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和盛华延讨论了一番说辞，给费子霖打了电话。
费子霖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接电话的那边有点吵闹，我等他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才说：“你大哥来家里了，来找我。”
他一听这话就开始不高兴：“我记得他不能进去。”
“我让他进来的。”我喏喏地说：“我担心大嫂的情况，他也说有事要对我说。”
“什么事？”
“他威胁我，叫我求你不要离婚。”我有种第六感，就是在我说完这句话时，费子霖非常的不悦，但他没有说话，我就继续说：“如果我不做，就要栽赃我的名誉。当然，我不是说我不离婚。只是……你能不能把钱先要回来，放到你那里？”
“这是我的事。”他冷冷地说：“你不用管。”
我正要张口说下一句，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亲热的语气：“小七，你怎么在这里？”
我愣住了，费子霖也没有说话。
他没挂，于是我在犹豫很久后，终于开了口，问：“你跟繁小姐在一起？”
“有个聚会，邀她出席。”
其实已经有很多人告诉我了，只是我没有去想，因为我没有资格要求他这个，但我还是忍不住地问了：“最近，都是跟她在一起？”
“是。”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万分疲倦，仿佛整个人都被他这九个字抽空：“你最快多久会跟我离婚？”
“晚上等我。”他说：“我们谈谈。”
我焦虑地等待着夜幕降临，忍不住地幻想他们经常在一起，是在做什么。
我从来没有跟他经常在一起过。
从来都没有。
我觉得他即便跟繁景发生了什么也不为过，我都可以理解。
但我依然不舒服。
终于等到费子霖回来，这时我还在对着凉透的晚饭发呆。
他坐在椅子上，孙小姐照例给他端伯爵茶。
于是我请孙小姐撤了我的晚餐，看着他，等着他终于开始跟我谈。
费子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着我说：“上次盛华延的那些话，我有认真考虑。我对你不好，是我的错。这次的事，也并不怪你。对你开枪，我很抱歉。”
我听他这样说，不知为何，心里越发地紧张。
大概是因为他对我不凶了，不烦了，甚至不是很冷静，而是有点难过。
“原本，我觉得这样过一生不会很艰难，即使结婚是我爸爸的意愿。”他靠在椅背上，样子有点落寞：“但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只要一看到你，想到的只有……”
我不能言语，唯有点头。
我知道他的意思，我们完了，在发生那件事的当天，我就明白这个结局。
“我无法不介意，我试过，所以不想再惊吓你。”在我的沉默中，他继续平静地陈述：“拖延这么久，并不是因为我想杀你，那只是一句气话。而是，大哥使用了那笔钱，要他立刻筹齐比较困难。”
我一直以为，他不跟我离婚，应该是多少有点在意，或者是留着准备杀我。
其实，哪怕是想要杀我，也是要先有一点感觉。
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理由。
结婚马上满三年，我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能怪的，只有这个始终不了解他的自己。
在我的无言以对中，他缓缓地，慢慢地叙述：“这段日子我跟繁先生聊。他要我问你，对你来讲，是希望我杀掉李昂，还是忘记这件事，留下你？我只能选一个，我知道你喜欢第二个。”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冷静地跟我说话，甚至不需要我的发问。
我知道这唯一的，也是最后的。
因此，我终于问出了那个让我回避了很久的问题：“你喜欢繁小姐吗？”
费子霖看向我，眼里有点怜悯的温柔，他说：“她很聪明，容易沟通。”
没错，我没听懂。
我追问道：“你喜欢她吗？”
他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喜欢聪明人。”
“你只告诉我。”我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在逼迫。逼迫他割断我心里最后的不舍得：“你喜欢她吗？”
他摇头：“这不重要。”
“对你不是。”我想也许在我躺在李昂床上的那一刻，或许更早，亦或许是一开始，我已经知道结局，只是我从来没有正视过它：“可对我来说这就是全部的理由。我没权利说我不想离婚，可我有权利知道我爱你爱到最后，还剩下什么吗？”
“虞雯。”我永远忘不了他在这一刻的表情，看着我，心酸的，无奈的，有点为难地开了口：“我其实……没有爱过你。”
一句话，成功地将我打回了原形。
“我知道。”我干涩地说：“我知道。”
他看着我，悲伤地沉默。
这时我没有哭，眼泪全都噎在了喉咙里，我只是觉得难过，恍惚，心在闷闷地痛：“我知道，即使你之前说你喜欢我，我也知道你只是……”我不敢大声说出这句话，没办法像他一样，这么平静地表述自己的观点：“我没敢去想。”
他依旧没有沉默，其实以往，他并不是很喜欢听我讲话，可能是因为我很啰嗦，讲话没有重点，关注的又跟他不在一个重点里。
但他今天终于肯听，我也就顺利地说下去：“我能感觉到即使只是被我喜欢，你也不愿意。可能是因为我不够聪明，我犯错，也可能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的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可是费子霖，我不好，但到今天为止，我所有给过你的，是我所有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他沉默的脸，终于让我很清楚地明白了，我最大的错不在别处，而是我明明只需要选择一个靠山，却玩命地跟他谈感情。
“我有想过那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所以我问你，我和你的货源你更在意哪个？你记得你自己的回答，就像你现在告诉我，杀了他比留下我更重要。”想到这两个对比，我的心就痛得几乎透不过气：“你今天的态度很好，所以我一点都不会怪你。但是……”
我没有说出最后的那句话，因为，我在开口前突然想到，他不爱我，我即是说我不会再爱他，也没有什么意义。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稀松平常的笑话。
我缓了一口气，抬起了头，见他依然看着我，在等我继续说。
便笑了，说：“没有了，我全都说完了。”
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沉默了很久，终于站起身，看向我，说：“谢谢你爱我。sorry。”
我看着他准备离开的背影，此时已经再无幻想。我知道也许这件事有幕后推动者，也许又逃不出李昂的关系，可他没有爱过我。
这是谁都没办法影响到的事。
于是我也站起了身，问他：“你能等等再走吗？”
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沉默地看着我。
我说：“很快。”然后转身跑上了楼。
离婚协议模板还在电脑桌面上，我匆匆将它打出来，订好，下了楼，拿着笔签上我的名字，然后连笔一起推到他面前。
会这么快，只是因为，我不想去想任何事，不想去揣测现在离婚将会遇到任何悲剧和麻烦的可能性。
我只想离开。
算是为我尴尬的人生、婚姻和这份没有价值的感情买个单。
然而，费子霖低头看着那两份纸，半晌，说：“不是现在。我不签字。”
我看着他，满眼疲倦：“我不要你的钱。”
“我希望你收下。”他默了默，忽然伸出手来，把我抱进了他怀里，很紧，很用力，他说：“雯雯，我没料到自己会这样对你。”
我拉开他的手臂，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费子霖随后就走了，我也壮着胆子进去书房，回避着办公桌，来到书架前，放下了那把从未保佑过我的十字架。
也拿回了我那个被胶带缠过得卡子。
全都弄好，我便下了楼。
孙小姐站在楼梯口，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怜悯，说：“先生又下了禁足令。”
我点头：“我想到了。”
“没有重要安排他不会回来。”孙小姐低声说：“以后拍戏难免辛苦，你不如放宽心，当是休假来过。”
这样又过了几天，我觉得身体不是很舒服，可能因为冬天已经来了，外面总在下冬雨。我其实最怕过冬天，因为太潮湿，太阴冷，那种刺骨的冰寒，仿佛随时都能扎进骨髓里。
很痛。
这天，我的手机又响了，很多人对我说：祝你生日快乐。
我把所有信息一条一条地翻了一遍，最后发现第一条是李昂，零点零一分，他写的是：小尤物，假如今天收到水族馆，你希望里面是一条凶狠的鲨鱼，还是两条可爱的海豚？
仅仅是这几个字，我也感觉到他分外的自信，尽管知道不该回复，我还是没能压住对这个始作俑者的愤恨，恶狠狠地回了一行字：鲨鱼！最好你跳进去，把你撕碎！
他顷刻间就回了过来：遵命，小傻虞。
算了，我还是不理他。将他的号码拖入黑名单，然后握着手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