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给我钱没关系,我可以不花。她不叫我名字无所谓,我知道她在叫我就好。考试成绩不好爸爸要打手心,她护着哥哥不管我,我也不在乎,只是几下打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雨越来越大,打在伞面上,碰碰作响!
“我给自己找过无数个理由,我告诉自己,她是爱我的,可到头来我才发现,她是多么希望我不存在!”
景玉仰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雨滴,半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安胥身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吃鱼吗,因为她爱吃,所以我也让自己爱吃,以为这样就能离她更近一点儿,可八岁那年的一个晚上,一切都变了,我怕上了鱼,也恨上了她!”
“那天是腊月二十九,爸爸买了几条鲜活的大鲤鱼,准备第二天炖,因为在我们那边,过年是要炖活鱼的,寓意年年有余!”
“妈妈是麻将迷,新年前后总要打几个通宵,爸爸是象棋迷,常年在外打工的棋友也只有过年才有时间切磋几盘。他们临走前嘱咐哥哥要在家好好陪我,可哥哥是孩子王,淘气得很,根本闲不住,便和我商量,让我自己看电视,他要出去玩。我答应了,并且要求他把那三条大鲤鱼端到客厅陪我!”
“那时候,邻里养猫的人家很多,我家也养了一只,它很调皮,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刚好,那晚它回来了,还带来了几只小伙伴,然后盆里的鱼成了它们争抢的对象!”
安胥明显感觉到景玉的身子在轻轻颤抖,举着雨伞的手青筋暴起,他想阻止景玉说下去,可他也明白,这关景玉迟早要过!
“在我的认知里,猫一直是很温顺的动物,可那一晚,我却见到了完全相反的一面,那种犹如地狱里传来的叫声,让我毛骨悚然,我被吓傻,缩在沙发上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它们把鱼解体!”
“吃饱喝足,它们大摇大摆地走了,却把鱼头、鱼鳞、鱼泡,还有鱼肚子里那些污秽摊了满满一地,客厅里每个角落都充斥着鱼腥的味道!”
“其实,那天她是在家的,我有叫她,但她就是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后来,我想去找她,去问问她为什么不管我,可路过那片狼藉,不小心踩上一颗跳动的心脏,我脚底一滑,重重的摔在地上。”
“我被摔得坐不起身,就那样趴着,和跟我近在咫尺的一个鱼头对视,鱼的眼睛真恐怖,我没被摔哭,却被它的眼睛吓哭!”
“后来,哥哥回来了,把我安抚好之后,收拾了狼藉!那一晚,我是和哥哥睡的,他问我发生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第二天,香喷喷的鱼端上桌时,奶奶夹哪里我就夹哪里,辞旧迎新的最后一天,我和她杠上了!”
安胥心痛,转到景玉另一侧,用没有撑伞那只手搂住景玉。
八岁,多么无忧的年纪,可景玉却和他一样,处心积虑地讨长辈欢心,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该有的童年啊!
景玉将头贴在安胥胸口,双眼通红,却始终没有掉下眼泪。
“那次我和孟远回家,她把我叫到屋子里,我以为我等的春天来了,可是……”
景玉哽咽,睁大眼睛,用力地咽了两口唾沫,把即将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
“她说她带我算过命,算命的婆婆说我八字过硬,会给中元节出生的姑姑带来大难,还说我命中带煞,不能用‘玉’做名字,要改,还说……说必须要把我送人,否则全家人都会遭殃!”
当年,若不是景建国以断绝母子关系、举家南迁为要挟力保景玉,恐怕景玉早已被景老太太送了人!
安胥皱眉,眉心突突直颤,这都什么狗屁道理,怎么还会有人相信?
“景玉,别胡思乱想,那些都是装神弄鬼胡说的,当不得真!”
“可姑姑死啦,爷爷也死啦,怎么当不得真?”
安胥的瞳孔骤然放大,把景珍珠的死推到景玉身上已经够牵强了,这老太婆竟然把景玉爷爷的死也怪到景玉身上?
两条人命啊,景玉怎么承受得住?
“景玉!”安胥单手捧起景玉的脸,认真异常地说道:“景玉,爷爷和姑姑出事时你才七岁,是你让姑姑辍学的吗?是你让她去打工的吗?是你让她爱上那个男人并且怀了孩子的吗?是你让她跳楼的吗?不是,统统不是,这些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同样,爷爷生病去世也不是因为你,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谁都拦不住,谁也躲不开!这是个科学的世界,不要盲目地听从别人的话,用理智的心态自己去看待问题,你会发现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存在的!”
是吗,景玉愣住,呆呆地望着安胥。
安胥微笑,给了景玉一个肯定的眼神,“景玉,相信我,如果你非要纠结那个算命婆婆的话,欧洲也有以此为业的,从明天起,我陪你,我们拿着你和姑姑的生辰八字一个一个去算,我跟保证,十个人会有十种说话,一百个人会有一百种说法。如果欧洲的不足以让你信服,我们可以回国,去和县,咱们让事实说话!”
景玉转悲为喜,脸上露出笑颜,是啊,她怎么没想到,奶奶可以找人算,她也可以,可是……
“为什么当年爸爸和奶奶没有再找人算?”景玉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