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动手

巧儿见湘如面色微微一变, 忙笑着掩饰:小孩子家胡说八道,弟妹休要放到心上。

嫂子多想了,我怎么会计较小孩子的话。

咏琴拿出两个金锁片给赵启赵婷做见面礼物, 巧儿忙谢着收下了。

嫂子还没有用早饭, 我就不打扰了, 这便告辞!

看着她远去的窈窕背影, 巧儿有点出神, 丫头吉儿轻声提醒:奶奶,饭都凉了,要不要拿去厨房热一热呢?

巧儿摇了摇头, 微微冷笑:启儿童言无忌,把这桩忌讳给说了出来, 足够这官家大小姐心神不宁一阵子了!

出了落梅苑, 见四下无人, 咏琴低声道:姑娘,我听青雪提过一句, 说蒋翰林家的雨心小姐,以前就住在这赵府。

蒋雨心?没错,记得那次祖母寿辰见到她,她也亲口说过,自己是寄居在扬州府姑妈家里的。

如此说来, 她应该是赵桐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了?

想起蒋雨心的楚楚风姿, 和赵桐站在一起, 真可谓金童玉女了, 新婚之夜赵桐如此失落, 莫非就是为此?

咏琴低声道:回去问问青雪,或许会知道的更多写些。

湘如伸出手, 掠了掠被晨风吹得有点散乱的鬓发“咏琴,也许有些事情,不知道要比知道得要好。”

可是姑娘,那孩子说——

不管那孩子怎么说,也不管事实如何,都改变不了我赵家四少奶奶的嫡妻地位,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不足够吗?

咏琴顿了口,不言语了,是啊!姑娘说得有道理,不管姑爷对那表妹是何心意,他们都是万万不会在一起的了,姑娘才是正牌四奶奶,将来生下嫡子,继承这一房的香烟,姑爷那些云里雾里的心思,又有什么要紧的?就算没有蒋家小姐的事情,他以后还不是要纳妾的!

姑娘,那青霜,看起来就是不安分的狐媚子。

湘如不答,婆婆那样心思缜密的人,当然看出来她是个魅惑人心的尤物,可是,这个社会,要求做正妻的不妒,因为,只有不妒,才能容忍丈夫纳妾,才能更好更多地为家族开枝散叶,做了人家媳妇之后,谁还会管你委屈不委屈?

她带着咏琴,去二奶奶住的稻香苑和三奶奶住的兰馨苑绕了一圈,得到她们热情接待,品茶叙话之后,看看时候不早,便结伴给公公婆婆请安。

回到房子,咏书告诉她,姑爷邀了朋友去城郊练习骑射了,要晚上才回来。

湘如点了点头,他早说过要给自己买写小说回来,但愿今天出府,不要忘了才好。

她见桌上有阳春白雪糕,随手捻起一块,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却觉得太甜太腻,便放下了,见青雪在一边擦花瓶,就指了指那碟子阳春白雪糕对她说:把这盘糕端到花厅里,你们几个分着吃了罢了。

说完,她站起来,独自一人到书房找书看,穿来这么多年,总算把繁体字都搞清楚了,看书也就成了她闺阁生涯中最大的乐趣。

读完了一卷《史记》,夏日酷热的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闷热难耐,她放下书卷,拿出丝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移步回卧室去。

花厅里,六个丫头正在分着吃那盘阳春白雪糕,咏画一只手拿着糕点往嘴里送,突然看见一只花狸猫正跳上古董架子扒花瓶,这古董架平日里都是归她管的,于是咏画急忙将糕放在桌上,要上前赶狸猫,却没有搁稳,那糕骨碌碌滚掉到了地上。

青雪笑道:光顾着赶猫,连吃的都不顾了,这可是你平日里最喜欢吃的呢!

咏画将猫赶下古董架,回头见糕滚掉到了地下,忙上前捡起来,却发现已经染脏了,她懊恼道:一个人就分两块,方才我吃掉的那块,还是姑娘咬过一口的!

咏书讥笑道:你呀!就是太老实了,怎么可能不吃亏呢!别人都是捡好的吃,只留下姑娘吃剩的那块给你,你还就真要了!拿到手里,先吃那块好的也就罢了,偏要先苦后甜,像你这样的蠢人,这辈子,也就只配吃主子们的口水了!

这番刻薄的言语,众人听了都是不做声,湘如也在门口顿住了脚步,存心想看咏画怎么回答。

听了这话,咏画胖乎乎的脸蛋也是气得通红,可是憋了半天,却只说了一句:知道你厉害,以后不要同我说话了行不行?

说完她就转身去卧房了。

咏书又笑道:这咏画,本就是贫苦人家出身,能吃饱三顿饭就谢天谢地了!真没出息!

咏琴听不过去,便淡淡来了一句:怎么?咏书你仿佛有很大的志向似的?

咏书瞅了一眼咏琴:我志向再大,也越不过姐姐头上去,您打小儿陪着姑娘长大,是姑娘身边第一个红人,我得罪了谁,也不敢得罪你!

两位姐姐休要再说了,咱们都是伺候爷和奶奶的人,都是一样的人,不必刻意计较什么的!青霜手里的两块糕只咬了一小口,就搁在桌上接住了咏琴和咏书的话茬。

青霜姐姐,你怎么不吃啊?青雪问。

哦!这糕我不爱吃,等下我拿给咏画!甜的东西吃多了,会变胖的!

青雪噗哧一笑:你天天都是这个样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的,就怕会长胖,可是,天天不吃东西,气色会变差的!

怎么会呢?我可是天天都喝牛乳红枣羹的!青霜淡淡地答道。

牛乳红枣羹?咏琴怔一下,随即问:咱们的饭桌上有过这东西吗?

青霜懒洋洋地答:饭桌上没有,我就不会自己做吗?反正咱们一个月有五两银子的月钱,不花在自己身上,花在谁身上呢?

午饭后,湘如躺在贵妃塌上,看着窗前廊檐下挂的鎏金鹦鹉笼子出神。

咏琴见廊檐下的阴凉一点点褪去,便走到窗前,将笼子取下来,挂到了墙角的架子上。

虽然她蹑手蹑脚,可笼子里的金翅鹦鹉还是被惊醒了,扑棱着翅膀叫道:四奶奶起床了!四奶奶起床了!

咏琴忍不住笑了:这咏书,家里原先就是驯鸟的,把这鹦鹉教得多好!

好是好!不过,咱们这房里,如今也着实有点吵了。湘如合着眼皮,漫不经心地说。

咏琴一时不明白自己姑娘的意思,只好回答:人是多了点!咱们以前在京城时,只有我和诗意两个贴身伺候你的。

你和咏书相处这段日子以来,觉得她为人如何?

咏琴犹豫了一下,笑道:姑娘这个话问的,叫我好生难回答!

怎么你也开始和我藏心眼了吗?湘如睁开眼。

不是!姑娘!咏书平日里是有点使性要强,可她也的确聪明伶俐,这房中的针线细活,都是她全包了。

光是能干,是远远不够的,我一向最看重的是人的德行.

姑娘!您要不这样说,我还不愿意告诉您,咏书她——似乎对伺候姑爷的事儿特别上心,有一次,我还看见——

你看见什么了?

姑娘,我说了,您不会以为我是暗地里给她使绊子的吧!

湘如转过脸:咏琴,这房里,除了你,我还能信谁?

看着自家姑娘真诚的眼睛,咏琴暗暗羞惭:上次,姑爷顺口说了一句面巾上的桂花香露味道很好闻,咏琴她,就托院子里的粗使婆子去买桂花香露回来,天天抹在身上。

湘如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桥段,以前的宫斗小说里实在太多太多了。她做得一点儿也不聪明!

问题是,赵桐会看上她吗?

恩,还是找个机会试试赵桐的品位如何吧!

想到这里,她问:咏书现在跟谁住一屋?

她和咏琪住在一起。

那青霜呢?

青霜和青雪都是后来的,她们两人住在一起。

湘如沉吟了一下:从今日起,在我这房里屏风后头放一张床,叫咏琪和青雪睡,方便我和四爷半夜里要茶要水的。

至于青霜和青雪原来住的那间房子,腾出来放杂物,叫青霜搬过去同咏书住吧.

姑娘,您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啊?

望着窗外那炽烈的阳光,湘如懒懒地答: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了,在我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容不得那种刻薄无聊欺压别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