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完药,安胥先回了思祺楼刮胡子、换衣服,等整理好一切,回到三楼的房间时,紫垚已经端着药碗等在门外。
而紫垚身后,站着七八个垚堂的煎药师,手里也都端着药碗。
安胥看到众人,脚步变得沉重,眉心微皱,拳头紧握。
进到垚堂的那一刻,安胥看到十几个砂锅药炉一字排开,煎的都是景玉要喝的药。
“这是大哥的吩咐的!”
紫垚只说了这么一个句话,安胥便没有再问,只觉得心一阵绞痛。
同一种药,却要同时熬制十几份,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还用问吗?
“安少!”紫垚将手中的托盘抬高,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安胥抿唇,迟疑了许久才端起药碗,推开紧闭的房门。
房内,安静而宁和,仲恒抱胸立于阳台,注视远方,陆恩祺坐在书桌前,低头翻看文件。
而景玉躺在床上,双眼自然而闭,好像在熟睡。
夕阳的余晖照进房间,打在床头,床头挂着的瓷质晴天娃娃反射出柔和的光线。
安胥走到床头,烦躁的心不由自主地安定下来。
虽然有点儿弱,但景玉的气息是正常的,真好!
手中的药碗冒着腾腾热气,景玉被药香叫醒,蹙着额转过头,伸手将胸前的长发堵到鼻子前,借以阻绝难闻的药香。
她不喜欢吃药 ,尤其不喜欢吃中药,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景玉,吃药了!”安胥轻笑,伸手扳过景玉的身子。
“不吃可以吗,好难闻,我一定吃不下!”景玉撒娇,嘟着红唇,模样甚是可人。
安胥不语,把药碗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扶起景玉靠在床头。
陆恩祺合上手里的文件,侧头看着两人,淡然笑道:“放心吧嫂子,这药闻着苦,吃起来香,不会难以下咽的!”
“就是啊!”仲恒逆着光,笑着走来,“我看了药方,有几味甘草,不过味道都被其他几味药材中和了,你尝尝看!”
景玉皱眉,半信半疑地看向安胥手里的药碗,嗯~,还是很难闻!
安胥莞尔,被景玉的孩子气逗笑。
拿过勺子在碗中搅了搅,安胥舀起一勺药送入嘴中。
“你干嘛?”景玉大惊,慌忙按住安胥的手,可是晚了,安胥已经喝下了。
“帮你试药啊!”安胥反手握住景玉,感受景玉力道轻微的挣扎,内心升起一股暖流!
“谁让你试了?”景玉埋怨,是药三分毒,这个到底他不懂吗?
安胥轻笑,揉了揉景玉的头,拿起药勺喂景玉喝药,“的确不苦,还有一点甜味,你尝尝!”
景玉努嘴,靠在床头,专心享受安胥的服务。
真的不苦,甚是有一点儿美味,可是景玉没有胃口,汤药滑下喉咙的那一刻,几日不曾进食的肠道立刻叫嚣起来。
为了不让安胥发现,景玉把手塞到被子里,握紧拳头,强忍着呕意,硬是将一碗黑色汤水悉数喝下。
安胥不是三岁的小孩,不是看不出景玉的勉强,只是没想到情况会这么糟糕!
当他一勺一勺喂下的汤药从景玉的嘴巴鼻子喷出来时,安胥整个身体都凉了。
门外候着一群人端着药炉的人,他怎么就天真地以为景玉喝下这碗就会没事?
“景玉!”安胥心疼,为什么她不能代替景玉承受这些?
又接连喝了几碗,毫无意外,全丢被吐了出来,景玉已经没有力气去端药碗,却还是坚持要喝。
陆恩祺冷眼旁观,对景玉又多了一层认识。
仲恒看得心疼,但除了帮景玉擦拭嘴角,拍打后背,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转眼,天已大黑,景玉累瘫在床上,门外的人也去了一半,可是药,一滴都没有被景玉吸收。
陆恩祺拧眉,表情不似先前那般淡定,纵然他有回天之力,可如果景玉喝不下,一切也都白搭!
门外的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恩祺苦笑,起身迎了出去。
“恩祺,景玉呢,景玉怎么样了?”
“陆恩祺,景玉出事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们?”
杨雨欣和梁落禾一个温柔,一个火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致的担忧。
“景玉喝不下去药,落禾,你有什么好办法吗?”陆恩祺问,如果连梁落禾都没有办法,那么他只能做最坏的选择了。
“喝不下去药?”梁落禾愣住,顿了几秒,然后推开安胥,去查看景玉的状况。
当年,梁落禾和雪歌祺从非洲回来,也是不能吃不能喝,和景玉的情况很相像。
“怎么样?”见梁落禾出来,陆恩祺关上门,开门见山地问道。
梁落禾抿唇,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开口:“我没把握,万一更严重,我……”
“这已经是最严重的了!”仲恒着急,“落禾,你有什么法子就说吧!”
“我……”梁落禾欲言又止,眸光转向一旁的雪歌祺,“转移注意力,让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到一件事情上来。”
“什么意思?”仲恒问,颈上的领带被他扯得歪歪斜斜。
梁落禾莞尔,眼睛盯着雪歌祺,一眨不眨,“非洲冰魄蜥蜴,我要一只,越快越好!”
“没有!”雪歌祺摇头,回答得干脆。
当年梁落禾被非洲冰魄蜥蜴吓得三天三夜没敢合眼,他怎么可能再让它在陆园存在?
“那有什么,墨黎影珍蛇?三腹响尾蛇?连体蜥蜴?还是七星斑蜥蜴?”
梁落禾每说出一个名字,雪歌祺的脸色就差一分,这些东西都是他当初加附在梁落禾身上的,它们就像一枚枚钢针扎在他的心头,永远都无法消失。
“你们在说什么?”仲恒扯着衣领大声吼道,都火烧眉毛了,他们还有心情眉来眼去,气死他了!
陆恩祺叹气,拍着仲恒的肩膀,轻声提醒:“景玉怕什么,找来,让她看了没有心思想别的!”
“行吗?”仲恒皱眉,这招太损了吧,安胥不会杀了他?
“死马当活马医,快去吧!”
“好吧!”仲恒摇头,余光瞥向梁落禾,“我记得一祺那里有只七星斑蜥蜴,我去拿来!”
仲恒走后,陆恩祺朝一旁的紫垚使了个眼色,然后拥着杨雨欣信步离开,不管仲恒带回来的是什么,他都不能让杨雨欣看到。
梁落禾和雪歌祺没有动,直到仲恒带着七星斑蜥蜴回来,雪歌祺才恍然回神,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梁落禾挡在身后。
不能让落禾再看到,绝对不能!
梁落禾轻笑,握住雪歌祺的手,并肩站到雪歌祺身侧,当初转移她注意力的不是这些花花绿绿长相奇特的怪物,而是她爱的这个男人!
人比动物可怕的多!
七星斑蜥蜴身长一尺,浑身靛蓝,背部有七颗星状的黑白斑点,每一个斑点中心都能渗出绿色的粘稠液体,滋润全身的鳞片,让身子处于一种湿润的状态。
景玉刚喝完药,正要再吐,仲恒突然推门而入,一把将七星斑蜥蜴丢在床上。
来到一个陌生环境,七星斑蜥蜴本能地分泌液体,武装自己。
景玉被吓傻,钻到安胥怀里,身体颤抖不停。
安胥拧眉,眯着眼瞪向仲恒,用眼神警告仲恒快点把东西拿走。
仲恒不动,伸出食指指向景玉。
安胥恍然,突然明白仲恒这么做的意图。
“管用了!”梁落禾兴奋道。
雪歌祺不言,只是将梁落禾搂在怀里,低声耳语:“落禾,对不起!”
“呵呵!”梁落禾轻笑,“歌祺,你的对不起我都听出茧子了,我现在既不怕它们,也不怕你,你道什么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