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逃避的,秦汐蕊每天都入梦骚扰他。如此被一个女人影响,一点都不像雷厉霆。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很遥远。
还有一点更令他气恼,他不回别墅的日子,秦汐蕊从不主动找他。仿佛她是无助被他圈禁,而他的远离恰恰给了她想要的清静。
这样的想法令他又气又怄,一直以来任何事的主控权都在他手上。偏偏秦汐蕊这个看似柔软无害的女子,却让他一再让步。
雷厉霆的反常季小琴看在眼里,很是心疼。他是那么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任何事都难不倒的英雄。现在却紧蹙眉头,一副烦恼重重的样子。
紧紧咬住下唇才能强制自己不问出关心的话,一旦逾越了身份限制的鸿沟,她就再没有见雷厉霆的机会了。
为了那份小小的,卑微的爱,她愿意承受任何委屈。
“总裁,我给你煮杯咖啡吧?”最后还是没忍住。
雷厉霆微瞌的眼突然张开,射出锐利的精光仿佛要看透季小琴的灵魂。手指抓皱了裙边,季小琴强迫自己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突然桌上的电话铃响,季小琴如同听到最美的天簌。偷偷清了清喉咙,拿起电话:“你好,这里是雷氏总裁办公室。”
“请帮我找一个雷厉霆。”王真如惊恐万状,好几天才找到雷厉霆给她的名片。
“很抱歉,总裁现在很忙,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有什么事请留言,我一定转达。”流利地说着,这种身她已经驾轻就熟了,不会雷厉霆的指示。
“不,我要找雷厉霆,人命关天啊。求求你,让他接一下电话。”王真如也曾是高管一名,又怎会听不出这敷衍的语气。
季小琴依然面不改色,从容不迫:“真的对不起,雷总,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听出了对方要挂电话的意思,王真如急急忙忙说:“你告诉他,秦汐蕊和孩子命在旦夕。”
在雷厉霆身边两年了,什么样的借口和理由季小琴没听过。这样的说辞也不新鲜,就在她欲开口之际,一直懒懒靠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的雷厉霆,突然抢过她手上的电话:“说,她怎么了?”
手僵在半空,季小琴从没看过雷厉霆这么紧张和失态。丢下电话,只匆匆说了句:“取消今天的所有行踪。”便如风般离开。
季小琴怔忡了好半晌,她没有眼花吧?一向冷漠到有些残忍的雷厉霆居然出现这么慌忙,惊恐的表情。
秦汐蕊,这个名字好熟悉。孩子……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雷厉霆的脸色异样难看,浑身散着生人勿近的暴戾气息。对面的王真如亦是一言不发,默默流着泪或紧闭双眼祈祷。
她的衣服还残留着秦汐蕊的血,斑斑点点,怵目惊心。
时间如受了伤的蜗牛爬行得异常缓慢,每一个蠕动都无比艰难,更在煎熬的心头留下深浅不一血脚步。记不清那盏灯亮了多久,幽幽的红灯如同地狱遴火,狰狞恐怖。
那扇紧闭的门隔开了阴阳两界,久久不开。
雷厉霆靠在墙边,脚边已经堆起高高的烟蒂。他仍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回想看到秦汐蕊倒在血泊的那一幕,他清晰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原来,他还有心,还会跳动。自从林熙蕾从他的世界消失后,他就强迫自己去恨。因为唯有恨意啃噬心脏,他才有活着的感觉。
十年了,当恨被岁月风化稀释后,一颗心渐渐归于平静。他亦不允许它再为任何人跳动,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很成功。
直到今天他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在自欺欺人。心与心的牵引是一种本能,他无从抗拒,也抵抗不了。以为的心如止水,只不过是没遇到灵魂相吸的那一半。
其实,他早就知道,却不愿承认,也不敢承认。谁能想像得到,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战无不胜的雷厉霆却是感情上的逃兵。
脑中一直盘旋着秦汐蕊浑身是血的样子,惨白如纸的脸,殷艳似丹的血。抱起她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手正在颤抖。
一路狂飙,油门踩到底,一向速度感不错的跑车竟慢得像蜗牛爬行。当看着她被抬上手术车,推进手术室时,他竟像个无知农夫想跟进去陪她。
手术进行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足够他弄清一切来龙去脉。担忧着秦汐蕊的情况,还有理智的双重强制下,他才没有去找罪魁祸首。
漫长的等待是最腐蚀人心的煎熬,同时也是最适合思考的时候。许多事不用想,自动涌上,藏在迷雾后的事实一点点清晰起来。
扔掉烟蒂,氤氲渐渐自脸上散去,棱角分明的俊脸有了一丝不同方才的坚定。
手术室的门缓缓开启,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先做出反应。凌萧亦摘下口罩,一双绿眸深邃中透着明显的疲惫。
“怎么样了?”在等待的瞬间,雷厉霆竟是屏气凝神的。
好友多年,凌萧亦从没见过雷厉霆为哪个女人如此担忧过。不觉闪过一抹奇光,声音异常严肃:“她身体本就很虚弱,加上精神不佳。失血过多,我不是产妇科的专家,只能尽力而为。目前情况不太乐观,我已经让专家在会议室等着。”
雷厉霆拍了拍凌萧亦的肩,无比凝重,似是托付:“勿必要保住她们。”是的,他要这个孩子,他从未想过要放弃他。
只是,对人总缺少一份信任,久而久之,连对自己的信任也丧失了。他不告诉秦汐蕊,甚至恶言警告她,只怕她会像其它女人一样贪得无厌。
他可以给予她一切最好的享受,前提是,他愿意给的,而非,她要求。
“放心吧。”连续几个小时的手术,凌萧亦眉宇间有一丝掩不住的疲惫。因为这是一场不容有失的手机,因为她是自己好兄弟的女人。
凝重的气息飘浮在手术室外,雷厉霆这样郑重其事的托付,凌萧亦没了开玩笑的力气。回于同样慎重的承诺。
秦汐蕊被推了出来,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换上红白竖条的病号服,没了那大片大片怵目惊心的血迹。
脸色那样苍白,宛如即将凋零的栀子花,柔弱得经不起任何一点风霜。头上包裹着白纱,几乎与脸融为一色。
静静凝着她,雷厉霆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她。如画柳眉弯如弦月,悬挂于白色宣纸上,长长羽睫如淋了雨,无力再飞的蝴蝶,疲惫地停在那里。投入两道悲伤凄凉的翦影,似要就此长眠,不再展露珍珠明眸。
眉心的痣鲜红似血,似在控诉他的无情与残忍。忍不住伸出手欲抚上那玻璃般透明的脸,护士却先一步推走推床。
手,在半空僵成眷恋的等候。丝丝寒凉自指尖流窜至全身,那是他陌生的恐惧。
凌萧亦说道:“她现在需要先在加护病房观察一阵子。”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推车,雷厉霆没有跟上。而是转身,出了医院。
威龙车停在一处十分宏伟壮观的别墅前,造型大胆新颖,占地几百亩,于层层绿树的环绕下宛如神秘的城堡。
雷厉霆的车刚一停下,铁门随即打开,贺依依迫不及待迎了上来。精致的脸上掩不住的惊喜,刚刚接到雷厉霆的电话时,她还有点不敢相信呢。
尽管订婚一年多,并且双方家长都是商量他们结婚的具体事宜。可,雷厉霆很少主动找她,上她家找她更是屈指可数。更何况现在是上班时间,一阵阵狂喜自胸臆间升腾。
一身玫红色天鹅绒长裙随着她走动的频繁摇曳生姿,仿佛站在一朵朵浪花上。今天的温度绝不超过十度,领口开得很低,低到快要包裹不住那丰满的浑圆。
雷厉霆一踏出车门,贺依依便贴了上来。灿笑如花,紧紧挽着他的手,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柔软的身段衬托出男人的刚毅。
“厉,怎么突然来看我啊?”话虽这么问,语气里满是惊喜的甜腻。是小女孩见到情郎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我有话跟你说。”平静的声音却有着不容人反抗的霸气。
“都到家门口了,进去说吧。”虽沉浸于无边的狂喜中,那一丝残存的理智仍让贺依依察觉出了雷厉霆今日的不寻常。
“不是很方便。”断然拒绝。
“那好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好。”独自坐进了车里。
贺依依快步朝屋里走去,一进房间便拿起电话,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半小时后,驼色及膝毛呢外套,时尚精致的黑色长筒皮靴,手上挎着新一季香奈儿包包,优雅地坐进副驾驶座。
高级私人会所。
灯火璀璨且暧昧不清的房间里,大红色的窗帘由天花板上垂下,精致的流苏,莹光摇曳的水晶,于灯光下折射出五色迷幻。挑高的天花板采用全透明玻璃设计,一到夜晚就能看到满天璀璨的星子。
贺依依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她和雷厉霆偶尔会在这里共度良宵。如同世上每一对恩爱的未婚小夫妻一般。
一路上雷厉霆沉默不语,令她一颗心高悬。而到了这里,她的担忧通通化作尘烟,消失不见。她就说嘛,任何女人都只是雷厉霆寂寞生活的调味品,她才是那道最重要的主餐。
脱下驼色毛呢外套,里面是一件性感的真丝衬衫。优雅的荷叶领中露出一大片白,再往下移一点点就可见红梅绽放,等待有心人的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