点也不领情,摇头道:“殿下请回吧。”

他觉得有些事情可以不必太过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差不多就过去了,可有些事不行,必须要理出个对错。

他不是要逼苏洄向他道歉,他是想让苏洄知道南境百姓的命也是命,也金贵着呢。

百姓的命绝不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能糊弄过去的。

他还想让苏洄知道,但凡不把百姓生死当回事的人,管他是什么官,是什么将军,是什么王爷,都容不得半点姑息。

如果帝王也不把百姓的生命当回事,那他的九龙王座不坐也罢。

苏洄的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心里无比的愤怒,觉得自己已经做出让步,可张小卒却得理不饶人,欺人太甚。

“张小卒,你难道要让本王对你低头认错吗?”苏洄盯着张小卒的眼睛喝问道,同时一道威压自他身上散发出来,朝张小卒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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