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结局章(38):永不会来(大结局下)

这一年的秋天,来的格外的早,夏日一过,就有了凉意。眼看着再过不久,就要迎来下一个冬季了。向宸早先就体质偏寒,所以更怕冷一些,顾敏每天早上都带着他去跑步锻炼,为了要加强他的体魄。

唐洛焕偶尔会来小住,陪伴向宸一起。

在唐洛焕的带动下,向宸迷上了打篮球,唐洛焕就特意去运动器材店买了篮球框来,就装在公馆后院的院子里,又买了一个篮球,周末的时候,就带着向宸来打球。

向宸的个子在同龄的孩子里是拔尖的,但是比起唐洛焕来,却是要矮上一大截。

一大一小两个人,向宸又怎么能抵挡唐洛焕。

于是,基本上是被杀的落花流水。

向宸却是不服气,输了就是输了,只是他朝着唐洛焕道,“下次再来过!”

唐洛焕陪玩的都是汗水,他和向宸席地而坐在休息。突然向宸站起身来说了这么一句,让他着实一怔。

多么像是年少时候的唐仁修,失败后也不过是一句下次再来!

唐洛焕笑了,他扬起唇角,“好,下次再来!”

“宸宸!”顾敏拿了矿泉水过来,向宸回头,急忙跑了过去。

顾敏将毛巾递给他,“看你玩的满头是汗,快进去擦擦,换件衣服,不然小心着凉。”

向宸喝过了水,他点头答应,便是跑回公馆里去。

顾敏又是慢慢走近唐洛焕,她笑着说,“辛苦你了,周末难得空了,还要过来陪宸宸打篮球。”

唐洛焕从地上起来,两人走向一旁的长椅坐下,接过了顾敏递来的水喝了几口,他这才说道,“哪里的话,我本来就喜欢打篮球,以前我们兄弟几个就经常打。”

“他也和你们一起打么。”顾敏轻声问道。

那么自然的,不经意间,就提起了唐仁修来。

对于唐仁修,似乎也没有刻意的去避讳,他们没有,顾敏更是没有,偶尔谈到,她也是轻柔微笑的,没有了太过激动的情绪。只是那眼睛里的光芒,清澈无垢,让人看着还是有一丝不忍。

唐洛焕应道,“当然,二哥和我们一起打。”

“那他打的好不好?”顾敏接着问道。

唐洛焕道,“当然好,以前我们兄弟几个,我,大哥,二哥,老三,和别人打篮球赛,那就从来没有输过。四个人对五个人,也是没有输的!”

他谈及过去,那骄傲和自信透了出来,多么的怀念。

“那他的打球技术比你好吗?”顾敏又是笑着询问。

这下子唐洛焕挑眉了,好似是戳中了他的一个小痛处,被人拿来比较总归是不爽,“旗鼓相当!所以向宸的运动神经不错,等过几年,大概可以和我一拼高下了。”

顾敏唇角一扬,“我可不认为,没准过几年,你就是宸宸的手下败将了。”

“是吗?”唐洛焕表示狐疑,他笑着道,“那我们就走着瞧了。”

这么聊了几句,顾敏看看时间差不多,也是要吃晚饭的时间,她叮咛着道,“洛焕,进去吃饭吧。”

唐洛焕却是喊住了她,“顾敏。”

“恩?”顾敏回头。

唐洛焕的脸上那笑容微微散了去,他开口道,“我爸前几天见过你是吗?”

那是唐洛焕的父亲,五洲的董事长唐正则,一家之主,唐家的当家人。

顾敏不知道唐洛焕是怎么知道的,但是她也没有必要隐瞒,“恩,见过。”

“怎么没有告诉我呢?”唐洛焕问道。

“只是凑巧碰见了,就打了个招呼,其他也没有,所以就没有想着要特意告诉你。”顾敏笑着说。

那不过是公司宴客,在酒店里遇见了唐董事长。

只是,唐正则当时邀她进另外一间包间聊了几句,问起了她的近况,也简单说了一些。大致上,顾敏已经明白,他们的婚事,在他的眼中是不作数的。顾敏默默聆听,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应着声。

唐正则说完几句后,也没有对她怎样,他就让她走了。

顾敏也就起身礼貌离开。

他们的会面,就这样结束。

“你不要管他说了什么,也不用去在意。”唐洛焕已经太了解她的脾气,知道就算自己再怎么问,也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的。所以,他也不打算问了,只需要告诉她这一句话。

顾敏笑着点头,“大伯他也没有对我怎么样,洛焕,你不要这么紧张。”

其实他们之间,非要说谁对不起谁,顾敏始终觉得是她对不起唐洛焕来的多。毕竟,他们的婚事是假,他无端就被结婚了,最为不值的也是他。可是现在,太多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彼此接受。

唐洛焕见她的样子,好似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走吧,吃饭去。”唐洛焕又笑了起来,两人往公馆而去,他随口问着,“我刚才听向宸说,你最近工作很忙?”

近日,公司的确很是繁忙,因为手上的一个项目到了后期,立刻就要交工,连着几天都在加班。好不容易这边将这个项目完成了,上边却又是立刻下达了另外一个新项目来。

那本应该可以让别个主管接手,但是因为顾敏的关系,所以还是交给她负责接洽了。

因为那第三方合作方,顾敏是认识的,曾经也在那家公司工作过。

那是港城赫赫有名的金融世家孙氏企业。

顾敏作为公司代表,前往孙氏。

相熟的故人,早先为了他们而打拼,这一次却是成了合作的关系。

就在顶楼的总经理办公室,顾敏再度和孙氏的当家人孙远舟会面。

孙远舟坐在大班椅上,大半年不见,他却是一如往昔,气质高雅仪表不凡。鼻梁上的那一副金丝镶边的眼镜,显得很是斯文和气。果然是气度非凡,很有气魄的领袖人物。

“孙总,您好,好久不见。”顾敏由秘书带着上前,她落落大方的打招呼。

孙远舟瞧见了她,他也露出了微笑来。

早先合作方公司回执过来的代表小姐,那名字他也有听闻,所以一早就知道是她。

孙远舟招呼她坐下,“顾总监,没有想到你去了别家公司,今天过来,倒是来和我谈合作了。”

“孙总,我也是没有想到。”顾敏大方得体的应对,她揶揄道,“不过,这次的合作能不能成功,还要看孙总满不满意了。”

“能不能让我满意,那就要看顾总监的本事了。”孙远舟应道。

早先就和孙总打过交道,深知他在商场上的随和处事之道,所以顾敏这次和他谈合作,倒是一点也不畏手畏脚了,直接是放心大胆地去做。一场会议下来,将前景诉说完全,孙远舟也是听的仔细,这边却也是一时间无法彻底决定,还要等后续研究。

顾敏也是明白,只等这边商议过后的答复了。

离开之前,顾敏道,“孙总,冒昧问一下,不知道您今天中午是否有约?如果没有,我是不是有荣幸,能够邀您午餐?或者,您定个时间,改天也行。”

孙远舟缓缓笑开,他温声道,“不用改天了,就今天吧。”

“那地方呢?”

孙远舟沉思了下,报出了一家酒店的名字来,顾敏一听,当然是客随主便了。

两人便是一同前往用餐的酒店。

孙远舟很是客气,让顾敏点菜,顾敏也不相让了,点了几道。等菜上来的时候,两人聊起了一些事情。

孙远舟道,“本来是调派你去五洲,没想到最后你直接跳槽了。”

刚才在办公室里,还有两方的下属在场,有些事情是不好多说的,顾敏也是明白。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倒是没有顾忌了。

顾敏立刻倒了茶水,朝他一举,“孙总,我辜负你的信任和期待,这杯我敬你,就当是我自罚。”

“这么自罚一杯就行了?”孙远舟打断了她,“那可是太简单了。”

顾敏道,“那孙总您说要怎么样才能让您消气呢?”

孙远舟想了想,认真说道,“这次的项目,你们公司是中间方,要是事成了,你这边可要为孙氏争取最大的利益。”

顾敏听到他这么说,心里大喜,这话里的另一个意思,无疑就是同意合作,但是后续还要商议。

顾敏哪里会不肯,赶紧喝下那自罚的一杯,“是,孙总,我一定会!”

孙远舟也是挺高兴的,毕竟是故人相遇,再加上这之中还有许多的纠葛,而他也是有所好奇的,比如说那一场世纪婚礼,虽然已经间隔了半年之久,但是一看见她,依旧很是清晰。

孙远舟在意的不是婚礼如何盛大,而是那男女主角。明明她是唐家二少的妻子,怎么后来却嫁给了唐家四少。这其中的曲折,真是耐人寻味,让人看不清摸不透。而唐仁修,却在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据唐氏家族这边传出来的消息是,唐仁修远赴国外做投资去了,所以近期都不回国。至于真相如何,无人知晓。

现在,五洲由唐家四少一手当权,也是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恐怕过不了多久,那把唐总的交椅就能坐稳。

孙远舟并不是爱八卦的人,也不爱打探那些消息,只不过还是忍不住询问了一句,“唐二,近来可好?”

近来可好。

顾敏面上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微笑着的,只是握着的茶杯,那茶水轻轻晃起,泛了一丝涟漪,还是证明她的情绪波动。

她放下茶杯道,“他挺好。”

点到为止,话题不需要再深入,孙远舟也没有再问下去了。

此时,菜肴也上来了,他们聊着一些商场上的事情,倒也是相谈甚欢。

等到酒足饭饱,席宴结束,顾敏就要送孙远舟离开。

孙远舟道,“放心吧,你们的事,我可是守口如瓶,什么也没有说。”

顾敏哪里会放心不下,商场虽说尔虞我诈,但是孙远舟的人品却是如白玉一样。

顾敏却还是问了一句,“孙总,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和他的关系?”

这恐怕也是顾敏心里边的一个困惑,当时她也问过唐仁修,他是怎么告诉孙总的,又是什么时候让他知道的,但是他没有说太多。现在,顾敏直面了孙远舟,她问了出来。

孙远舟一定,他想起那一日来,笑着说道,“到底有多久,我也不记得了。只不过,我想你会记得,就是当时你还在孙氏,公司派遣一个策划人到北城去出差的时候。”

派遣她出差去北城,是的,是有这么一回事。顾敏也记了起来,却才恍然大悟,竟然是在这么久远的时候!

他竟然就承认了?

孙远舟见她有着惊讶,他眉宇一敛道,“也是在这里,就在这家酒店,这家包间。”

顾敏恍惚回神,孙远舟说,“他做东请客,我就来捧场。年轻人胆子不小,一下就提了两个要求。一来是要我拦截掉富蓝那里寄出的律师函,二来就是要我派你去北城出差。”

顾敏明白过来,但是却也是更为诧异,他竟然向孙总提了这样的两个要求。

孙远舟爽朗笑着,回忆那一日,现在想来还为他的回答感到有趣,“我当时问他,他和顾小姐你是什么关系,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顾敏也是好奇了,“怎么说的?”

孙远舟一字不漏道,“法定意义上的,具有合法效益,经过专业机构登记认证的关系。”

顾敏一顿,将这句话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后,她突然无法克制,笑出声来了!

是他,也唯有他,当年法律系的大才子,才会说出这么迂回的答案来!

也亏的他,才能够想出这么一个答案来!

之后,和孙氏合作的项目果断地拿下了,毫无玄机,后续方面也洽谈的十分顺利,赢的了三方公司老总的期许赏识,从开始到结束,却是十分漫长的过程,过了秋天,又过了冬天,春天也是来临。

时光总是幽幽,十分迅猛,眼看着向宸念完这个学期,就要上小学二年级了。

顾敏回头一想,那时间还真是够快。

这一年初始,港城也有一些事情发生,诸如唐洛焕终于胜任唐总,获得董事会认可,公之于众。诸如他和唐允笙之间的内斗,却还在继续。那一场斗争,不知道要延续到何时,才能结束。或许,是一个世纪。

但是却也有新奇的事情,诸如港城已经开始建造第一座摩天轮大厦。建设时间为两年,两年后就可以看见那恢弘唯美的建筑。报道上连连在播报着,投资方不明,没有详说,只是建设方是蓝天建筑。

很快的,又到了五月,眼看着又要到他的祭日了。

却在五月的月初,有两位老朋友到来,找到了顾敏。

顾敏瞧见他们两人出现在公馆门口的时候,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

苏珊一脸的激动,拉着顾敏地说着那别扭的中文,“噢,我的敏,你还认得我吗?”

“苏珊!”顾敏拥抱住了她,更是瞧见了身后那一脸不耐烦的约翰保罗。

顾敏朝他微笑点头,又是呼喊了向宸赶紧出来。小家伙跑下楼来一瞧,只见是苏珊,他开心地飞奔过去,“噢,苏珊,我真想念您!”

“宸,可爱的Boy,我也真想念你!”苏珊狠抱住他亲吻!

约翰保罗在身后道,“苏珊,快把小家伙放下,你的口红小心让他化学中毒!”

“怎么会中毒呢?绝对不会……”

顾敏笑了,这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也没有改变。

苏珊和保罗两人是来旅行的,一路飞了许多个国家,而后也来到了港城。一到这里,苏珊的终极目的就是来看顾敏一家。当然,也问起了唐仁修,因为没有见到他,顾敏想了想道,“他出差去了,不在家。”

向宸也是道,“爸爸出差去啦,要好久才会回来。”

苏珊感到很惋惜,想着这次见不到面了。

苏珊两人在港城逗留了三天,顾敏和向宸就当导游陪玩了三天,明天就是启程离去的日子,苏珊抱着枕头要和他们母子两人挤在一间房间里安睡,保罗气得牙痒痒,可是却也没有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夜里,向宸香甜的睡了过去。

苏珊细数着保罗的不是,顾敏只觉得好笑,她不禁问道,“苏珊,那你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苏珊扭过头来认真说道,“我是有想过和他离婚,但是后来唐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就不想了。”

“他说了什么?”顾敏也记得当时,因为苏珊死也不和保罗离婚,让她感到很困惑。可惜的是,某人怎么也不肯说,他究竟用了什么办法。

苏珊凑了过来,在顾敏的耳畔小声说道,“他说,离婚太便宜保罗了,就要和他结婚一辈子,折磨他一辈子。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折磨他。”

顾敏的心中隐隐一动,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他好似也说过。

——痛苦就痛苦吧,都无所谓。顾敏,反正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互相折磨。

到了此刻,顾敏才明白那折磨一辈子的意思。

那是,我想和你白头偕老的意思。

隔天,顾敏和向宸送他们机场,苏珊挽着保罗高兴的登上了飞机。顾敏望着那片天空,视线转移过大厅里的电子日历,这才忽然惊觉,马上就是他的祭日了。

祭日前一天,顾敏一早就去了,她没有结伴与谁同行,也没有带着向宸一起。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向宸,他的爸爸为什么会在这里的事实,也许,她想自己还需要一些时间,向宸也需要一些时间,这样才能够接受,他已经不在的真相。

顾敏去花店,她买了一束鲜花,白色的雏菊,很是清新美丽。她静静走在墓园的小道上,往山上而去。

他的墓地,在那高高的山丘上,在那安静的一方土地里,没有人打扰。

她说,“唐仁修,宸宸上小学了,他成绩很好,第一名呢,是学习委员。老师说,依照他的资质,可以跳级念书了,但是我觉得,还是一步一步来比较好,你觉得呢?我想你说的不错,等他大学的时候,一定会想要出国留学,他说他想当科学家……”

顾敏喃喃说着宸宸的近况,一边为他打扫。等话都说完了,她静静坐了好一会儿,这才又离去。

次日就是祭日,听闻唐默雨回国,和唐紫陌等人去祭拜他了。顾敏没有去,只说自己已经去过。她挂了电话,一个人走在港城的大街上。

她正打算去书店,宸宸昨天还吵着闹着要买一本新的科技书,最新的一期。

她来到书店,将那本科技书找到买下。

走出书店,天色渐黑,这个城市即将迎来黑夜,路边霓虹闪烁,到处都是蒙蒙的。

顾敏走着,她要往不远处的停车场而去,她的车子就停在那里。

过马路,正是红绿灯,她等候在斑马线的一头。

她的目光却是有一丝涣散,也许是因为今天是他的祭日。

她正要迈开脚步,往前方走,却是突然,依稀之间,隐约之间,好似听到了谁的声音。

那是低沉的男声,是记忆里面,如此熟悉,如此惦念的声音。

他喊了一声:阿敏!

是他!

顾敏一下定住了步伐,她本是站在前方的,突然刹车,立刻引来后方的人不满,“怎么回事?好好的走路,你会不会走?”

顾敏却是来不及道歉了,她慌乱地回头,整个人往回疾走而去。她用手拨开了那人群,她是那样的急躁,只怕来不及,深怕来不及,她在耸动的人群里找寻着那呼喊的人,可是视线太过昏暗晃动,她根本就看不清!

眼看前方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她一下抓住,“唐仁修!”

可是抬头一瞧,那人一脸茫然,根本不是她所要找的人。顾敏只得松开了手,任对方信步离去。

渐渐的,人群散了去,她在马路的转角,孤身一人,突然茫然无依。

顾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眼睛一涩,那眼泪又泛了起来。已经说好了不哭泣,说好了绝对不能再软弱,更是说好了要好好过每一天,要勇敢要坚强,要做回自己,可是怎么还是会哭。

顾敏抬手去擦眼泪,可是发现一伸手,一大片的湿润就覆在了手背,根本就擦拭不去。

耳畔,是谁说的话语:阿敏,一辈子太长,不要等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等,真的不想等。

然而,事实上,她也是真的没有等。

因为,她知道,那人,她一直知道,那个人,他永不会来,永不会来。

番外篇 番外(1)前继之我也会怕

十月月末,港城机场。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从贵宾通道里豁然而出。跟随在侧,是他的亲信。

男人的步伐不算迅猛急躁,有条不紊的,却是十分稳健。

只是身旁的亲信,不时地拿眼角余光扫向他,好似是十分担忧。

等出了机场,来到地下停车场,司机早就已经等候多时,预备完全。

司机小郑瞧见他们到来,急忙去迎接,“唐总!”

唐仁修朝他微微颌首,立刻上了车去。

后边跟随的谢文,也是矫健地坐到了前方的副驾驶上。

此时不过是早上九点多的飞机,已然抵达港城。他们这一次,却是离开了一个月有余。

坐在车子里,唐仁修闭上了眼睛。

谢文在前方透过前车镜瞧向他,他不免担忧,“二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唐仁修微笑,“谢文,你太紧张了。”

谢文眉宇一挑,他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心里边,那份担忧不曾减少。

他依然记得清楚,不过就是在不久之前,那一场突然其来的袭击,将一切打乱。如今,谢武还在美国静养,他身中一枪。而唐仁修,他也被撞击到脑部,整个车子都翻了,现在强行出院已经是不被医生准许的事情,往后的事情那么繁重,他的身体又要怎么康健,这真是天大的烦恼。

很快的,车子抵达了五洲。

谢文陪伴着唐仁修来到公司,唐仁修在公司逗留的时间并不多,谢文知道,他是来处理交待一些事情的。

半个小时候,唐仁修又离开了公司,谢文已经准备好了车子。

“去度假村。”唐仁修吩咐道。

谢文便开着车,继而前往度假村。

唐仁修静静坐在车里,他已经约了元老们九点会面,现在正要赶赴前往。

彻夜的奔波飞行,让他感到有一丝头疼,只是从前,却是不会如此的。唐仁修眯起眼眸来,这个时候,顾不得这些。

只是突然,谢文在前方呼喊,“二少,是顾小姐!”

那呼喊声让唐仁修心中一紧,他凝眸去瞧,却是瞧见了前方正对面驶来的那辆车。

那是她的车子,唐仁修是认得的,就在那来往的道路上,很是醒目的一辆。

分别了一个月之久,唐仁修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念她。

他很想去瞧清她,可是车速太快,两辆车子已经隔了一条马路擦身而过。

她的模样,她的脸庞,唯独只有一个轮廓!

唐仁修又是突然想起,医生叮咛的话语:唐先生,您的情况现在很危险,需要立刻治疗做手术。您更加需要好好休息,继续这样下去,情况会恶劣加剧,开始只是头疼,后期可能会压迫您的视觉神经,您会间歇性失明……

失明?

唐仁修长到那么大,还真没有想过自己会失明,可是刚才,他却有了这样的感觉。

顾敏,我已经那么努力的去看你,可是还是没有看清你。

“二少?”谢文又在前方呼喊。

唐仁修当然明白,他是在询问自己是否要停下去追赶,他微微一动唇,压制住心里狂烈想要见到她的念头,最终只是沉默。

前车镜里,他看见他的车子,和她的车子越离越远。

赶到度假村,唐仁修和元老们会面,私人游艇上,各位元老早就到齐了,他们已经在等待他,从他们的面容上可以清楚得知,他们已然不满。

谢文静静跟随在后,他看着二少在和元老们商谈。

“唐二,给句话吧!”元老们开始质问!

谢文不动声色,只见唐仁修坐在前方,他一人独对众元老,依旧是如此的气定神闲,他开了口,“决策权在我,这次的事情,我会负责。在这起案子结束之前,公司五亿的美金,我会全数填上!”

可尽管是如此,众元老仍旧不肯放过,这次的错误,必须要为此买单承担!

“就算资金补齐了,但是错已经犯下,不是你能弥补就能作罢!

谢文也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幕!

可是,二少又要怎么应对?

下一秒,谢文又听见唐仁修说,“等到这次的事情解决后,我愿意退位让贤,辅佐洛焕上位继承总经理一职。只不过这件事情,还请各位叔伯们替我保守,在事情没有解决定局之前,我不想有多一人知道。”

唐仁修说的不轻不重,元老们各个都是诧异,他竟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谢文心里却是沉重无比,他们谁都也不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这之后元老们似乎也满意于他的决策决定,这才纷纷离开了。

但是唐仁修却没有离开。

唐仁修坐在游艇上,他瞧着那海面,今日的海面,很是风和日丽,平静无波。

谢文在身侧提醒道,“二少,您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元老们这边已经安抚好了,您可以先静养身体,再和医生研究一下手术的事情……”

唐仁修微笑,他听完他的提议后,反问了一句,“谢文,你说我要是听医生的话,能成功吗?”

谢文一时哑然,他说不出话来。

就在当时,唐仁修也问过医生这样的话语,那是脑科的权威医生,很是闻名。

唐仁修问道:成功几率有几成?

医生一脸的凝重,难以微笑,认真告诉他道:手术成功的几率不到三成。

唐仁修听后,也不过是笑着,他又是问道:如果不动手术,我还可以活多久?

医生沉默了下,沉声说道:情况如果好的话,可以有一年,两三年也是够的,如果有奇迹,那么也许十年二十年……

医生说的太美好,那无疑是安慰人的话语。

唐仁修从来一阵见血,他只问了一句:医生,你告诉我最短的期限吧。

医生紧皱了眉头,最后说道:半年。

谢文听后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竟然不到半年!

然而唐仁修只是点了个头道:我想我现在可以出院了。

医生大惊,他劝说道:唐先生,您现在不能出院,我建议您静养,不然的话,病情会加快的……

唐仁修从椅子里起身,他还穿着白色病服,那身姿如此桀骜。

他说:我的时间有限,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医生依旧在劝说:再重要的事情,都比不上你的健康你的身体啊!

他却已经开始换上自己的衣服,很是迅速的,穿戴整齐了,医生拦也拦不住。

一回头,他已经整装待发。

唐仁修道:有人还在等我,我一定要回去。

此刻,谢文双眼一涩道,“二少,总是要尽力一试的,况且,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几率。”

“谢文,这一次,我赌不起。”唐仁修幽幽说道,“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谢文当下没了声。

这一个下午,唐仁修在海上坐到了夕阳落下,他这才起身离去。

复又赶回五洲的路上,唐仁修已经知道,顾敏早在办公室里等候着他,已经等了一天。

他迟迟没有回去,却不是因为不想见到她。

只是顾敏,他又该如何面对她。

站在办公室的大门前方,唐仁修心中一沉,他的手握住那把手,将门推开了。

只在一刹那,他看见了那落地窗前方,她伫立的身影。

他原本已经告诉自己,要平静以对,却发现当自己看见她的时候,还是没有忍住那步伐。

这样无法忍耐的,急切的想要往她走去。

她终于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唐仁修也终于在这个时候看清了她。

一个月未见,她明显瘦了。他懊恼皱眉,她一向就纤瘦,好不容易将她养胖了些,现在又反弹了回去。

顾敏,今后我不在,你会更加瘦吗?

你这样,我怎么能够放心?

她一直沉默看着他,他也沉默瞧着她,最终他动了动唇,主动询问,“都好?”

其实想要说的话,还有太多,其实想要问的话语,也还有更多。

这一个月来,你是怎么过来的。

是不是为了陶思甜的事情,辗转难眠。

一个人带着向宸,有没有很辛苦。

你在担心我吗。

你是不是,在等我回来。

可是千言万语,唐仁修却发现自己只想听见她说她都好。

果然,她的回答如他所愿,她说都好。

她又是说:“你在宸宸画板上的留言,我看到了。”

唐仁修又怎么会不记得,那是他离开之前去学校看望宸宸,在他的画板上留下的话语。

是用红色的蜡笔所写。

他对她说:等我。

顾敏,如果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如果我可以探测到那些不可预计的事情,那么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待,一定不会许下这样的诺言。

他看着她,胸口如此发闷,脑神经也隐隐作痛起来。

唐仁修点了一支烟,他需要尼古丁的摄入,才能让他做出此生最难的决定来。

顾敏,我这辈子,最不想放开的人就是你。

“我同意了。”他竟然这么说出了口,连自己都感觉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离婚,我同意。”

在那烟雾缭绕里,唐仁修看见她的脸庞,是那样的空茫,是她深深的落寞和心伤,被她掩盖的完全,却还是被他捕捉。

“真的?”她问。

顾敏,真的,这是真的。

这一次,我赌不起,更输不起。

阿敏,我也会怕输。

番外篇 番外(2)前继之远离你的路

明天上午九点。

五洲办公室的座钟,钟摆不断的摇摆着,指向了午夜十二点,距离明天的九点,却也是只有九个小时而已。

再过九个小时,他们就要在民政局见面。

就在那里,他还在不久之前和她登记结婚,可是谁能料到不过是这么少的时间,却又要分道扬镳。

好似,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大班椅上,唐仁修抽着烟,他独自坐着。

此刻,他将椅子反转过来,他是多么希望黎明不要到来。

可是就在眨眼之间,那曙光还是亮腾起来,照亮了眼底,却照不亮心底。

唐仁修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个晚上。

直到秘书徐青前来敲门,“唐总,已经八点了。”

唐仁修这才起身,简单洗漱了一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他即将要出发,出发去民政局。

八点三十分,时间是刚刚好,从五洲出发到民政局,半个小时已经足够。

他搭乘电梯直下。

“唐总早上好!”

正是早上的上班时间,大厦大厅里满是前来上班的职员,来往不断。一瞧见他,纷纷停步打招呼。

唐仁修微笑以对,就带着谢文,往大厦外直走。

“二少,是巍警司。”谢文在身旁低声呓语。

唐仁修瞧见了来人,他已然能够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却是没有感到半分烦恼,而是有些高兴。

“巍警司,这次是要来请谁回去坐坐?”他开口询问。

果不其然,听见巍警司说,“唐先生,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唐仁修笑了,他竟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那就走吧。”

这个刹那,谢文在一侧,他看见了巍警司脸上一瞬间露出的诧异表情。他也悄然侧目瞧过去,却也发现二少脸上浮现的笑容。

那不是礼貌的微笑,而是真的在笑。

他笑的那么轻松自在,好似烦恼一扫而空一般。

车子辗转很快就到了警署。

警署大厅,唐仁修跟随着巍警司慢慢走入,但是里边却正发生着一场争执。

那是一个男人,大抵是犯了事情,被暂时扣押了,而女人瞧见了他,就狂奔上去抓住他不放!

女人无助凄楚的叫嚣声不断袭来,这样的声嘶力竭!

“那是我的孩子,你们家凭什么要带走?你坐牢你就去坐!孩子是我的!把孩子给我!我要告你爸妈!……”

女人不肯放弃,这样愤怒痛苦地质问着,男人也是怒道,“给我滚!孩子是我们家的,你有什么资格要?就你那点工资,你养得起?我爸我妈愿意养,你就该高兴了!你最好别去我家里发疯,要是把我爷爷也给惹火了,到时候你想看孩子也看不到!”

最后的尾声,那男人被警员给带走,而那女人无援的嚎啕大哭。

大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这一幕,却是深深的刻进了唐仁修的眼中,让他完全定格住!

“唐先生。”直到巍警司在耳畔呼喊叮咛,他才回过神来。

唐仁修这才继续迈开步伐,随着巍警司进了房间里进行调查。

“唐先生,你是负责人,作为五洲集团的总经理……”巍警司在询问,唐仁修已经恍若未闻。

方才那一幕画面,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消去。

唐仁修的心里突然萌生起不好的念头来,那是他之前还未曾想过,此刻却必须要去面对的问题。

如果手术失败,如果他真的不在这个世界上了,那么顾敏,还有宸宸,他们又要怎么办?

唐家的家规,只要是唐家子女,都要认祖归宗,可是孩子的母亲,如果不是正式娶进门的,那么都不会被认可。而被认可的条件,却又是如此的复杂。就像是柯姨,唐韩琛的母亲,纵然唐韩琛被认进了唐家,她这一生也不过是无名无分而已。可就算是认进门了,他若是死了,那么孩子的抚养权也不可能归为女方。就像是唐三的父亲,他纵然是死了以后,唐家也没有准许唐允笙再和他的母亲有所联系,断的那样彻底!

唐家一定会把孩子夺走,把宸宸归入唐氏,而顾敏却是未知数。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又要怎么办?谁能够帮她?

方才大厅里的女人,却好似是顾敏未来的照影,她也会这样的崩溃无依,这又该怎么办!

唐仁修想到这里,突然感到如此的恐慌!

耳边,那呼喊声却还一遍一遍回响,好似是在催促他快点做决定,“唐先生,请配合调查!唐先生,你这样不配合调查,我只能让你留在这里四十八个小时了!”

留四十八个小时。

四十八小时又怎么可能会够?

可是,哪怕只有这四十八个小时,他也需要!

有总是比没有好!

唐仁修一下凝眸,他抬头道,“也好。”

对于他的不配合调查,巍警司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如此一来,只能将他暂时扣押。

唐仁修被带到了关押的暗室,他身上的东西全都被搜查扣押由这边暂时保存。

那些随身之物一一被取走,唐仁修只是道,“我要打一个电话。”

巍警司同意了,唐仁修拿过了手机。四周退开了去,很是安静。他握着手机,按着屏幕,看到了她的名字,他的手指却是不再犹豫,他按了拨打。

这一通电话,他要打给顾敏。

他知道,她一定已经到了民政局。

他知道,她一定已经等待他很久。

他更是知道,如果他不找她,那么她就会一直等下去。

他还未出声,那头的她就对着他询问,“我已经到了,你什么时候到。”

唐仁修眼神一沉,他低声说,“我不会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很是愕然。

唐仁修默了下幽幽说道,“我同意离婚,只要契约期满。你也大可以提出离婚诉讼,只要你不想要孩子!”

“唐仁修!你以为这是什么!是玩笑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玩笑。

顾敏,你怎么会是一个玩笑。

我才是一个玩笑。

那是上天和我开的最大玩笑。

唐仁修此时不知道是该怨恨上苍,还是要讥笑世事无常,他轻笑了起来。将心一横,他狠戾道,“顾敏,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玩笑!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不想再见到你!以后有任何事情,直接找游律师!”

只在这一声后,唐仁修就把电话给挂了,如此迅速的挂断,没有留任何的余地。

他不愿再听见她茫然愤怒的声音,他更不想听见她的痛苦无奈,他本应该给她幸福快乐,可现在似乎唯一能给的只有伤害。

可是顾敏,如果这样能够让你今后太平安宁,那我也愿意。

我愿意。

“巍警司,我的电话打完了。”唐仁修将手机关机,他喊了一声。

巍警司立刻进来了,他将手机收起,送他进了那暗房里。

暗房里面,只有一张小床,顶上有一片小窗户,唐仁修走进去,后面的铁门就沉重关上了。他走到那片窗户下面,抬起头来往上看去。那阳光刺目,他定睛看了一会儿后,酸涩的让他无法再继续。

他终于闭上了眼睛,他弯腰席地而坐,从这一刻开始,他要好好想一想。

当他走以后,顾敏和宸宸要怎么生活。

而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却还有那么多,那么的多。

首要的第一件事,解决陶思甜的案子。

再来,第二件事,找到卓凡找出真相。

第三件事,安排好顾敏和宸宸。

而这三件事情里,最重要的,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从现在开始,他要狠心的,真正的,远离顾敏。

唐仁修突然有些无力,这样的力不从心,那是无法忍耐的冲动,那么想要靠近她。

唐仁修靠向墙,他感受到阳光照耀在脸上的温暖。

以后,再也没有了。

唐仁修,你不能再贪恋。

他将头一撇,躲开了那片阳光,那张俊魅的脸庞淹没于阴暗里,眉宇之间唯有决绝。

很快的,扣押释放那天到来。

前来接他的人倒是不少,唐紫陌、岳华、谢文以及游子敬带了另外一位律师,五人都在等候他出现。而唐洛焕和纪微冉也在车前等候。他们和他一一说话,唐仁修也一一应着。

可是这里,却没有顾敏,唯独没有她。

“唐总,一出来就教训员工,你这个样子,小心引起不满……”唐洛焕在说着笑语,唐仁修的视线不经意间地扫向四周。他还是没有忍住,想要看一看,她到底有没有来。

岳华问道,“学弟,你在找顾敏吗?你这是想她了吧?哎?顾敏怎么没来?”

唐仁修微笑回眸道,“我让她别来,她就一定不会来,她很听话。”

众人都是微笑,没有多说其他。

顾敏,这个世上,唯有我知道,你才不是听话的人,从来不是。

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很强烈。

他能够感受到,她就在这附近,她就在他的身边,在不远的地方。虽然他看不见她,可是她就是在。她不曾出现,可是她还是来了。

顾敏,为什么要来,你不该来,不该来这里。

唐仁修心中一紧。

一行人坐上了车里,唐仁修和纪微冉坐上了同一辆。车子徐徐开动,他将车窗降下少许,那缝隙里的冷风就吹向了他。

风应该冷一些,再冷一些。

这样才能让他更加决绝一些。

顾敏,此刻,我和你背道而驰,我离你越来越远。

你不会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我更不愿你知道。

远离你的路,比我想象中要难,如此的难。

番外(3)前继之最想做的事

“二少,今天顾小姐来了事务所,她来询问我有关于陶小姐案情的情况……”这一通来自游子敬的电话,从事务所打来。

唐仁修默然聆听,握着手机,他听完游子敬所说的全部。

游子敬末了道,“二少,顾小姐说明天她还会再来。”

待游子敬汇报完之后,唐仁修陷入于沉默里,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开口道,“下次她再去你那里,你把全程录下来。”

“录下来?”游子敬怔愣了下,好似没有想到他会如此。

唐仁修重复了一遍道,“录下来给我。”

游子敬明白过来,他应了一声,“是。”

在这之后,顾敏每次去事务所找游子敬,游子敬都会暗中将过程录下,而后又将数据发送给唐仁修。

通过电脑屏幕,唐仁修又再次看见了顾敏,隔了一张屏幕。

自从从警署里被扣押释放后,唐仁修没有再见过顾敏。

他不曾主动去找过她,她更是不曾来见过他。

他们之间,就连偶遇的机会也不曾有一个。

此刻,唐仁修从屏幕里看着顾敏,那是生动的顾敏,她正为陶思甜的案子焦虑着。眉宇之间的烦闷,似乎又不只是如此而已。他抽着烟,烟雾弥漫缭绕于视线前方,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聚精会神。

“游律师,到底还要多久?多久以后陶思甜才可以平安无事?”在屏幕里,顾敏苦苦询问。

游子敬开始劝说安抚,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顾敏渐渐平复,最后起身离去。

但是那身影里的落寞,却是无法挥散。

这样的录像,这样的画面,这样的谈话,唐仁修在之后看了很多回,也听了很多回。

每一次看到她落寞离去时的模样,那都会让他感到胸口窒闷。

傍晚,谢文处得到消息,“二少,警方已经追到了挪威,估计不用多久就可以找到沈方航的下落。”

唐仁修忽而杨眉,他立刻道,“将这个消息告诉游律师,沈方航已经在被通缉,警方已经收到他的落脚地……”

“是,二少。”

又是一日,录像从游子敬那里送来,这一次是顾敏和陶思甜一起到来。

录像里,游子敬道,“这起案子,沈方航是关键人物!港城警署联合了国际刑警那边,正在搜索他的下落,他们应该是有他的落脚地了!”

陶思甜的神情有了明显变化,那是惊然!

“多久可以抓到他?”顾敏又是询问。

“具体还不知道,只能等警方这边的消息,不过,顾小姐,陶小姐,请放心,一定要相信法律能给你们一个清白……”游子敬开始劝说安抚,说了许多宽慰的话。

“那就等着吧,我相信一定能抓到他的!”顾敏点了个头,她微笑着应道。

唐仁修眯起眼眸来,他一下握住遥控器,定个了这个画面。

那是她微笑的脸庞,已经许久未见。

阿敏,你笑了。

你终于笑了。

我终于看见你又笑了。

因为看见了她的笑,唐仁修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微笑。

这之后的数日里,五洲动荡不安,追查的事宜仍旧在继续,而唐仁修也是奔波在陶思甜的这起案子里。

接连有几天,顾敏没有再去游子敬的事务所。

唐仁修也没有再见过她。

夜里,唐仁修在医院里,方扬在为他做身体检查。方扬为他做了脑补扫描,他沉声道,“二少,你不能再过度用脑了,现在需要休息。”

唐仁修微笑,“方扬,你每天来来回回就是这么几句话,你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二少!”方扬很是没辙,事实上连他自己都感到腻味了,可是这又该怎么办?

“作为一名医生,我有义务向我的病人说明病情,让他能够尽全力恢复配合治疗,是我的天职!”方扬坚决说道,他更是希望他能够配合!

唐仁修微笑着,他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方扬,你是个好医生。好了,可以下班了。”

就这样?方扬一愣,这下是无奈至极了!

唐仁修这边起身,穿上了衣服后也是要离去。

方扬气的不行,朝着他的背影喝道,“你这样下去,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我不会负责!”

唐仁修玩味,他没有停步,只是甩了甩手道,“我本来也没想你负责,方医生。”

方扬握住了拳头,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离开了医院,谢文开车道,“二少,您还是回酒店休息吧。”

唐仁修也是有些累了,“恩。”

到了酒店,唐仁修洗过澡,他披着浴袍刚刚从浴室里而出。突然,那手机铃声惊起,他缓步走过去拿起。

视线一对上手机,唐仁修却是眼眸一定!

手机里正在跳动的来电显示,那名字却是顾敏!

她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

又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个瞬间,接或者不接,是如此的天神交加,只是想到现状种种,唐仁修心中一狠,他按了挂断!

那手机还握在掌中,唐仁修却是知道,如果她还在打来第二个电话,那么他一定会忍不住,一定无法再这样理智去挂断,他一定会接起,他一定会想去听她的声音。

可是,可是他更知道,更是清楚,她绝对不会这么做。

果然,那第二个电话没有打来。

但是这个夜里,唐仁修却怎么也没有睡好。

午休时间,五洲大厦的顶层,唐仁修坐躺在大班椅里休息。昨晚没有安睡,让他更加感到头疼,他只能闭上眼睛,却不允许自己入睡。因为他还在等,等一个结果。

游子敬的电话在随后骤然响起,唐仁修缓缓拿起去接,他的头疼欲裂。

游子敬在那头说,“二少,刚刚顾小姐来了事务所。”

唐仁修沉默,他是知道她最近都会去。

“顾小姐刚刚走了,”游子敬又是道,“只是,临走的时候,让我转告您一句话。”

唐仁修凝眸,吐出一个字来,“说!”

紧接着,他听到了那真相,那等待的结果,是她为何会在晚上主动打他电话的原因,“顾小姐说,向宸病了,儿子想看你,请你去看他。”

宸宸病了?宸宸,怎么就病了?

唐仁修心里也烦乱起来,他急切的想要去看向宸,这么想着他猛然起身,就要离开办公室。但是转念一想现在,又是压制住了,整个人也是定住。

唐仁修,你不是说要开始远离她,远离宸宸吗?

怎么这才刚开始,又这么忍耐不住?

你难道做不到吗?

那手机握在掌心,都快被要捏碎,他猛地刹了车。就这么站了好一会儿,他硬是回头走回到落地窗前。

最终,唐仁修只能联系了张姐,从张姐的口中得知了向宸为何会生病的缘由,也听说了这几天顾敏是如何担忧照顾向宸的情况,更是叮嘱张姐之后每天中午,让张姐给他回一个电话报平安。

最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张姐,我和你联系,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张姐狐疑问道,“包括小姐?”

“特别是她,不要告诉!”他近乎是命令!

之后每一天,张姐都会按时来告诉他,向宸的病情恢复情况,但是却不是很乐观。向宸是早产儿,体质异于常人,格外弱一些,一旦生病起来,就很难康复。

唐仁修也感到愈发烦闷,他的脑海里几乎可以描绘出向宸病中痛苦虚弱的模样,以及顾敏担忧憔悴的脸庞。

可是,他还能做什么?

唐仁修,你到底还能做什么?

他恼怒自己到不行,抡起拳头狠狠砸在大班桌上,那沉重的“砰——”一声响,击碎了他的冷静和理智。

次日早上七点,唐仁修本就是一夜未曾真正合过眼,却是在大清早,又是接到了张姐的电话,“先生,不好了,向宸又发烧了,烧的昏迷不醒啊,我和小姐现在送他去医院……”

唐仁修立刻就赶去了医院,他算准了顾敏会去附近的医院,更是安排好了一切。他来到二楼的楼道那里,双眸注视着大厅的入口处,等待着他们出现。

就在不经意间,却又是那么突然,她抱着向宸冲了进来!

她不再淡然,她是那样的崩溃,凄厉的大喊,“我的孩子病了!他病了!我要找医生!医生!护士!请救救他!救救他!”

她的呼喊声那么惊心,盘旋在大厅里,所有人都在瞧着她!

谁说她坚强?她是那样困苦无依!

他突然间就想到夏译,想到夏译所说的话语,想到夏译诉说他初见顾敏时候的情景。

似乎,那也是这样。

——唐仁修,你以为你现在这样,就能弥补吗?我告诉你,顾敏的那几年,你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

——唐仁修,你到底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多年远走他乡?你为什么又要逼的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就因为她曾经一厢情愿喜欢过你,所以你就可以在对她任意妄为吗!

弥补?我不要弥补!我要什么弥补!

什么一厢情愿喜欢过我,谁说我没有?其实我也是,我也是!

唐仁修无法再克制那份理智,已经全都脱离了链条,他疾步而下,他奔向了他们。

顾敏,我今生最想做的事,就是——

他一下从她的怀里抱过了孩子,他站在了她的前方!

就像是现在这样,没有其他。

番外(4)前继之回不了家

医生诊治的结果是,向宸因为发烧而引起了肺炎,所以必须要住在医院里继续接受治疗。

唐仁修并不放心,更是直接将方扬请了过来。

此刻,方扬也为向宸做了全身检查,向宸已经昏沉睡了过去。

唐仁修这才稍稍放了心。

“宸宸,宸宸,没事了……”耳畔,是顾敏哄着向宸入睡,她一直都守在床畔,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去。

他望着顾敏,只见她的脸庞,是劫后重生的惶恐,那安宁里还带着一丝彷徨。而向宸小脸通红,他是如此脆弱渺小。

那是他的妻子,那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就能让他们这样的孤苦无依!

方扬在侧叮咛安抚着,而后又是对着唐仁修道,“二少,这里我会看着照料,请放心。”

他并不想离开,他只想留在这里,陪着顾敏,陪着向宸,陪着他们一起。

可是,却还是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解决处理。

他想要说些什么,比如说是宽慰的话语,告诉她一定都会好起来,可是却发现是那样的无力,如此的苍白。

唐仁修眉头更是紧皱,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别过脸去,只能转身离开。

夜里边,唐仁修才又来到医院里。

向宸又睡下了,那张小脸上那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之色淡去了许多。

顾敏说,“宸宸已经退烧了。”

唐仁修沉默着道,“今天晚上,我留下来,这里我看着,你回去。”

顾敏又说,“不用了,我留下来就好。”

唐仁修不着痕迹地用余光去瞧她,却是清楚发现她眼下的黑影,她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

他突然怒气来袭,竟是如此怒自己没有好好对她!

“这里我来看,你回去!”话一出口,却是发现声音冷到如此!

“你要留,你就留,我留不留,是我的事情。”顾敏也犟了。

“儿子想见我,我留下来!”他早知道她的固执,从来都知道。

顾敏轻轻蹙眉,却也是不愿意听从,“所以我说了,你可以留下来……”

他愈发不忍起来,对着她的时候,他怎么就能耐心全无?

顾敏,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能好好去休息?

他不等她说完,直接打断了她,他所能想到的理由,最果决最有效却也是无情的,“我不想看见你!”

话一出口,她就沉默了。

唐仁修看见,她用一种深沉而又受伤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垂眸一敛,不愿意再去看她。

“你回去!快走!”他动了动唇,只让她快离开!

末了,只是看见顾敏为向宸捏好了被角,她嘱咐了一声“明天你等我过来再走”,这才离去了。

这一夜,唐仁修在病房里陪着向宸看了他一晚上,他并不困顿,只是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好好瞧过自己的孩子,那样的仔细。他只怕以后没有时间,可以这样放肆而安宁的看着宸宸。

这么看着看着,却也是入了迷。

宸宸的五官,真的和他如此相似,每个人都这么说,他也是这么认为。只是他却是知道,那骨子里的纯净,却不是属于他的。宸宸的眼睛,哪里是会他所有的,那是只有顾敏才会有的干净无争。

唐仁修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向宸睡着小脸。

还要多久,他也会长成像自己一样?

唐仁修发现那时间太漫长,而他来不及去细数,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等待那样的悠长岁月。

早上向宸醒来,很是高兴和兴奋,唐仁修陪着儿子和他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同样也问起了他生病的原因,“你弄湿了衣服,怎么也不告诉妈妈?”

向宸说,“因为妈妈好忙喔,我不想妈妈担心嘛。”

不想妈妈担心。唐仁修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不自觉的柔软。

在他不存在的那五年里,宸宸,你也是这样懂事的陪伴着妈妈吗?

唐仁修微笑,他轻声说,“以后再弄湿了衣服,一定要立刻说,不然你要是再病了,妈妈更担心了。”

“我知道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向宸允诺。

这一刻,唐仁修却是相信,哪怕他不在了,可是向宸还在,在顾敏的世界里,还可以这样的温柔存在。

顾敏,我也已经不再惧怕,因为你不是一个人。

你真的不是。

不过一会儿,顾敏就带着熬好的热粥过来了。那小小的保温壶,唐仁修一眼就可以算清楚,不过是两碗粥。

她无声递了一碗过来,他默了下道,“我吃过了,不饿。”

母子两人就在病房里喝粥,唐仁修也就在一旁静静看着。他闻到了热粥的香气,是顾敏亲手烹煮的,她喜欢在煮粥的时候放一些糯米,听她说是因为这样吃起来更为柔糯入口。他有多久没有再尝过她亲手做的饭菜,那种味道,好似还在味蕾里,让他如此想念。

顾敏,我曾说过无数个谎,但是我真的,真的好喜欢吃你做的东西。

母子两人喝过了粥,向宸就要吃药,但是小家伙怕苦,怎么也不肯听话。顾敏在旁哄了半天,也不见效果,向宸更是将糖浆全都吐了出来。眼见如此,唐仁修眼眸一凝,顾敏焦急没辙,他也是在想办法。

究竟要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宸宸乖乖吃药?

唐仁修的脑子里却是突然一片空白,但是忽然的,又想到了谁曾经叮咛过的话语,这个时候在不经意间跳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病房。

唐仁修走在回廊里,他瞧见一个护士拿着药水迎面走来,他拦住了她询问,“护士,请问一下,哪里可以卖水果罐头?”

“水果罐头?”那护士被突然阻拦,她愣了下后回道,“楼下的小超市里好像就有,你去看看吧。”

“谢了。”他道了声谢,赶紧就往楼下奔走。

那是底楼处,确实有一家小超市,是为这里的病人和家属提供必需品的。

唐仁修走了进去,他问了那超市的店员,“水果罐头在哪里?”

那店员指了个方向,唐仁修就朝那架子走了过去。

在那架子上,果然看见了很多水果罐头,有黄桃的,有橘子的,还有各种种类的,那么多那么多……唐仁修驻足在前方,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要挑选哪一种。只是想到了之前去北城的时候。

那一次去北城,他找上了孙氏的总经理,让他帮忙调派顾敏去北城出差。到了北城后,正是儿童节,因为向宸吵着要见小贝,所以李阿姨就带着他回去了。后天隔天下午,唐仁修就联系了李阿姨,在傍晚的时候去接向宸回来。

就是在那一天,李阿姨见到了唐仁修,她和他说了许多话。

那些小声叮咛温柔的话语,唐仁修现在还记得清楚。

李阿姨说:唐先生,顾小姐她从来也没有说过自己的事情,我只是来带向宸的,我也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但是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很不容易的,你要好好待她。

唐仁修点了个头。

李阿姨后来又告诉了他一些有关于顾敏和向宸生活上的琐事,包括向宸体质偏弱,到了冬天尤其格外生病的情况。

李阿姨说:每次生病了,顾小姐就会给向宸买水果罐头,一吃水果罐头,向宸就会乖乖吃药了,他可喜欢吃水果罐头了……

水果罐头。

那是什么?唐仁修并不知道。

在他所有的记忆里,那个东西对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没有人为他买过。

可是唐仁修想,那一定是很美味的,所以才能让向宸听话。

只是这样的时刻,他却一次也没有为向宸做过。

现在,唐仁修瞧着这架子上的水果罐头,那一个个玻璃瓶子,装满了鲜甜的果肉,却好似不单单是食物而已。

是他所没有给予的父爱,是他第一次为他的儿子,在他生病的时候,去买来他最想爱吃的水果罐头。

唐仁修心头一热,他只是沉默着拿过那些水果罐头,一一放入篮子里。

买回了水果罐头,向宸的眼睛里都是亮晶晶的光芒,那是惊喜的光芒,他看的清楚。

而就连顾敏,她的眼底也有着诧异。

她仿佛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等到他告别离开走出病房,在那楼道里,她追了出来。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更听见她喊他的名字,“唐仁修!”

“你为什么会来?”顾敏问道。

唐仁修回眸瞧向她。

为什么会来。

你想知道那原因吗?

为什么会来,他确实不该来,他该更狠心一点,这样才够绝情,这样才可以割断一切。

顾敏,或许又是我错了。

他缓缓开了口,“就算我再不想看见你,他总是我的儿子。”

可是,可是我却还在想,希望自己能在宸宸的生命里,留下一点什么。

比如说,宸宸,你的爸爸,曾经也在你生病的时候,为你去买过水果罐头。

比如说,阿敏,我和你一样,都是爱着宸宸的,爱着我们的孩子。

在医院住了数日后,向宸终于在医生的允准下要健康出院了。出院前一天,唐仁修前来陪伴守夜。

向宸问,“爸爸,那你明天回家吗?”

他回答,“明天不回去了。”

“那后天呢?”

“不回去了。”

“大后天呢?大大后天呢?”向宸继续追问。

孩子天真的询问,带着这样的渴望,唐仁修却是无法回答。

宸宸,回家的路太远。

爸爸回不了家了,已经回不去了。

因为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番外(5)前继之算不到你

次日就是向宸出院的日子,唐仁修却是没有等到那个时候,再接送他出院。只是等到顾敏到来,他这才方又离开。

向宸在朝他挥手,“爸爸,拜拜。”

唐仁修朝他点了个头,他的视线扭转而去,瞧见了顾敏。

这几天,她没有再在医院熬夜,所以起色看上去还不错。至少比起之前来,是要好上许多,不再是什么苍白憔悴。

忽而,她的双眸对上了他,好似要说什么,好似要问什么。可是最后,什么也没有。她的无声对视,已经诉说了太多,从她的眼神里,他已然能够清楚了解。

唐仁修默然,他却是没有了笑容,他笑不出来。

只是冷漠地迈开步伐,从顾敏的身边毅然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见她的眼底,是深沉无边,是一抹落寞。

他握紧了拳头,不容自己有一丝的动摇。

走出住院大楼,唐仁修想到自己一向会对自己所说的话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对自己残忍,对自己最为残忍,才算是对她仁慈。

唐仁修,这一次我的敌人,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唐仁修走出了医院外,谢文开了车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唐仁修眉宇之间已经是凛然,“联系好了?”

“已经联系好了。”

“那就出发吧。”唐仁修沉声命令,立刻就是动身!

滨城距离港城并没有太过遥远,开车过去需要六七个小时,而坐火车的话,依照最快的那一列,不过是需要两个小时。

事先赶去滨城,已经计算了时间,所以时间方面是充足的。

谢文直接开车前往滨城。

唐仁修闭着眼睛在休息,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泛起了一丝黄昏的金黄色来,已经是傍晚。

车子开到了酒店,他们即将就在酒店里和会面的人碰头。

稍作休整,谢文瞧了眼手腕上的表,“二少,时间已经到了。”

现在已经近六点。

唐仁修起身,他们两人从套房里坐电梯而下。

而后来到了定下的包间。

华丽而简约的包间里,除了唐仁修以及谢文外,并没有别人。时钟渐渐接近六点,六点却还是未到,就有人纷纷到来了。

那是三拨人马,分批而来,带着自己随行的贴身助理。

纷纷进了包间里,他们几个都是微笑起来,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唐总大驾光临滨城,应该是我们来为你接风才对。”

“说的没错,这顿怎么就让你做东,一定是要我们来。”

“那我们三个,可要轮流做东了。”

这三位是滨城三家知名公司的老总,圈内也是一把手的商人。几人谈笑之间,纷纷入了座。

这边觥筹交错着,三人自然谈到此次唐仁修前来的原有。

“唐总,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事情是真的?”其中一人先开了口。

依照五洲的发展前景,依照唐仁修身为总经理的身份,他又怎么可能会将手上的股份转卖,这也是太不合乎常情了。

话题开了一道口子,另外两人也停了下来,抬头瞧向了唐仁修。

他轻捏着酒杯,眼底的颜色却是很清明。

唐仁修道,“我们先干了这杯。”

四人喝下一杯后,唐仁修放了酒杯,这才说道,“不瞒三位,这次事发突然,我被人摆了一道。”

“哦?这怎么说?”几人也是好奇了。

唐仁修低声道,“我想几位也很清楚,我大哥一直有意要坐上总经理这个位置。而这次因为泰和公司那个项目的事情,他试图想要扳倒我上位。”

那些家族斗争,这几年里,他们也不是不清楚。

唐家大少唐韩琛,那也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三人都是明了。

“现在我找上你们三位,一来是想要寻求你们的帮助,二来我想你们三位也对五洲的股份很感兴趣,买或者不买,都在你们。不过除了在电话里提出的要转卖股份给你们三位之外,还有个不情之请。”唐仁修一次把话给挑明了,他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其中一人问道,“什么不情之请?”

“在我转卖股份之后,明年的董事会议上,肯定会有一场政变,到了那时,我希望三位能够站我这一边,将股份支持率投给我。”唐仁修扬起了嘴角,他微笑着说。

一人笑道,“唐总啊唐总,我想着你是有多体贴我们,原来是有条件的。”

“可是这条件,对于三位而言,没有一点损害。五洲的股份,那是稳赚不赔的。”唐仁修自信满满道。

又见三人还在迟疑,似乎还没有做好确切的决定,他也不急于一时,再次将酒倒满,“来,我敬你们一杯,今天我刚过来,我们不谈这些,只当是朋友叙叙旧。”

这一场饭局散时,那三人均表示要回去好好考虑一番,三天之内给予答复。

唐仁修笑着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回到包间里,终于一切安静了下来。

谢文赶紧拿了药,端了杯水递给了他,唐仁修接过服下。

谢文道,“二少,您这么做,他们未必会肯。”

“我要是不信他们,也不会开这个口了。”唐仁修淡然道。

谢文却还是迟疑,“可是这样一来,您必定会失去总经理的位置。”

那早就已经是一个定数了,怎么逃也逃不了。哪怕是谢文早先就知道,唐仁修已经做好了这个决定,可是他还是不禁会替他惋惜替他不值!

唐仁修笑的洒脱,看着他道,“谢文,人死了以后,什么都带不走的。我要这些股份来做什么,我要总经理的位置又是要做什么。”

谢文听的很是伤感,他并不说话了。

顿了顿后问道,“要是那三位老总三天之内没有来签约呢。”

唐仁修却是如此定夺,“他们一定会来。”

唐仁修在酒店里等了三天,三天里他们都没有前来。等到第四天的时候,唐仁修即将要离开,那三人才给予了答复,他们同意做这笔买卖。

唐仁修瞥向了谢文,他如此自信道,“我不会算错。”

当天签署过合同后,唐仁修就辗转回了港城。等到达港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夜色已经渐渐上染,夜空里一片蔚蓝颜色。

许是办成了一件事情,所以唐仁修觉得有些困了。瞧着那夜色里的霓虹闪烁,他眼前朦胧一片。

然而突然,手机就这么惊诈而起!

他拿起来瞧,以为又是纪微冉。从昨天开始,纪微冉就打过他无数个电话,还发了他信息,从信息里他已经知道了大概,看来她是什么都知道了。他没有回复她也没有接她的电话。她的用意,他再明白不过,她是要来帮他,但是他已不需要,更不想拖她下水。

此刻,他想着还是直接把手机关机,彻底干净一些。

但是当他要去按关机的时候,却发现不是纪微冉,而是顾敏!

他犹豫不决,最终还是按了挂断!

紧接着,她又打过来,他眉头紧锁,又是狠心挂断!

谁知道,两次都没有阻拦她,她又打了过来。

唐仁修这下心里有了忧虑,想着难道是宸宸又出状况了,可是这不可能,因为张姐没有来电话,他沉默中终是接起了,却只是开口冷喝,“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以后有任何事情,直接找游律师!你是听不懂吗!”

她却是说,“唐仁修,我要见你!”

她反复着说着那同一个意思,“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所以,让我见你!……不,我要见到你!一定要当面对你说!……那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她这样的顽固和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般,他终于再次抵挡不住,彻底的败下阵来!

唐仁修沉声道,“明天早上七点,港城码头。”

隔天的清晨,码头的海风森凉,雾气都还在磅礴着,遮迷了视线。

车子往码头岸边的游艇而去,远远的,就可以看见那雾气里停靠的车子。

谢文喊了一声,唐仁修就定睛去瞧。只看见她开车门从车上下来,单薄的衣着。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来了多久?

真是该死,他不是说了七点吗?

车子往前开了些许,也停了下来,唐仁修亦是下了车去。

就在那片雾气里,唐仁修伫立在原地,他看见她朝他漫步缓缓走来。她的视线,没有偏移,直直地对着他,让他清楚的看见,她是在朝着他走来。

这幅画面,朦胧而美丽,太过不真实。

就在他还来不及回神的时候,她已经站定在他的面前了。

她呼吸出来的白气,是一大团一大团的白雾,同样的朦胧不清。

她不曾开口,他却是受不了这样的折磨,对他而言,这无疑就是折磨。

“有话就说,只有十分钟时间。”

“这艘游艇,还是之前那一艘吧。”她却突然说着毫无征兆的话语,让他陷入于一场迷雾里。

她的声音继续轻柔传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就在这艘游艇上,你问过我一个问题。”

他问过她一个问题。

“我还记得。”她如此的肯定。

阿敏,我也还记得。

“我的回答是——”

那个问题是——

在一切朦胧中,在记忆和现实交叉的不真实里,时间空间都在旋转,她缓缓开了口,只是坚决的唯有一个字,“去——!”

那等我一无所有了,你还会不会陪我去流浪?

唐仁修一下空白一片!

那不过是他随口说说,那不过是他不经意间的玩笑话,那不过是一场大雾,天晴后就会消散。

可是,顾敏,原来记得的人,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

可是,我可以算准一切,却唯独算不到你。

你是我生命里不可预计的出现。

番外(6)前继之让我带你走

——等泰和案子的解决了,不管是留在港城,还是离开这里,都可以的,你要去哪里,我都去!到时候,我们可以再重来!或者,找工作,自己创业,又或者,你当律师,我也可以赚钱!到哪里都可以活的!可以过的很好!

——仁修?可以的!我不怕吃苦的!我愿意的!

——唐仁修,我真的可以的!我不怕的!……

那么混乱,耳边都是她的声音,不断的从四面八方传来,将他团团围绕。

唐仁修伫立于游艇的甲板上,任由海风吹拂着自己。

他点燃一支烟,猛抽了一口。回想起方才一切,他都说了什么?那些话语,好似不是他说的,可偏偏又是从他口中吐露而出的。眼前还可以浮现起她近乎失控的脸庞,是她在质问他,是在她质疑喊着“你在说谎”,最后他又说了什么?

不过,不过只是——

——我所做的一切,就当是我给你的分手费!

——从此以后,我和你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纠缠!两不相欠!

——现在你都明白了?不要再自以为是!所以,给我走!走的越远越好!

远处,那海面上的大雾还是那样的磅礴,看不清前方的陆地。

她的身影,早就已经不见。

唐仁修已经数不清楚,这些年来,他究竟将她推开了多少次。

若说前一次是他自作孽,那么现在,岂不又是他在自作自受?

“二少,游艇已经开船,正开往澳门。”身边是谢文,他慢慢走近到他身边,低声回禀。

唐仁修淡淡“恩”了一声,只是闷头抽着烟。

谢文又是叮咛,“二少,这里风大,还是进船舱吧。”

唐仁修的视线,依旧望着那片陆地,已经遥远到不行,他纵然不甘愿,却也只是收回了目光。

他迈开步伐,走向了船舱。

不过几个小时已然到达了目的地,今日要前往——澳门。

抵达澳门码头后,唐仁修赶往威尼斯人赌场。

今日前来,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前来预订挪威太阳号的船票。

挪威太阳号,一艘巨大的豪华游轮,宛如是一个流动的城市。

太阳号此次将会开往公海,在公海之上,远离了法律束缚,在那里将会有意场盛宴在等候着他。

唐仁修来到威尼斯人赌场,白天的赌场并不营业,很是安静。在经理的带领下,他来到了一间包厢。

那包厢里是赌场的老板,他是一位西班牙商人,这次可以登录太阳号的船票,就在他的手中。

赌场老板一看见唐仁修,他眉宇上扬,俨然是熟识的,“嘿,唐,我的老朋友,你终于到了。”

“好久不见。”唐仁修接过了雪茄,他笑着打招呼。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想想真是可惜,这么大的聚会。”赌场老板很是欢脱。

唐仁修从容入座,“这种聚会,我怎么可能会缺席。”

赌场老板笑着道,“那倒是,怎么能少了你!那游轮的套间我帮你先定下了?”

“没问题,谢了。”

“客气什么……”赌场老板和他叙谈了好半天,挽留他道,“唐,晚上过来玩几把?”

唐仁修微笑应了,“一定。”

离开了赌场,就入了酒店下榻。

酒店的房间是一早就定好的,那一间正是他之前和顾敏一起来这里时晚上下榻的这一间。

房间里的陈设却是改变了。

经过了五年,也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虽然还是一样的奢华,但是记忆里的画面已然不在。

唐仁修瞧了一瞬,他进了浴室打算洗浴一番。只是来到洗浴台这里,他拿起牙刷要洗漱的时候,却想起曾经在这里,他曾经抱着她到这里,更甚至是替她挤好了牙膏递到她的手上。当时的她,因为前天夜里睡的太晚,早上还迷迷糊糊的,就像是一只树袋熊,真是粘人。

此刻思绪回笼,他回想起来,却还是忍不住扬起唇角。

唐仁修沐浴过后,他拿着干毛巾在擦拭头发,眺望着那窗外,却是看见了不远处的前方,有一座尖塔的建筑。那样的设计风格,那尖塔上的十字架,都让人清楚知道,那座建筑物是教堂。

他的眼眸定睛在那里,又记起了那个早上,当她洗漱完吃早餐的时候询问的话语。

她问:仁修,那里是什么?

他侧头瞧过去,瞧见了她目光所指的建筑物回道:是教堂。

她很是好奇:教堂?哎?

他看出了她的向往,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所以他笑着道:今天怕是来不及了,下次过来,带你一起去。

她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很是心满意足的,点头乖巧的说好。

只是这下次,只怕这一辈子也是不可能了。

他又哪里来的下一次?

唐仁修擦拭着头发的手蓦然停下,眼眸更是一凝。他心中好似有了打算,便是立刻扬手甩了毛巾,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离开房间的时候,谢文好奇问询,“二少,您要去哪里?”

唐仁修道,“我去附近的教堂走走,谢文,不用陪着了。”

谢文却是坚决,“不,二少,请务必让我陪您一起去!”

谢文担心的是,如果病痛突然发作起来,那么总要有人在侧。而现在又有不知名的势力攻击,他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他实在是不能放心。

若是以往,唐仁修一旦决定的事情,断然是不会动摇的。但是现在,他默了下点了头,“走吧。”

附近的那座教堂,只是一座小教堂,平时也不对外开放,只有特定的时间,有教徒们前来祷告。而今天也不是做礼拜的日子,所以并没有开放。唐仁修来到教堂前方,立刻被教堂的神职人员阻拦了。

谢文上前,和那人交谈起来。

不过多久就谈妥了,那人前来开启了教堂的大门。

那扇木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前的教堂,起先是漆黑的。而后有人点亮了烛火,一下温暖的黄色就沁亮了起来,照亮了眼底。

砖木结构的教堂,木构拱顶是椭圆形的,长方形的中厅,没有柱廊阻隔,巨大的枝型大吊灯从天花上垂落而下,是巴洛克式的圣坛,在那圣坛前方那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塑像。

唐仁修却也没有往圣坛前方走去,只是找了靠近门边的长椅,随意地一坐。

“谢文,去告诉赌场老板,今天晚上我大概没有空过去了,和他的赌局先欠着。”他低声说。

“是。”谢文在门口瞧了一眼,他沉默地将大门掩上了。

坐在这里的唐仁修,让谢文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似从前在意大利米兰的大教堂里,也是这样,一坐就坐了一整天。

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教堂檐部错落有致,墙上盘踞着断裂扭曲的山花,那繁复弯曲的线条还有那多重层迭的壁柱,如此的庄严感觉,让人心中更为宁静。

这里没有七彩琉璃的瓦顶,这里也没有另一个会前来的人。

这里更不会有人来质问他:你想让我动手打你?好让你的良心好过一些?你做梦!

当时莫语谦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的确是有正中下怀的感觉。就在当时,他确实就是这么想的。是该要有一个人来狠狠的打他一顿,让他彻底的清醒过来,看看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自己究竟负了谁。

然而莫语谦,他却是没有,他只留下了一句更狠毒的话语:唐仁修,这是你欠她的,我要你一辈子记住!

一辈子记住?

哈,这真是一辈子记住了!

彼时,唐仁修还不曾想到,莫语谦的话语居然会成真。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会记住谁,当真会这样记住一辈子。

然而现在,这无疑真是要一辈子了。

脑子里满满都是她的好,是她的温柔,是她的笑容,是她那一双眼睛,瞧向他的时候,如此的清澈无垢,如此的干净剔透,是她全身心的目光,不带一丝的偏移,这样的注视着他。不管在人群那里,好似他一回头,她总是在那里,给了他全身心的安宁。

又想起他的老朋友,爱德华曾问过他:你的那场赌局,难道到了现在还没有结束?

那是一场赌局,从年少一直如影跟随,伴随了他整个岁月,一直至今。

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答案,这一辈子都不会结束。

因为不会有这样的可能了。

所以他回答:用一生去赌的局,到死才知道结果。

可是现在,不用等那么久,那结果他早已经明了。

突然,手机响起铃声,打破了这教堂里的寂静!

唐仁修拿出一瞧,电话却是唐洛焕打来。

他迟疑了下,还是接了,那头是唐洛焕凌乱的话语。唐洛焕说了一通,唐仁修听明白了,那和顾敏有关,她被唐韩琛带走了!他试图冷静,保持着镇定,不被左右,所以沉声道,“不用派人去找,等到明天天亮,她会出现的。”

“你!”那头是唐洛焕气闷的声音,“好!你无所谓,你不在乎,你不用找,那我找!”

随即,电话挂了线!

唐仁修瞧着前方的圣坛,那十字架上的耶稣像,却已无法让他得以救赎。他一下起身,奔出了教堂。喊了谢文开车,一路就往码头而去。

可是到了码头,却被告知,“二少,码头过了凌晨后就禁止船只出港,明天早上五点才会放行!”

唐仁修站在码头上,海风肆虐,将他的黑发吹乱。

他看着远处的哨塔,那盏灯打亮一片天空。

他在等一个天亮。

只等一个天亮,什么也顾不上了,什么也管不了,生死又如何,他只想来到她面前对她说:顾敏,跟我走吧。

让我带你走,天涯海角都可以,哪里都可以。

世界虽大,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番外(7)前继之比命更重要

这一个天亮,对于唐仁修而言,却是格外的漫长,他没有想过,一个天亮,也能够这样的煎熬。

一直等到了曙光乍现,一直等到了次日五点放行。

游艇又是一路沿着海面飞驰,他要赶回去,他要赶回港城,赶回她的身边去。

等到了港城码头,谢文开车往码头外开,谢文道,“二少,已经接到消息,大少将顾小姐接到了城区的郊外。”

唐仁修眉宇一拧道,“开过去!”

车子飞速赶往郊外的别墅。

这一路上,唐仁修的胸口窒闷而凝重。他想到了唐韩琛,那是他的大哥。而在十年之前,就是他的大哥,却是对纪微冉做了那样的事情。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疑虑,他已然能够断定,唐韩琛绝迹不会对顾敏做出相同的事情来。因为,他的心里唯独只有纪微冉一个。

唐韩琛,他的骄傲也允许让自己做出这样卑鄙的事情来!

可是唐仁修就是放心不下,他就是要看个究竟,看到她平安才算是安定!

终于,车辆赶到了那别墅,只见大门敞开着,好似在等待谁的到来。谢文直接将车驶入,那是别墅前方,最后停在了院子里!

别墅里有下属巡查,看见了他们到来,唐仁修豁然下车,他颀长的身影而出!

唐仁修一抬头,就对上了那别墅楼上的落地窗。那窗前同样站着一道身影,亦是在望着他。阳光是透着白雾的,但是却能清楚照影出两人,他们对视着各自。在沉默中,双双收回视线。

唐仁修走入别墅,唐韩琛也从楼上下来。

唐韩琛微笑着,他缓缓开口说着话,“老二,听说你出海去办事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你这事情办得够快。”

唐韩琛又是说,“对了,我想洛焕已经告诉你了吧?昨天晚上,我和她就在这幢别墅的二楼,就在那个房间里,我们两个……”

只在瞬间,唐仁修立刻将枪给拔了出来!

他早就知道这些话不过是唐韩琛故意刺激他而说的,他也早就料到他一定会这么说,可他就是忍不住,他并非是疯狂失去理智,他清醒的不行!

他将枪口对准了唐韩琛!

周遭乱作一团,下属在呼喊,唐仁修冷声喝道,“滚出去!”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唯独剩下他们两人。

唐韩琛笑道,“十年前,你没有用刀捅死我,所以十年后,你是要用这把枪来解决我了?”

唐仁修冷声反问,“你以为我不会?”

“你难道真的会?十年前你没有捅死我,十年后的今天,我倒也是真的想知道,你到底会不会!”

“老二,我现在告诉你,你来迟了!就是在这幢别墅里!就是在楼上的那个房间!我和你的女人,昨天晚上待了一个晚上!在一张床上!十年之前,纪微冉在我的身下,十年之后同样!顾敏!她昨天晚上,就和我在同一张床上!”唐韩琛字字句句说的清楚!她的样子,那真是……哈哈哈!”唐韩琛狂妄的男声响彻了大厅,肆意而起!

唐仁修冷眼看着他,他想到了顾敏,想到了她那双清澈的双眸!

想到这里,他一下吐出三个字来,“你该死——!”

同一时刻,他的手指一下就按下了扳机!

啪——!

扳机被扣动,发出了惊心的声音!

唐仁修想,此刻如果枪里真的有弹药,那么他一定会扣动扳机!

他一定会!

他会杀了他,杀了所有伤害她的人!

哪怕这个人,他是他的大哥!他也不会因此而放过!

唐韩琛的眼眸,空茫中聚起了光芒来,他从那一声扳机声中清醒过来。

唐仁修却是更为冷静自若,“你知道这把枪吧。”

就在这大厅里,他们谈起了小时候,那话语里穿插着现在,他连开了七枪,只是这七枪,却都是空枪!所有的子弹,全都被他取出!

唐韩琛又笑了起来,“哈哈!老二,我猜到,你就不会动真格!你怎么敢真的杀了我!你是念法律的,你该比我更清楚,要是杀了我,你也活不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呵呵。”唐仁修亦是笑着,“你说的没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杀了你,大不了我把命赔上!”

大不了就是一死,唐韩琛,大不了我和你共赴黄泉,也不让你伤害她!

“十年前,我早该一刀杀了你,就不会有今天。”他突然沉重了声音,凝眸低声说!

如果,这个时候,唐仁修想到了如果。

如果在十年前,十年前他那一刀真的将唐韩琛捅死了。如果这之后,他也需杀人偿命,如果他早就在十年前不在世上,那么哪里来的现在,哪里来的相遇,他又怎么能和她相逢,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纠缠,更是不会有现在的欲断难断!

今时今日,那是比死更残酷的折磨!

“大哥,昨天晚上,谢谢你的招待。”他道谢离开,淡淡说道,“我记着了。”

唐仁修转身走出别墅,但是这一笔账,他一定要问他要回来!

唐韩琛,如果说夺得五洲总经理的位置,是你毕生的心愿。

那么现在,我会让你连五洲的门,再也不让你踏入!

这一生,你永无可能!

离开了别墅,唐仁修想着要去哪里找顾敏。他定定一想,依照她的性格,她一定会回公司去上班。那么他所要做的,去公司等她是最明智的选择。于是,一个辗转,唐仁修来到了孙氏。

就在孙氏大厦,她的办公室里,他继续等待她。

他不禁站了起来,走向了她的办公桌。

他伸出手来,手指不自觉的,却又是自然的轻抚过那桌面,他轻轻握过属于她的钢笔。

又是僵了一会儿,唐仁修在她的椅子里,缓缓坐了下来。

办公室里摆放着她的东西,钢笔文具,盆栽……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东西,甚至是这空气里,都有她的气息,是她的香气,说不出的香气。唐仁修靠着她的椅子,感受到那气息包围,让他如此想要安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唐仁修听见了脚步声,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只在刹那,他看见了她。

是她推门而入。

整个世界,好似也因为她的出现,变的充满了生机。

她安然无事,她依旧平安!他止不住的欣喜!

她却是先开了口,“我知道你今天为什么来这里,也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昨天晚上,我是睡在唐韩琛郊外的别墅里,不过,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所以你不用担心。”

她轻声解释着,可是顾敏,这并不是他所想要听见的话语。

他是如此无奈,“为什么你总是这么不听话,你要我把你怎么样?”

“我说了我不会一无所有,你相信了?我让你不要再做出一些让我厌烦的事情,只会给我越帮越忙,你听进去了?你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你到底要我把你怎么样!”

他狂怒,他吼了起来,“你说啊!你要我把你怎么样!”

顾敏也是温怒,他们开始争执呵斥,彼此都是如此激烈,好似这样,才能彻底消除那份不安后的恐慌,他质问她,“你们都谈了什么,他又提出了什么条件,你是答应了?你这么做,是想让我难堪,让我记上你一辈子?让我良心不安吗!”他的声音渐渐高了!

“我没这么想过!”她一口否决!

他哪里会不知道,可是顾敏,你又为什么又要去找唐韩琛!

“那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又是喝问!

顾敏终于不堪负荷喝道,“是你说的!我和你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纠缠,两不相欠!”

“我也不想欠你!我不要欠你!”顾敏咬牙吼了出来!

唐仁修突然心里被猛砸了一下!

顾敏,哪里是你欠了我?哪里是了?你又何须要偿还?

“顾敏,你还是这么蠢,你会害死你自己。”他低声说,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唐仁修,你真是这么蠢!什么不会再有任何纠缠,什么两不相欠,我也以为可以彻底清算清楚,可是又怎么能够清算?

“唐总,我想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这里是我的办公室,请你离开!”顾敏指着门的方向请他离开!

唐仁修站起身来。

离开?顾敏,你以为我能去哪里?我还会想要去哪里?

千山万水,天涯海角,我最想去的地方,不过就是你的身边。

他迎面走向她,不管不顾将她抱紧,她在呐喊她在呵斥,她在抵抗她在挣扎,他全然不理会,他要将她揉进骨子里去,再也不将她放开!

“说!以后你再也不会这样做!”

“顾敏!我要你保证!给我保证!以后你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这样!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命重要!”

他怒喝着,他质问着,他要她给一个保证!

顾敏!我不让你为了任何一个人这样!

哪怕,哪怕这个人是我,也不让你这么做!

你不会知道,对我而言,你才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命,更重要!

番外(8)前继之来不及看你

唐仁修不断的呵斥着,他逼着她索要一个答案,他要从她的口中听到那一句承诺,仿佛这样,他才能够彻底的安心,他才能够彻底的对她放手。可是索要了半天,等了半天,却等来她一声喝声,“我办不到!”

他顿时一怔,却是无法言喻的感觉来。

他早就知道,更是早就猜到,她的顽固会让她如此!

他不得不退了一步,“那么,从今天开始,以后你不会为了我再这样!”

顾敏,我不愿意,不愿意你为了我,去拿命来拼!

“从今天开始,以后我不会为了你再这样,再也不会。”她终于说出了口,在一瞬沉默后,她又是坚决宣布,“但是这一次,泰和的案子还没有解决前,我不会袖手旁观!”

她的决绝,唐仁修看的清楚透彻,他还抓着她的肩头,她却站的那么笔直,他一下无可奈何,竟然是如此没辙!

他败给了她的顽固,他败给了她!

唐仁修只得缴械投降,“你是不想欠我。”

“没错。”她肯定答着。

如果真是要这样,他们之间才能够划清界限,那么就让这最后的时刻到来吧。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的确应该要两不相欠。”他低声又是说,可是心底之中好似有什么被割开,他的手不肯放开她,更是用力的抓紧!

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会向孙总提出员工借调,从今天开始,直到泰和的案子解决,你就留在我身边!”

她同意了,“好。”

或许,他早该这么做,在这样的时刻,怎能将她推开,他要护她安全,直到最后时刻。

心中如此想着,唐仁修沉默了下来。

周遭也变的很安静。

在叫嚣过后,两人四目相对,一切都缓和了,连呼吸都变的轻柔。

她询问他怎么还不去见孙总,他却是看见了她脖子上的痕迹。那仿佛是被谁吻过的痕迹,只是有一丝的沙沙印记,印染在肌肤上。可是,他只看到了那份洁白,如此的纯洁无暇。

他不禁伸出手来,他想要去碰触,那却好似是她的伤口,被别人灼伤的伤口。

但是当他的手就要接近的时候,他却是没有触到,他怕她会在意,他的手指最后落在了她的发上。

她的头发还是那样的柔软,是他所熟悉的洗发露香气。

他要为她理好秀发,柔声说道,“你的头发乱了。”

顾敏,你的头发乱了,你像个傻瓜一样。

这之后唐仁修前往总经理办公室,和孙总洽谈了一番。唐仁修早有打算和定夺,所以此事很顺畅。他将名下百分之二的五洲股份转卖给了孙远舟,并且借调一名员工。

孙远舟也是心领神会,知道他所要之人是谁,只是他却也是狐疑,“我还以为,你是要直接替她辞职了。”

辞职这样的想法,只在他自五年后再遇见顾敏的时候的确有过。曾经在他身边的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去到别人的身边,为别人而工作。他是多么渴望,她依旧如当初一样。可是,他却更加明白那并不是她想要的。

而现在,让她辞职却并非是他意愿的了。在这段日子里,他要保她的安全,等到事情完成后,他只希望她能恢复到原来的生活中去。

所以,员工借调是最好的方式,没有之一。

在和孙远舟聊了几句后,孙总同意了此举,唐仁修笑着道别,“那人我就先带走了,孙总,很高兴和您再合作。”

离开了办公室,唐仁修前往顾敏的部门。

这一次,他是真的要来带她走。

不过是间隔着一条过道,就在部门里,他们各自站在彼此的面前。

那是他之前早就想要对她说的话。

他微笑起来,对着她说,“跟我走吧。”

从孙氏离开赶往五洲,唐仁修将顾敏安排为自己助理办的特助,一切都很是顺利。紧接着,一连串的公事紧锣密鼓,他们全都投入于其中。

董事会议,唐仁修带着顾敏出席。

会议后,唐韩琛的话语带着深意,“顾特助,真是没有想到,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顾敏笑着回应,“这个世界每天都有那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太多无法意料的事情。唐仁修亦是微笑,看着此刻从容不迫的她,他真的察觉更是相信,他的女孩儿,已经长大了。

而后他们离去,岳华不经意间的话语,又让他整个人一空,“突然让我觉得,我们好像还在四海公司啊!”

唐仁修的笑容有一丝散开。

彼年还在四海公司,她也是这样在他的身边,那么近的距离。他们曾经共同奋战,有着相同的目标。此去经年,如今时刻,她却还在,唐仁修想这真是值得庆幸。

从会议室离开,顾敏跟着他回了办公室,“唐总,有什么指示?”

她请求着接下来的工作任务,唐仁修却是早已想到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这剩下的两分股份,该花落谁家?

除了那个男人,还有谁更合适?

唐仁修幽幽抬眸问道,“小孩子过生日,你说送什么礼物比较好?”

顾敏询问了孩子的年级,得知是个女孩儿,她正是在想要送什么礼物,他却是想到了他的儿子宸宸。

“我知道了,送什么好。”在她狐疑的目光里,他微笑着说,“你觉得粉钻怎么样?”

她感到不可思议,又是询问是谁家的孩子。

他想到了那个男人曾经做过的事情来,声音沉了几分,“那几条丝巾挺大手笔,国外名牌呢!”

她一听此话,恍然大悟一般,又是好奇不已!

“中午空出时间来,陪我去挑个钻戒当贺礼吧。”他做了决定,如此吩咐。

午休时间,两人就一起离去。上了车,他问她吃饭了没有,果然听到她的回答是没有。唐仁修当下皱了眉,车子打转了方向盘,先是前往附近的餐厅就餐,他更是低声絮叨警告着,“下次不管是忙什么,到了点就要按时吃饭!”

她很轻的声音应着,“知道了。”

“你是真的知道了,还是假的知道了?”他忍不住有些怒气,她总是这么不知道照顾自己!

她的视线望着窗外,回了两个字,“真的。”

从餐厅出来,前往了珠宝店。

唐仁修的记忆里,曾经去过的珠宝店,不过唯有那一家而已。所以,他就开到了那里。进了店里,他直接让她去选,要求只有一点,挑最大的。顾敏听从了,自己走向柜台去挑选。

唐仁修坐在一旁等着,只是等了一会儿,她依旧是没有选定。顾敏此刻背对着他,倒是可以看见她的身边,围绕了不少的店员,对着他有说有笑的,显然是在谈论他。他突然想了起来,自己之前在这里买了不少戒指,该不会是被提起了吧?

唐仁修立刻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去,“怎么了?”

顾敏道,“没什么,我选好了,这枚粉钻,这里最大的,你看行不行?”

“你觉得好就行。”

那店员却是夸赞起来,更是将那件事提及,“哎呀,这位先生,你真是太疼你的太太了!之前你来我们店里面,买了那么多的戒指,就是向你太太求婚吧?怎么样?我们说的没错吧?一定是成功了!”

许是刚才有了心理建设,唐仁修倒是镇定自若,他微笑着,却是眉宇微拧。

天知道,以后他再也不相信店员的话了,戒指对她根本没有效用!

那店员又是询问,“这位太太,你先生在向你求婚的时候都说了什么?有没有单膝下跪?一定有吧?好浪漫哦!”

那店员兴高采烈追问,唐仁修突然听见她说,“他没有。”

这倒是让唐仁修好奇了,“原来你希望有?”

顾敏,是这样的吗?

她下一秒就微红了脸,更是否认,“我才没有希望!”

“那要不要我现在补上?”他不禁脱口而出!此时,那些远离她的理智都抛却掉了,他更渴望看见她生动的表情,他更渴望能够满足她的心愿,只要她想,只要她要!

“才不要!”她微微带着怒气再次否认!

唐仁修只将她温怒里带着羞赧的侧脸捕捉,他对着店员说,“你们说的办法,一点用也没有,她不喜欢钻石,用这个来求婚,是娶不到她的。”

“那你是怎么让她答应的?”那店员好奇追问。

怎么让她答应的?唐仁修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若说真是谁纠缠了谁,那答案早就一目了然。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从来不会太过执着,可偏偏为什么对着她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唐仁修道,“死缠烂打吧。”

他的回答,换来顾敏愕然,也换来店员们欢笑调侃。

重新回到车里,唐仁修明显感受了她在生闷气,她却是继续否认着,“唐仁修,我觉得刚刚在店里,你不用说这些的。那些店员只是随口说说,其实你不用回答他们的。”

不用回答,他是不该说。

唐仁修,你不该沉溺在这份甜蜜里,那本不该属于你。

他将甜蜜散去,“开个玩笑而已。”

“唐总,我现在陪你出来,也算是工作。工作的时候,可不可以不开这样的玩笑?”

“你在孙氏工作的时候都这么一本正经的?”

“恩!”

“是么,可是以前,你却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我早已经变了。”她用很轻的声音说着,却是很果断。

顾敏,你也变了,我更是变了。

但是我对你的心,此生不会再变。

你也许会说我又在说谎,但是我不在乎。

一辈子对我而言,太短暂,短暂到,我来不及去好好将你看够。

番外(9)前继之人生的赌场

定好那粉钻戒指后,立刻派送了快件,这之后唐仁修和陆展颜通了电话。他的坚持,让陆展颜无法拒绝,最后只得回道,“那好吧,不过,唐总,以后可不能再送了。”

“好,这是最后一次。”唐仁修允诺了。

陆展颜,我的妹妹,我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这真的是最后一件。

只不过,有些人所欠下的人情债,他也是该要去收一收了。

几日后午后,唐仁修带着陆展颜前往国贸大厦出席竞标。

就在竞标会上,唐仁修再次见到了秦世锦。

这个男人,娶了他的妹妹陆展颜,还生了一个女儿。

如此的幸福,如此的快乐,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总要让他付出一些什么。所以当年,在陆展颜远走后,尽管他一直有派人跟着陆展颜,他一直都知道陆展颜在哪里,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告诉他。总要一些时间,总要让他饱受一些相思之苦。幸福来的太快,总是无法让人珍惜。

在和秦世锦一番言语交涉后,他微笑着说,“这贺礼是送了,他就欠了一顿饭。而且,就在今天晚上,就在下班之前,他会来邀约。”

只见她诧异无比,顾敏问道,“你又凭什么说的这么准确?”

他突然有了想要逗弄她的兴致来,“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要是我赢了,那么你为我办一件事情。要是你赢了,那么我为你办一件事情,随你说就是了。”

“这可不合理,谁知道你会说什么事情?我要是办不到,你又提了,不是在强人所难?”

他微笑起来,“不,你一定办得到。”

她显然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什么事情?”

“煮红豆汤给我。”他没有再迟疑,赶紧说出了心中所想,“赌不赌?”

有多久没有尝过她亲手煮的东西,他实在太过怀念。

顾敏凝眉拒绝,“我不赌。”

“为什么不赌?难道是你怕输?”他不禁追问。

她却是承认了,“恩,我怕输。”

唐仁修蓦然一凝,怕输的人,何止是你一个。

可是顾敏,有生之年,我是否还能喝到你亲手熬的红豆?

果不其然,秦世锦的来电邀约并没有间隔太久,地点则是定在景福轩。晚上六点,唐仁修带着顾敏如约而至,而秦世锦则是带着苏楠一起到来。席间谈着一些不着边际的冠冕话语,而后也谈到了正紧事,也就是那百分之二的股份。

“锦总没有兴趣?”

“有利可图的生意,哪个商人会没有兴趣?”

“那么成交了?”

“成交。”

他们两人一人一句,不过是三言两语就定了这次的交易,迅速的让身旁的人来不及眨眼。

唐仁修举杯,对上了秦世锦。

这个男人,也该是他娶到了他的妹妹。

交易一定,立刻就让苏楠回去打印合同,而顾敏也陪同一起前往。等她们两人都走了,只剩下了唐仁修和秦世锦两人,一切又安静了下来。

秦世锦点明他今日有棘手的麻烦,唐仁修微笑,“能有锦总帮忙,再棘手的麻烦都不是麻烦。而且,谁说我是要转卖的?”

“唐总,该不会你是想告诉我,这百分之二的股份,不是转卖,而是寄放?”秦世锦显然并不乐意。

唐仁修直接戳中了他的要害,“到了现在,锦总会舍不得这一点点的利息?还是,陆展颜在你的心里,其实根本微不足道,根本就不重要?”

紧接着,他更是将唐家搬上了桌面。

顾及着唐家的秦世锦,果断退步,“苏秘书回去打印合同,这其中可不包含唐总刚刚所说的新的条款。唐总就不怕我到时候反悔?”

唐仁修望着他,那是男人之间的对话,竟是有一股子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我相信锦总不会是食言而肥的人,毕竟,她的身份,可是这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除非,锦总不在乎,那我也不在乎。”他笑着,此刻面对秦世锦的时候,才彻底点破了一切,点破了他们的关系,“再来,毕竟我们也是自己人,东西放在你那里放一下,总是能取得回来。你说是不是,表妹夫?”

秦世锦皱眉,他望着他道,“唐总一向将关系撇的干净,这一次怎么就承认了。”

尽管事实上,不想去接受这层关系的人,除了唐仁修之外,他也是!

唐仁修拿起酒瓶,将酒杯斟满,更是同时为他斟满,他抬眸道,“我姑姑已经走了,以后她还要你照顾。”

秦世锦拿起酒杯来,二话不说就喝尽此杯。

唐仁修却是又替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秦世锦未明狐疑,他幽幽说道,“不管如何,你都是我的表妹夫,以后你的表嫂,还需要你多多关照。”

表嫂?秦世锦沉默,但是他心里却是清楚明白,不正是那位顾小姐?

秦世锦再次喝尽一杯酒,算是允诺了。

他沉声说道,“有你在,谁敢动她。”

不过多久,苏楠和顾敏一同回来了,签署完合同喜宴也就此散了。走往停车场的路上,顾敏问道,“那么,那位陆展颜小姐其实已经回来了是吗?该不会,其实你知道她在哪里?”

他没有隐瞒,也不想再隐瞒,“我是知道,而且是我透露了她的行踪。”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

“我不乐意!”

“那你后来,怎么又想通了,肯告诉他了?”

为什么又肯告诉他了?

不正是因为你?

唐仁修停下了步伐,他看见她也停了下来,转身望向自己。

顾敏,不正是因为你说的?

“我也觉得,他们应该在一起。”他低声回道:我也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相爱的人,应该在一起。

可是我们呢,到了现在,你是否也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又或者,连相遇都不应该。

数日后,谢文那里得到了消息,“二少,挪威太阳号即将驶入公海。”

唐仁修扬起了嘴角,时间刚刚好,他也是该去见一见他的老朋友了。

于是等到一日傍晚,唐仁修接了顾敏回去去取行李,宸宸已经归来,他们开始热闹的收拾衣服。她实在看不下去他的速度,一把夺过道,“等你收拾好衣服,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还是别弄了。”

他倒是乐得清闲,索性到一旁坐下来。只看着她在整理,一遍一遍询问着他要拿哪一件换洗。最后被他磨的烦了,她温怒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这么挑剔?不是什么都可以吗?”

他却只是微笑。

不,顾敏,是什么都可以。可是,我就是喜欢看你为了我而忙这忙那,我就是喜欢。

“你是故意的吗?”

所以,是的,我是故意。

等到两人的行李整理完了,唐仁修道,“难道你只整理了自己的行李吗?不是对你说了,要带宸宸一起去吗?”

顾敏错愕,向宸则是开心叫嚷起来,“太好咯!我要和爸爸妈妈一起去!”

本来,这一切都不在计划内,但是现在,计划早已被打乱。

唐仁修其实更不需要带着向宸一起去,但是这次不去,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登上挪威太阳号后,他们果然遇见了老朋友爱德华,他并不急于和他重逢,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在顾敏的错愕中,他带着向宸进了赌场,他要带着他的儿子去见识一下这人生的赌场。

顾敏心中有顾虑,她并不赞成,“你这样带着宸宸玩这些,对他不好。”

“怎么不好了?”

“赌博这种东西,会上瘾,不好,容易误入歧途。”

“只是一个游戏,你想的太复杂了。他如果真要上瘾,就算我们现在不带他来,他以后长大了也会。至于误不误入歧途,这也要看他自己了。”

“他是你的儿子,你能不能好好教他?”顾敏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一直看着向宸,目光没有任何的偏移,“他是我的儿子,赌场不算什么。”

……

“宸宸,你看,不管是玩什么游戏,你也许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赢,但如果退出了,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你永远也赢不了。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

“玩游戏,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你看看刚刚那个人,他坐在这里玩了好久,所有的筹码都输光了,最后他生气了,要把这台机器给砸了,他今天的运气还真是有点差。”

“就像爸爸刚才说的,如果退出了,就永远也赢不了!”

“没错,但是玩游戏的时候,也要记住,如果已经输到手中没有筹码了,就算是要离开,也要洒脱地走,不能像那个人这样。任何一场游戏,都有结束的时候,你要抱着赢的念头去,但是也要做好输的准备。赢得起,当然也输得起。”

唐仁修微笑默然看着向宸。

向宸,我的儿子,这对你而言,不过是人生中的一段经历,根本就不算什么。

人生的赌局,有太多次,胜负却从来都只有这两种定数。

哪怕是错了,也绝不后悔。

宸宸,爸爸从来没有后悔过遇见妈妈,更没有后悔过拥有你。

你是我在这人生的赌场上,赢来的最大礼物。

番外(10)前继之答应你不会

当夜临近十二点,他们三人才离开了赌场,回到了套房里。

顾敏替向宸盖上了被子,她话里的意思已经明了,是让他自己回房间去睡。

可是,唐仁修却并不愿意。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是好时机,还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再能和他们一起安睡?

唐仁修等不了,也不愿再错过!

所以,他说,“宸宸,今天我们陪你一起睡吧?”

他的提议,自然是立刻得到了向宸的同意,只拉过了他,也拉过了顾敏,三人躺在了一张床上。他知道她素来对儿子最是没有办法,所以他料定她会答应。此刻,夜已经深了,关了灯的房间里很安静,外边的风声全都听不见。

唯有呼吸,很轻薄很温柔。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仁修慢慢睁开了眼睛,黑暗里,他侧脸瞧过,他的儿子,还有他的妻子,他们全都安睡在他的身旁。

他不禁伸出手去,将他们一并全都揽近怀里。

这个海上的夜,此刻只希望长一些,更长一些。

次日晚上又是到来,唐仁修今日决定要和老朋友爱德华碰上一面了。

一到晚上,向宸跃跃欲试,又想去赌场。

唐仁修也乐意带他一起去。

这一次,还需要他的儿子出马才行。

再次进了赌场,向宸已经不陌生了。他带着向宸一起操盘,教导他如何作战。父子两人联手,连连告捷大获全胜。玩了半天游乐机后,唐仁修带着向宸上了赌桌,“这里的玩法是押大小,筹码随便你放多少,你要是押对了,就赢了。”

他解释着,向宸就聆听着,顾敏在一旁静静陪伴。

陪伴着儿子在下注,唐仁修的视线却是不着痕迹地往门口的方向瞥去。

算算时间,也是差不多了。

果然,不过多久就瞧见他的老朋友爱德华,带着他的儿子楚天出现。

同是男孩子,又是相差不多的同龄人,向宸成功引起了楚天的注意力。

等到向宸要走,楚天问道,“你为什么不继续玩了?”

唐仁修在旁听见向宸回答,“你难道不知道吗?玩游戏赢了一定要走人,不能太贪心,久赌必输!”

他不禁微笑起来。

果然是他的儿子,这么快就已经记住了!

走出赌场,顾敏问道,“刚刚那个男孩儿,他是爱德华的儿子?”

唐仁修念出了那孩子的全名,“楚天爱德华。”

“所以你是想来吸引楚天的注意?”她立刻领会。

他的阿敏,果然也是这么聪明,唐仁修此刻是真的得意。只是今天晚上,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宸宸,今天晚上,你跟爸爸一起睡,我有好玩的游戏教你。”

“那妈妈呢?”向宸问道。

“她今天只能一个人睡了。”

“这样妈妈好可怜。”

唐仁修料到顾敏一定会不乐意,所以他故意说,“是啊,好可怜,她要是想和我,恩,我们一起睡的话,那也可以,你问问她?”

果然,顾敏亲了亲儿子的额头,放他们单独一起。

待她走后,向宸好奇问道,“爸爸,你要教我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唐仁修坐在向宸的面前,他缓缓开了口,“宸宸,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小男孩吗?”

“记得!”向宸点头。

“明天他就会来邀请你和他一起玩,到时候你要答应知道吗?”

“他为什么会来邀请我?”

“因为,你和他一样,都要给妈妈买漂亮的裙子。他没人陪伴,所以想和你一起。”

“噢,好的,爸爸,那我会答应他的。”

“明天晚上,等他邀请了你后,你就要开口说,你要和他单独玩。”

“为什么?”

“因为,他的手里有很多很多的筹码,你就努力把他手里的筹码赢过来。”

“那我要是输了呢?”

“输了的话,有爸爸,不怕,你就大胆的去。”

“好。”

“对了,宸宸,明天玩的时候,记得要说玩比大小。到时候楚天的爸爸一定会说三局定胜负,第一局,你跟着楚天的筹码就行,第一局要是输了,那第二局就筹码翻倍,无论输赢,你都押双倍的筹码……”唐仁修细心说着过程,向宸也是听的认真。

末了,他说,“不管这三局最后是输还是赢,宸宸,你要记得,三局的比赛,不是明天晚上的三局,而是每天比一局!”

“宸宸,记住了吗?”

“恩,记住了!”向宸连连点头。

唐仁修又是道,“那你说一遍给爸爸听听。”

向宸便仔细地将方才他所说的一切,又全都说了一遍。

唐仁修笑了,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向宸也是得意的杨眉!

临睡之前,唐仁修又是叮咛,“宸宸,明天妈妈要是问你,爸爸晚上的时候教你玩了什么游戏,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十万个为什么的孩子,继续发问。

唐仁修道,“这是爸爸和你之前的秘密,不告诉妈妈。”

向宸开心的笑了,“好,我一定不说!”

第三天的午后,他们三人在甲板上垂钓,顾敏果真忍不住好奇问起昨夜,他没有说,自然的,向宸更是没有说。

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楚天如计划中的找到了向宸,邀请他晚上一起玩乐,向宸也答应了邀约。

入夜了,今夜即将是一个切入点。

当他看见她穿着紫色的裙子而出,他不禁被她的美丽所慑服,那是如此的契合。

“默雨设计的裙子,很适合你。”

她问,“是你选的颜色?”

“你喜欢紫色,我知道。”当然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

顾敏却是微笑着,突然说道,“是你自己喜欢吧。”

唐仁修来不及开口,向宸就跳了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他们现在要去赴约。

来到了包厢里,他们和爱德华以及楚天碰了面。接下来的一切,和昨夜唐仁修所教导的游戏如出一辙一一放映而出。在输了今夜的局后,向宸笑着说道,“不是喔,比三局是,今天一局,明天一局,后天还有一局啊!”

爱德华明显不乐意,楚天却是道,“爸爸,你确实没有说是今天晚上比三局。”

爱德华道,“可是怎么办,向宸,我们明天就要走了。”

明天爱德华一行即将启程离去,他们要回澳门去。而两个孩子一讨论,决定一起前往,任是爱德华如何劝说也没有用,于是这三天的赌局就这样拉开了序曲。爱德华被气到了,所以他起身走人。

楚天却要和向宸再玩耍一会儿,爱德华无奈。

他干脆喊道,“唐先生,既然这样,我看时间也还早,不如喝一杯吧。”

唐仁修和爱德华在酒吧里一坐便聊到了十点,这才离开各自回去。

回到套房,没有瞧见他们母子两人,只是听到了声音从浴室里传出来。

唐仁修往沙发里一坐,不过多久就看见顾敏走了出来。

顾敏问道,“今天宸宸说的这些,都是你教他的?”

唐仁修看着她,他也不再隐瞒“恩”了一声。

“还有两局你打算怎么做?你是怎么想的?”她又是询问。

他却是不想去考虑这些,他在意的是,她刚才没有继续的话题。

所以他说,“我在想,你穿紫色真的好看。”

“是默雨设计的好。”顾敏轻声道,“默雨,她也喜欢紫色吗?”

默雨?不,她不喜欢紫色。

他说,“她喜欢蓝色,天空的颜色。”

“你不要再买裙子给我了。”她沉默了下开口,更是否定了一切,“不管是什么衣服,都不要买给我了!来这里就是为了来赚钱的,买裙子也要钱,不要浪费了。”

浪费?能给你的所有,能让你有一丝的高兴,那都不是浪费!

“可是我并不需要。这些裙子,每天换一条新的穿上,可是离开了这里,以后我不会再穿。”她却又是这么说。

“为什么?”

“没有机会穿,也不需要那么贵的。”

“是这样?还是因为,是我送的,所以你不要?”她的再三拒绝,让他终于也有一丝薄怒,他怒她,更是怒自己。

下一秒,又听见她说,“是,你说的没错,因为是你送的,所以我不要。”

他忽然胸口一闷。

她的声音很虚无,如此遥远,“唐仁修,其实你看错了,我没有那么喜欢紫色,只不过是凑巧而已。”

顾敏,你说我看错了?我哪里有看错?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我是在找寻谁的影子吗?你在指纪微冉吗?你以为我把你当作是她的影子吗?如果真是要这样,我会在你的身上找寻吗?

不,你和她一点也不像,一点也不!

我为什么会记住紫色?

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你!

“五年前,你的衬衣就是紫色,五年后,我再见到你,北城的晚宴,你披了一条紫色的围巾。”他脱口而出。

那是心底深处,泼墨印染上的一抹颜色,那曾经是母亲最喜欢的颜色,那曾经也是他最不愿去碰触的颜色。

如果不是你,我不愿意再去记住!

“我没有那么喜欢紫色,我也不是非要紫色不可。”

她却沉静看着他反驳,“唐仁修,不要自欺欺人了,其实喜欢紫色的人是你!”

顾敏,若非是你,我不会再去记住这个颜色,这个让我想要逃离想要忘却的颜色!

可是,你为什么始终这么认为?

他望着她的眼睛宣誓,“我不喜欢。”

他看见她的眼中有着悲愤和伤感,却是终于将那心中所想吐露而出,如此的压抑,“因为纪微冉,因为她喜欢紫色!以后,你不要送我,不,是送给任何一个女人,紫色的裙子,紫色的衣服,再也不要了!”

那话语却是直接砸在了他的心里。

我还要怎么说?我还能说什么!

我什么也不该说。

如果这样能让你彻底对我心灰意冷,那就让这误会一直持续下去,到下一个世纪。

最后,他只是应了一声,“好。”

顾敏,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送给任何一个女人,紫色的裙子,紫色的衣服。

今生今世,除了你之外,再也不会。

番外(11)前继之我爱她

从游轮辗转又回到澳门,一行人前往赛马会。

在赛马会场里,两个孩子对赛马十分热衷。最后,向宸和楚天一致决定自己挑选赛马让马儿来比赛。

爱德华显然信心满满,顾敏却是很担心,“你看宸宸挑的马怎么样?”

唐仁修问道,“你是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以现在的马匹初赛去比,一定会输。”这已经不需要再质疑,唐仁修一眼就明了。

顾敏更是担心了,“那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呢?顾敏,你说呢?

唐仁修笑着道,“看运气吧。”

“唐!”远处,爱德华呼喊着他。

“我过去一下。”唐仁修瞧向爱德华,他对顾敏知会了一声。

唐仁修往爱德华的方向走,两人便在一起漫步闲聊。

“我说你啊,这次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的儿子和我的日子赌三局那么简单吧?”爱德华笑着睨着他。

在商场那么多年,爱德华绝对不会相信,他此番到来的目的只是那么简单。

“我听说,你的公司最近出了一点状况。”爱德华挑眉道。

唐仁修笑了,“爱德华,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爱德华的商场不在国内,昨天还不知情的他,今天就能说出此番话来,很明显他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

唐仁修亦是不想隐瞒,根本也无须隐瞒,“一些小麻烦。”

“这可是未必,如果只是小麻烦,需要你这么大动干戈?”爱德华眼眸分明,他更是得知他将名下股份变卖的消息。

唐仁修道,“有得总是有失,爱德华,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爱德华笑了,他意有所指,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到底指的是什么,他倒是真的不明白了。

“你这一次,来找我赌这三局,你该不会是想找我帮忙吧?”爱德华更是挑明了,他笑着叹息,“唐仁修,我对你的那些投资计划,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爱德华在他的身上不是没有栽过跟头,他可不想再犯。

唐仁修笑了,“我们国内有句古话,不知道爱德华先生听过没有?”

“哦?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唐仁修道出这句话来。

爱德华怔愣了下,他倒是一点也没有被激怒,笑着说道,“东方文化博大精深!不过我倒不是怕井绳,我就是没兴趣!”

爱德华视线一转,望向了远处的楚天,他正在给马儿喂草,“唐仁修,这一局的比赛,你是输定了。”

唐仁修笑笑,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他的目光,落向了马房那里的顾敏和向宸。只见顾敏正对着向宸在说什么,很是认真的模样。而向宸也听的用心,母子两人俨然是一个在悉心教导,一个聆听学习。

唐仁修笑着回眸。

这第二局,谁输谁赢,还真是未知数呢。

休息过后孩子们的赛马终于开始了。

唐仁修问道,“宸宸,刚刚妈妈对你说什么了?”

向宸道,“妈妈给我讲了个故事!”

“哦?”唐仁修狐疑,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马赛也同时拉开序幕,依照次序比赛,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第一场赛马,楚天获胜。第二场赛马,向宸却是扳回了一局。

唐仁修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向宸亲自选的马匹,他心中了然。

看来,那个故事的名字,他已经知道。

正是《田忌赛马》!

紧接着第三局,果然向宸所选的马儿追了楚天的马儿。

向宸最终以三局两胜,获得今日赌局的最终胜利!

第二局比赛,两个孩子的三局之约打成了平手!

事后,楚天好奇问道,“向宸,你又没有赛过马,你怎么想出来,可以这样比赛呢?”

“喔,楚天,我来给你说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叫《田忌赛马》,从前呢……”向宸立刻跑到楚天身边去,很是热情地给他说那个故事。

唐仁修望向了顾敏,此刻他想,哪怕是自己真的不在了,那么也不会担心。其实,他本就不需要担心。她绝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样的信念,会好好教导他们的儿子。

夜里边,唐仁修又和爱德华去喝酒。

仍旧是在那顶楼的天台,喝着酒谈笑风生有些微醺。

爱德华喃喃夸奖着向宸,更是期待着明天最后一场的比赛。聊着聊着,他突然问道,“唐仁修,你那个赌局,就是那个用一生去赌的局,我猜你肯定还没有结果!这到底是个什么赌局,你要赌这么长时间!”

唐仁修却是一下怔了,他晃动着酒杯。

我猜你肯定还没有结果……

没有结果吗?

“谁知道呢。”他轻松淡然的回了一句。

不,那其实早就已经有结果了,他早就清楚彻底。

夜深中,唐仁修和爱德华喝到了半夜。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突然就想好好醉一场。临近午夜的时候,顾敏上来了,爱德华被扶了回去,顾敏也来扶他。

“唐仁修?”她在呼喊,他听见了她的声音。

唐仁修发觉自己没有醉,又或者是醉的不够彻底,不然的话,他怎么能如此清楚的闻到她身上的香气,那比酒还要醉人,他一下倒向她,他不愿意远离。她扶着他回到房间里,他一动不动,任她放倒自己,甚至是为他脱去鞋子。

唐仁修是真的不想动,他贪恋着这一刻她的温柔,这样的贪恋。

她取来了醒酒药,要喂他喝。

“你把这个喝了。”

唐仁修只是看着她,他眯着眼睛,但是他整个人在这个时候却愈发清醒。

顾敏,我没有醉。

我只是,我只是想你。

唐仁修发现那意念无法克制,全都四散开,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好的借口,醉酒是再正大光明不过的理由,他抱住了她,他拥吻她,像是从前一样,她是他的女孩儿,是属于他的。

“放开我,唐仁修,你放开我!”她挣扎着反抗,他全然不顾!

他觉得不够,这太过不够,怎么就能够足够?

顾敏,这样一场流浪,太不足够,我不愿意停止。

就在他亲吻她,翻身压住她的时候,她在他的耳边这样焦灼的喝着,“你喝醉了——”

这个刹那,唐仁修定住了!

他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彼时,纪微冉已经离去,彼时,他旷了一个学期的课,他也曾夜夜流连于酒吧会所,成日和酒精作伴。他早就不会醉倒,早就练就了一番本领。

那个夜晚,他喝了酒回到公馆里,而她当时还只是大学新生。

她为他去买醒酒药,她也是为他和醒酒药,他看见了她,是她担心的脸庞,是她那双清澈的眼睛。

是她喊着学长,是她,都是她!

所以,他才说:是你啊。

此刻,思绪来潮,他拥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好似是在往昔不曾来得及解释的话语,在这个时候一并都要说个清楚。

“我很清醒。”

从开始。

“我一直都很清醒。”

到现在。

“我知道你是谁,一直都知道。”

十年前,我就知道那个晚上的人是谁,现在我更是清楚。

是你来到我的面前,是你对着我说:为了家人,什么都愿意。

但是当时,我并不愿意也不想去承认,我居然会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儿而心生恻隐而心动。

就如同现在,顾敏,到了此刻,我已经无法承认,你对我是如何重要。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把你给推开。

唐仁修动了动唇,又是故意念出了纪微冉的名字,“微……微冉……”

“我不是纪微冉——!”下一秒,她愤怒喝了起来,“唐仁修!你看清楚!我不是纪微冉!——”

他低头看着她。

旁人说,是因为你像她,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你绝无仅有,独一无二。

“你不是她,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是你啊,”唐仁修叹息,那仿佛是一个宿命,他已经认命。

“顾敏。”

她却是愤怒地推开了他,而后跑了出去。唐仁修没有追上去,他躺在床上,只感觉到脑子里一阵刺痛,如此的灼烧。

第二天醒来,他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继续带着向宸去和楚天比赛。

而这第三局的比赛,也是最后一局,他们要赛车。汤玛斯也到来了,加入了这场赛车赛事的旁观。两个孩子亲自挑选赛车手,楚天这边挑选好了,而向宸却是选了他亲自驾驶。唐仁修微笑,对于这个选择,他很满意。

等到他换好赛车服出来后,顾敏却是道,“我陪坐!我坐副驾驶!”

唐仁修愤怒了,她要坐副驾驶?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她怎么能够?

他的阻拦根本没有作用,她更是信心满满道,“我虽然不会给建议,也不会矫正线路,但是会给车手减少压力,增加信心!”

“见鬼!”他脱口而出,“你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分心!”

顾敏,你还不知道你的影响力,哪怕你只是安静的坐在我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我仍旧是没有办法静下心来。

爱德华则是幸灾乐祸同意顾敏作向导。

最后,唐仁修在顾敏那双夺定的双眼里落败,他已举手投降。

比赛开始,唐仁修飞速往前。这一场比赛,让他想到了从前也经历过了一场比赛。当时是和沈澈比赛,不过当时她不在他的身边,他毫无顾忌,放手去开,然而此刻,他却是不能了,他害怕,他怕她会受到一丝的伤害,所以他是如此的心神不宁!

在最后一圈的时候,他奋力的想要超车,却还是怕会伤到她!

眼看着就要结束,唐仁修明白,前方最后的转弯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没有超车,那么他必输,可是如果他大胆去超车,却会有危险。那个车道,副驾驶座在外侧,车子的速度过快,他飞车往前抢道,那么前方赛车手一定会相逼,把他们逼到车道外去。

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的失手,又或者是轮胎打滑,只要有那么一点点,车子就会翻车从这里坠落!

这个死角,是输赢的一线,却也是生死的一线!

唐仁修一边开车,一边侧目看向身旁副驾驶座上的她。

因为过快的车速,顾敏的脸色已经苍白。但是她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唯有唇抿的很紧。

他知道,她是在忍受!

而此刻输赢的可能是五成,他受伤的可能也只有五成,但是顾敏,她却一定会受伤!

就当前方转弯的时候,唐仁修死死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是突然放开了。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好似解脱了,好似释然了,对自己投降了一般。他没有再加速,只是平稳的开车,开过了那转弯。

也在最后,瞧着前方的黑色赛车开过了终点线。

紧接着,他也开过了终点线。

他忽然感到放松,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看见顾敏摘下了安全帽,他也摘下了安全帽,他们的头发都是这么的凌乱,但是唐仁修的心,却是如此安宁。

原来坦白是这样的安宁,原来承认是这样的轻松。

他松开了手,不再去握那方向盘。

他释然了,轻声说道,“我输了。”

耳畔,又盘旋而起那个声音,那个男人的声音,他对他说:仁修,我们来打一个赌吧。

还是孩子的他,已经木讷而空茫,他看见母亲已经躺倒在地板上,她的鲜血从身体里流淌而出,浸湿了地板,是一大片的血迹。

而他占满了鲜血,举着枪站在他的面前。

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又说:你这一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答应我,你这辈子都不会,我们来打赌,我们来打赌!

他不断重复着,他的手按着他的肩膀,要他应下这场赌!

他终于不堪忍受,他点了头。

他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而放纵,随即扳动了扳机!

此刻,他的眼前好似幻化出他的身影来。

那是他的,那是他的……

父亲!

唐仁修扭头,他看见顾敏正望着自己,她的眼睛这么美丽,这么干净,照亮了他的世界,褪去了那片黑暗。

他看着她,更像是看着他,他说,“我认输。”

我认输,我输了。

爸,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儿,她的名字叫顾敏。

我爱她。

番外(12)前继之荒唐那几年

三局两胜制,最后这一局输了,唐仁修这一次和爱德华交手也算是输了。

细细算来,他们之间一共有过三次交手。

前两次唐仁修都赢了,这一次他虽是输了,却是心服无比。

告别了爱德华和楚天,也告别了汤玛斯,唐仁修带着顾敏以及向宸离去。

重新坐上游艇,船舱的套房里,顾敏抱着向宸两人沉沉睡了过去。唐仁修一进去就看见两人睡着的画面,忽然就定住不动。

他不想去打破这样的一幕,这是多么的温馨。

只是这一场流浪,眼看着就要结束画下句点,然而他却还没有觉得足够。

但是,天总是会黑的。

就像是世间万物,总有轮回总有结束,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回到后港城后,他们分别在港城码头。

唐仁修看着他们母子两人离去,渐行渐远。

之后唐仁修去了医院一趟,随即又赶往和唐韩琛碰面。

唐韩琛在“君再来”茶楼等着他。

那座茶楼,如今却是唐韩琛名下的。

旁人也许不清楚,但是唐仁修却是彻底明白。

当唐韩琛笑着说他念旧的时候,唐仁修不禁笑了,“其实说起来,大哥,你可比我念旧多了。”

茶楼早已经不再盈利入不敷出,但是偏偏唐韩琛买下了这里,每年宁愿亏本,他都不愿意变卖。只是因为,只是因为这里是她曾经爱来的地方。

所以,唐韩琛说,“兴趣而已,我既然想要得到,那就不在乎是不是亏了,合不合理,这对我而言,都不重要。老二,就像你常常说的那句,我乐意!我也乐意!”

念旧如果要分对象,那他和唐韩琛相比起来,对纪微冉的那份,他却是远远不及。

喝茶的目的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唐韩琛的用意很明确,他为了那两份保守股份,这是唐家祖上传下来的,唯有唐家中人才能拥有的股份。

唐韩琛开了口,“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你手上那两分股份!”

双倍的价钱,这绝对是一个好价钱了!

但是,他不会让他如愿!

“这做生意谈买卖,不是你想买,卖家就一定要卖。买卖,总是要你情我愿才可以。”唐仁修亦是开了口,“做生意是这样,人,也是这样。”

唐韩琛呵呵笑着,“我不勉强你!但是你不会有第二个选择!比我更好的选择!”

“说真的,这里的位置,开茶楼太浪费了,不如改开餐饮,会好很多。毕竟,有些人,不会来,就真的不会再来。今天的下午茶谢了,公司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就不久坐了。”唐仁修说着,饮尽最后一杯。

走出茶楼,午后的阳光参差不齐。

车子开过那茶楼,唐仁修闭上眼睛想起纪微冉,她当时说:我喜欢这家茶楼,你们看这名字,君再来。有首歌,就是这么唱的,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见过唐韩琛,唐仁修终于回到了五洲。

离开了港城数日,该办的事情没有办成,虽然违背了预想,却是没有彻底脱离轨道。此刻他还有另外一条出路,那就是唐洛焕。

近日来,唐洛焕和他生疏了不少,唐仁修知道是因为顾敏。

他没有多说什么,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直接开了口,“这两分股份,我卖给你,你愿不愿买?”

唐洛焕却是无所谓,“股份对我而言,一点也不重要。”

唐仁修哪里不知道唐洛焕,他一向无拘无束,对于家族权益,他从来都没有兴趣。只是现在,已经不容他继续这样散漫自由下去,他必须要挑起唐家的大梁。除了他,谁也不能!

“那么,”唐仁修顿了顿,他突然凝眸说,“那么你的师妹,陶思甜呢?”

唐洛焕有所动摇,但是还是不应。

唐仁修又拿出了另外一个人来,“而且,你也不想让你的小师妹,一辈子良心不安吧。”

唐洛焕的目光里有质疑,“你卖了手上的股份,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想知道?”唐仁修已然不想隐瞒下去,“洛焕,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最不喜欢欠人。”

此生此世,他唯一不愿意的,就是欠人。

可是如今他唯一欠的,也唯独是只有顾敏一个。

唐仁修有一丝无奈,沉声说道,“我们已经私下谈和,等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就离婚。”

罢了,如果非要欠一个人,那我也宁愿只欠你。

顾敏,我只愿欠你!

此话一出,惹来唐洛焕愤怒,他质问着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顾敏,质问他是不是要重新和纪微冉在一起,他更是质问他今后顾敏和向宸要如何生活。

“没了我,她也会好好生活,也会照顾好向宸。”唐仁修没有半分的考虑,他感到如此宁静。

他已经相信,更是确信,顾敏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长大。

唐洛焕的愤怒燃烧了极点,“你心里如果只有微冉,为什么要在当时和她结婚!为什么许诺了他们母子未来,又不给他们!现在你这么对他们,你还不如一开始的时候就不要出现不要结婚!”

唐仁修笑了,“是啊,早知道这样,结婚来做什么。”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日,那么还不如没有这场婚姻。

“你为什么这么对她!”

“所以,我把所有都给她,当作是偿还了,这也该够了吧,其实她也没那么值钱。”他望着唐洛焕,他故意说着刺激他的话语。

唐洛焕再也忍受不住,他抡起拳头作势就要揍他,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目光狠戾,“你不配!因为不值得!”

最后他松开了手,唐仁修微笑,他知道事情已成。

唐洛焕道,“那两分股份我买了。”

“是双倍的价格,记住了。”

夜里,唐仁修处理完公司的事情,他也是要离去。坐上车里,谢文问他要去往何方。唐仁修想了很久,但是他唯一想去的,唯一想去的地方其实只有一个。

他想去看她,所以他说,“回宝华。”

车子开往公馆,不过多时就到了。

远远的,车灯打着光,照耀在前方的两道身影上。那是一男一女,那是唐洛焕轻轻拥着顾敏。他看不清楚两人的脸庞,只是看见他们,离的那么近。她柔弱的立于风里,站在另外一个男人的身旁。

突然就感觉很遥远。

唐仁修不可抑制的,明明知道要理智,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平静。

他不容忍见到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弟弟,哪怕他知道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哪怕他全都明白,可是他就是静不下心来!

“四弟,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唐仁修下了车,他朝着唐洛焕呼喊。

只是这么一声呼喊,唐洛焕就感受到了他的怒气,“有些事情来找顾敏。”

两人闲聊了两句,唐洛焕驱车离开了。

而他们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回来了。”她轻声询问。

可他的嫉妒如同寒风袭来,彻骨的吹灭了所有的冷静,

唐仁修凝眸,漠然说道,“我不能回来?毕竟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离婚!你这么快就去他那里找安慰?”

顾敏,不要去,不要去洛焕那里!

“你如果是打算回来暂住,那我让张姐去收拾客房,或者你要睡主卧,那我也去收拾。”

“你打算以后和洛焕在一起?”眼看她就要走,他急忙抓住了她。

顾敏,不要和洛涣在一起!

可她却说,“如果可以,我不想再和唐家有任何牵扯。”

不再和唐家有任何牵扯,所以不和洛涣,也包括我是吗?

唐仁修看着她的眼睛,他的手慢慢松开。

他该说些什么,他找着别扭的理由,“我有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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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理由,他取来文件袋给她,“这是脑部的X光片,什么事情也没有。”

这本也是他前来看她的理由,此刻又用上了!

“那就好。”她似乎是放心了,作势又要走。

“顾敏!”他却还是喊住了她,在这个时候,这样的自私,自私地想要抓住她,“记清楚一点,你一天还没和我离婚,一天就是我的人!”

她却冷冽的眼眸喝道,“唐仁修,公平一点吧,我也可以有第二个人!不是洛焕,也会是别人!”

这句话让唐仁修顶住,她已经走进公寓里去。

他却是没有办法回神,只因为她说的不错。

在他走后,她的身边总会有别的人,总会有另外一个人。

不是洛涣,也会是别人。

可是,可是这怎么能够?

唐仁修突然觉得心里堵的不行,世界如此辽阔,但是他的那片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那里也不能去,去哪里都是虚无,去到哪里,都不能拥有他想要的。唐仁修又想起唐洛焕来,他胸口窒闷无比。

“二少,要回酒店休息吗?”谢文关切问道。

唐仁修却是并不想回酒店,此刻他就想要去找唐洛焕!如此冲动,如此的不想再顾忌!

他说,“去唐家老宅!”

谢文有一丝愕然,唐仁修自从搬出老宅后,鲜少会回去居住,更不要提默雨小姐离开后了,那更是少之又少。

“二少?”

“去!”唐仁修冷硬地吐出一个字来。

这边,又是赶回唐家老宅去。

抵达老宅,佣人们对于二少的归来都是小心伺候着,管家上前恭敬招呼,“二少,您回来了,老爷已经睡下了。”

这个时间点,大伯也是该睡下了。

然而,唐仁修却不是来拜见他的,他凝眸道,“洛涣呢。”

管家道,“洛涣少爷在健身房。”

老宅的祖屋极大,里面自然是设有独立的健身房。一座单独的平台,全都是健身器材。一走入内,是巨大的游泳池。只是,池子里并没有瞧见唐洛焕的身影,他并不在那里。

唐仁修再往里面走去,他只见唐洛焕穿着跆拳道服,他正对着摆置的木桩在击打,他每一拳都十分用力,每一拳都好似要打到那深处去。他不是在强健体魄,而像是在发泄一般!

唐仁修眼眸深凝,他缓缓开口,“要不要陪你练练。”

唐洛焕停了下来,他一回头,只瞧见是唐仁修,方才他们才见过面,正是冰火交加的时候,他应了,“好。”

立刻,唐仁修也换了跆拳道服,来到了道场上。

他们两兄弟,此刻一样的装备,那在还是少年的时候,却是时常会如此,当时唐韩琛在,唐允笙也在,唐默雨,唐紫陌也在,还有纪微冉,她也是在的。唐洛焕自然不是唐仁修的对手,他本就比他小两岁。他们说好了不打脸,而且点到为止,这样才能免遭大人们责骂。

而如今,唐洛焕也已经长大,他们斗的不相上下。

就在精疲力竭的时候,唐洛焕喝问,“唐仁修,这么多年来,在你心里的女人究竟是谁?你到底爱的是谁?纪微冉和顾敏,她们在你的心里,到底谁轻谁重?你找了那么多替身,身边女人不断,就连你的未婚妻徐怡静,她也长得像纪微冉,如果你真的这么爱纪微冉,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找顾敏,为什么还要去北城!为什么还要将她绑在你身边!”

这一连串的问题相继而来,唐仁修一怔,唐洛焕的拳头已经重重挥在他的腹部!

那是一拳重击!

他亦是不甘示弱,抬手挥拳,同样将他击倒!

两人都倒地喘息了良久,唐洛焕慢慢起身,“你找那些女人来作替补,顾敏难道也是替补吗!”

唐洛焕怒斥着,他沉默看着他!

唐仁修闭着眼睛,这个时候,他想起当时顾敏走后的日子。就在她走后的一年,他才意识到她是真的离去,那种空无感,那种茫然感,那种空洞,无法形容。他已有未婚妻,她长得的确和纪微冉有几分相似。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想要看见的那张脸庞,不再是她,已不再是她。

可是,他怎么能够?

他喜欢的是纪微冉,那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儿,他的心,曾为她裂开一道缝隙来。在她走后,他曾经以为自己今后会心如死水不起波涛,却发现自己又遇见了另一个人。

人生真能得几回醉?

有些人,的确是不会再来。

早已改变,不知何时何地,也不知是哪一天哪一时哪一分哪一秒,在他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在他察觉到了又想逃脱的时候,在他以为他不会再对任何女孩儿有所怦然的时候,在日月更替时光流转的时候。

微冉,我心已变。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感到恐慌。

他停留在过去,告诉自己不曾转移,他宁可流连在过往的影子里,也不愿意去追寻那新的光芒。

他荒唐的也曾在别的女人身上找寻顾敏的影子,即便他并不愿意,但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那么做了。可是,可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她的女孩儿,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她。

顾敏,顾敏只有一个!

是你,是你无声无息住进我的心里,像是空气。

唐仁修大口喘气着,让新鲜空气占满整个人。

我可以没有繁华,却不能没有呼吸。

番外(13)前继之最痛苦的戏

过了两天,唐洛焕的资金到账,他前来买下那两分股份。

就在办公室里,他们双方签署了合同,股份所有权已经变更。

也就在是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他,唐仁修忍不住喊住了他,“如果你还记得,我和她现在还没有离婚!”

那本是那天夜里,他回唐家老宅要和他谈及的事情,也是他忍不住要警告他的事实。只是那一夜,思绪混乱,他早已忘却了所有。如今,一切分明,清清楚楚,他还是再次提及!

“那又怎么样?”唐洛焕笑了,“反正你们已经谈和了不是吗?早离晚离,你们都是要离!我看她的决心也已经定了,你决定和谁在一起,这是你的自由!所以,同样她和谁在一起,你也管不着!”

的确,他管不着,他又如何去管?

唐仁修面对着唐洛焕,听着他诉说将来的规划,他说他会等她离婚,然后娶她给她盛大的婚礼,他表明自己不在意她曾经的身份,那对他而言,都不是重要的,他更是质问,“而在十年前,要不是你从中捣乱,和她在一起的就应该是我!”

十年之前。

唐仁修也想起了从前。

早在当时,唐仁修就察觉到了唐洛焕对顾敏的不同,他不让他打探到她的号码,他阻止他留在她的公寓里,哪怕是喝一杯水,他莫名的想要让别的男人远离她,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弟弟,他也不愿意他们亲近。

“如果我当时说了,你就没有机会了!”唐洛焕喝道。

“机会?早在你认识她之前,我就和她认识了!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若说人和人都要有一个先来后到,那么她第一个遇见的人,不是他,也不是洛涣,而是沈澈才对。

唐洛焕却是笑了,他斩钉截铁表示,他将会用今后所有的时间来陪伴她!

他试图要搬出大伯来震慑他,然而唐洛焕更为坚决彻底,他大笑起来,“我从来都不屑这把交椅!大不了,我退出五洲!你以为我会怕什么!”

退出五洲,退出唐氏……

这是多么沉重的决定,却又是如此洒脱,他将他心里想说的想做的,全都拿去了。

可是,他又怎么能?

“她不会和你在一起!”唐仁修愤怒,更是空洞,“她心里没你!”

“她心里没我,难道就有你吗?一个人能忍受多少伤害,你又带给她多少的快乐?你带给她的,全部都只有痛苦!所以,她一定后悔,她会忘记你,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你!”

忘记一个人需要多久?唐仁修不知道,但是他却感到如此的恐慌!

最后,只听见唐洛焕信誓旦旦说着那些誓言,在那片阳光里,他看见他脸上的光芒,直射进眼底,那样的灼热。

他说,“我相信人心不是铁做的,我能打动她!一年不行,就两年,大不了十年!我什么也没有,不过没关系,我有时间!一切阻挠对我而言,都不是困难!只要我想,没人能阻止我!我用我下半辈子的时间来赌,我会走进她的心里去!你就等着瞧!”

一年不行,就两年,大不了十年……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么想的,当他重新遇到她的时候,当他和她结婚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几日,唐仁修有些心神不宁,唐洛焕的话语不时就会从耳畔回响,让他怎么也躲闪不了。

一日午后,顾敏送文件进来,“八亿美金,还缺多少?”

他并不想她担心,“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问题。”

“我有权利知道,我必须要知道,你到底还缺多少?”她却是焦急!

他突然抬头,看见她一脸关切的脸庞,而唐洛焕的话语又再次盘旋起来,他动了动唇到,“很多。”

顾敏有些微恼,“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很认真,真的很多。我不仅仅缺钱,缺股份,缺资产,还缺——时间,很多很多的时间,我最缺最后一个。”他说出了心里最恐慌的话语。

她却是坚信地说,“怎么会没有时间,还有很多时间,足够的,一定可以的!绝对没有问题,完全可以凑齐,唐仁修,告诉我,还差多少?”

不,顾敏,这一次已经不够了,怎么也不会够。

顾敏,告诉我,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他问出了口,“你觉得洛焕怎么样?”

在他的质问下,她回答了,她细数着他的优点,他默默聆听,他无法反驳。洛涣,从来都是唐家的骄傲,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顾敏,你会嫁给他吗?

“你觉得嫁给他怎么样?”

在他的追问中,她终又回答,“嫁给洛焕,挺好的。”

“顾敏,你喜欢他么?”

如果没有我,你会喜欢他么?

他看见她即将回答,却是不敢再听下去,唐仁修打断了她,“别说了——!”

顾敏,请你别说。

我不愿听,不想去听。

她果然不再提,只是询问最后的差额,唐仁修恢复了冷静,终于告诉了她,“一亿美金!”

向宸的股份,不能动,也不会动。

可是这最后的一亿美金,顾敏,你又会如何?

唐仁修在等待,等待她的行动。

“如果他开始调查一个叫宋蕙的女人,那么就立刻来向我报告。还有,将她的资料准备好。”唐仁修将谢家兄弟唤了进来,下了命令。

过了几日,唐仁修终于等到了消息,谢文敲门而入,“二少,就在刚才,顾小姐去了京都酒店,在包间里和谢先生见面了。”

唐仁修沉默,她果然还是这么做了。

他默然了许久后,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傍晚,又有消息传来,有关于谢先生,“二少,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了。”

唐仁修望着窗外的黄昏夕阳,他心念早已定,“放出去。”

他的身后,办公桌上正是有关于宋蕙女士的个人档案。

宋蕙,宋蕙,她是谁,她是顾敏的母亲,是她的亲生母亲。

而谢先生,他却是她的……

那是唐仁修曾经不愿去面对,更不愿去回想的事情,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承认。

谢先生,他是顾敏DNA医学上的父亲。

唐仁修笑了,谁能料到,竟是能够如此造化弄人!

现在,他开始等待,等待这一局里,最后一个结果。

他早知道谢先生恨他入骨,恨他的父亲入骨,在那一场袭击里,他已经知道是他主导,他要的是他的命!可是她呢,他的亲生女儿,他是否会放过?

这一次的等待漫长,一直等到了十二月来临。

酒店里正是觥筹交错。

“二少,顾小姐已经离开京都了。”谢文走近几步,他低声说道。

就在今夜,顾敏再次前去和谢先生碰面,这一次交易完成,这一次等待的结果,有人放了手。

唐仁修面色安然,他依旧继续和客户应酬着。杯中的酒,却是喝的越来越猛烈,一杯接着一杯。

对方招架不住,被他连番一瓶后,竟也是微醺着倒下了。

唐仁修这边也喝了不少,人都醉倒了,饭局也是散了。谈笑间离开了包间,他往外边走去,送对方离去,谢武也驾车停在了面前。谢文扶了下,唐仁修坐进了车里边去。

谢武问道,“二少,现在要去哪里。”

唐仁修默了下道,“回公馆。”

立刻的,车子便离开了酒店,前往宝华公馆。

正是午后,顾敏不在,她应该在公司,而向宸也不在,他应该在学校。唐仁修回来的时候,公馆唯独只有张姐一人。张姐正在打扫,听到开门的声音,她很诧异跑出去瞧,却是看见了唐仁修,惊奇喊道,“先生,您回来了。”

唐仁修点了个头,他换了鞋而入,便是往客厅里走了过去。

张姐闻到了酒气,轻声说道,“先生,您喝酒了,我去给您倒杯蜂蜜茶润一润吧。”

唐仁修又点了个头,微笑着应道,“好。”

张姐很快为他倒了杯茶水来,送到他的面前,唐仁修接过,他不急着喝,只是问道,“最近他们都好?”

唐仁修有段日子没有回来过了,张姐不是不清楚,此刻他询问起来,她回答道,“都好,向宸每天都有去学校,小姐也每天去上班,还是老样子……”张姐细碎的讲述着他们的日常生活,而他默默聆听。

张姐说了半天,足足说了二十余分钟,他也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了,他才温声说道,“你去忙吧。”

张姐安分地转身,又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客厅里面,唐仁修将那杯蜂蜜水喝完,静静地坐着,此刻就这么寂静了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

很多往事很多回忆,也就这样显露出来。

唐仁修闭上了眼睛,他想起了之前一家三口在这里生活的片段,一幕又一幕,又想到了多年以前,他多年以前将钥匙交到她手里的情景。好似总共有三次,一次就是今年,一次是五年前,更早的一次是十年前。每一次,却都是跳过了五年。

五年,那么久那么久。

他竟也浪费了那么多的时间。

更是在这个时候,想到了更遥远的过去,那是模糊的记忆,儿时的一切。

黑暗里面,他的母亲每天都会站在公馆的门口,看着他离开去学校,也会在他放学归来的时候,远远站在门口驻足着。在所有年少的记忆里,唐仁修觉得,那是最美的画面,也是最遥不可及的画面。

唐仁修静静坐了许久,久到张姐已经晾完床单而出,张姐只当他是睡着了,怕他着凉,所以拿了毛毯过来,想要给他盖上。

“张姐。”他喊了一声。

张姐赶紧过来,“先生。”

唐仁修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陪着他们,照顾好向宸。”

“是。”

唐仁修作势起身,他又是叮咛道,“还有,我回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她。”

张姐莫名,却也还是应了,“是。”

唐仁修离开了公馆,这里是他曾经的家。

但是从此往后,不再是了。

他曾经如此痛恨知道,他们是父女的消息。但是此刻,却又是如此庆幸。

顾敏,你是谁的女儿,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能平安。

所以,哪怕是他,哪怕是谢致远,我也庆幸。

周一周会过后,岳华询问起那笔钱的去向,顾敏说,“之前还差一亿美金,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于众人的诧异里,顾敏又是道,“有一亿美金,可以填最后的空缺。”

众人全都在询问这笔钱来源,唐仁修只看见她对着他说,“是你的。”

不,顾敏,早已经不是我的。

他更是早就已经知道事实,宝华已卖,他们已经搬走,可他只能继续询问,“哪里来的钱。”

她抵不过他的质问,最后坦白,“这是卖了宝华的钱。宝华已经卖了,卖给谁这不重要,一亿美金到手了,才是重要的,你……”

他在此时打断了她,他喝问她,他冷笑,他愤怒,他在众人面前撕碎了她递过来的那张支票,他是庆幸的,却也是不舍的,因为属于他们的家已经不在!

最后,在她的注目下转身离去。

他忽视她眼中的受伤,转身一刹那,唐仁修忍不住握紧了拳。

在资金问题解决后,江绍明要离开,却是在离行前,给唐仁修打了电话,“唐二,你要是有空,就过来送送吧。”

唐仁修知道他有话说,立刻赶了过去。

机场和江绍明见面,江绍明说了许多,都是宽慰的话语。末了,他说道,“其实那座房子,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唐二,重要的是身边的人,有了她,有了孩子,才是你的家。你爸爸妈妈要是还在,也一定是这样希望的,你说是吗?”

不重要,那些早就不知道,我清楚知道。

所以,当顾敏再一次进入办公室来到他面前的时候,她不曾开口,他就已经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他对她说,“好了,我没生气。”

顾敏,我不合格,我不是一个好演员。

“这次真没有。”

你不会知道,这是我演过最痛苦的戏。

番外(14)前继之爱是一个人的事

唐仁修小时候经常会做一个梦。

梦里面的女人,带着他去种植花草。花园里的花开的极其漂亮,放眼望去一片艳丽的红色,那是玫瑰花。

她曾经对他说:等到仁修长大了,要送玫瑰花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可不能三心二意。

他一口答应:我送给妹妹。

那个梦里面,玫瑰花的花瓣全都凋零了,下了雨过后就染成了一片红色。在视野里和那片猩红全都混淆在一起,让他分不清楚,那到底是花的颜色,还是血的颜色。

只是那一幕一直定格在脑海里,是男人拿着枪举枪对准了女人。

女人哀求着说:望潮,你相信我……

男人却还是按动了扳机,他是如此的决绝:乔湘,你这辈子,死也要死在我的手里。

她最终倒在了那片血泊里,身体里流淌出的血液就像是落地窗外的玫瑰花。

男人回过头来,他慢慢走向他,他抓着他要他发誓许下一个誓言,他要他下一个赌注。

……

这个誓言这个赌注,一直一直伴随着他,从年少到如今,不曾消失过。

只是长大后,他已经很少做过这个梦了。

然而,今天唐仁修却不知道怎么会又做了起来!

他可以清楚知道自己是在梦境里,他却逃脱不了!刷一下,他渴求要抓到什么,试图要离开那个血色地带,忽而感觉到有物体压向了他,他的手猛地抓住了谁,猛然之间他睁开了眼睛来!

他眼中唯有彷徨,他还抓着她的手,对上了她一双关切的眼眸。

那么的清澈干净,顷刻间为他驱散了黑暗……

顾敏,是你。

“你睡着了,我拿了条毯子来,不然会感冒。”顾敏轻声说。

是梦啊,果然是梦,唐仁修心里想着,却还是忍不住会感到窒闷来,他将她抱紧在怀里。

“你做恶梦了吗?”

“恩。”

“没事了,没事了……”她安抚着他,一声又一声,他不愿意在醒来。

“阿敏,你怎么会在。”

告诉我,你为什么还在我的身边。

“今天加班,我来送文件……”她说了些什么,他却听不进去了,只想此刻拥抱住她,“你怎么了?”

他低声说,“有点累,你别动,一下就好了。”

可是在拥抱过后,还有什么。

她说,“回家睡觉去!”

“哪个家。”顾敏,我又该回哪里去?我早已经没了家。

顾敏怔愣了,她说不出话来,那眼中暗淡起来,那是自责,他当下不忍,立刻回神,“是,我也该回去,有人还在等我。”

她立刻领悟,退出了办公室,“那我下班了。”

顾敏,她不会知道,他早已没了家。

顾敏,她不会知道,在长大之后,他果然送给了他的妹妹唐默雨玫瑰花,在每年她生日的时候,他都会送。可是,除了唐默雨之外,他也就只送过给她一个人而已。

顾敏,她更不会知道,他并不喜欢过生日。

只在生日的前一天,他的父亲枪杀了他的母亲,随后自杀走了。

可因为是她,这一切都可以不在乎,也可以很在乎。

近来,唐仁修时常会想,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去爱?

当年,父亲投资失败,被揭发亏空公司公款,从而被请退出五洲集团,至此大伯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父亲带着母亲还有他离开港城远赴国外,最后双双殉情。当年谢先生成功崛起风起潮涌,可是宋蕙年轻病逝,谢先生一生未娶。

如今身边的人兜兜转转,又有哪一个真的幸福快乐。

默雨,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

紫陌,曾经那样爱笑的女孩儿,再也没有笑过。

洛涣,母亲死后一直住在国外不愿回来。

允笙,从小被带回唐家,但是他却永远是私生子。

他的大哥,唐韩琛,一生都仰望着唐家,不知道在追逐什么。

究竟又有谁幸福?

此刻,当听到陶思甜住院的消息,唐仁修胸口发闷,他说不出话来。

“二少,刚刚去医院打听过了,陶小姐之前做了流产手术,过后没有好好休息,再加上精神状态不好,所以血崩了。卫医生说,她很难再怀上孩子……”谢武如此说着,唐仁修想到了那个活泼开朗的陶学妹,他突然感觉到如此阴霾。

这更会让他想到往事。

那曾经是他对她做过的残忍事情。

如果当时,她也和陶思甜一样,打掉了这个孩子,那么现在,是不是也会上演今日的情景。

那么宸宸,他们的儿子,又会在哪里?

那么他,又如何在五年后再能将她留在身边?

唐仁修庆幸,庆幸紫陌的隐瞒,庆幸卫玲的违抗,庆幸宸宸的出生,更庆幸自己没有真正扼杀一个生命。

直至今日,他才彻底体会到这份庆幸,是有多少的感慨。

然而,唐允笙呢,经久之年后,他也许才会明白,当时自己做了多么错误的选择。

他知道最近她因为陶思甜的事情,没有好好休息过,所以特意将她唤进办公室来。

“这份文件,我批过了。”

“我立刻送去岳主管那里。”

“不用这么急,我还有一些公事要问你,先去吃个午餐吧。”

“我,吃过了。”

“那就陪我吃吧,我还没有吃,一边吃一边再说。”

餐厅里点了餐,唐仁修看着她慢慢用餐,她没有丝毫的食欲,他看的清楚。可是这怎么能行?

她的心,就像是那一片冬日里的天空,灰蒙蒙的。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开心起来?

唐仁修瞧着那片天空,他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只见她抬起头来,眼睛里没有半点光彩,他缓缓开口,低声说道,“今天天气不大好,明天就会好起来的。我看了天气预报,这两天就放晴了。就算不信我,也要相信天气预报吧。”

顾敏,天总会放晴的,再痛苦的事情也会过去的。

在他的期许中,她终于点了头。

这一年的十二月,发生了许多事,关于泰和曼顿一案,召开了董事会。在会议里,他拿出了四亿美金填补空缺,再加上唐洛焕的一亿美金,顺利度过了难关。

唐洛焕道,“我想各位叔伯都知道,这次的案子,前期调研由我负责,会造成今天这一步,我有责任,我对公司这次失利负责!”

唐紫陌等人却是诧异,因为他们早就知道顾敏已经将宝华的公寓转卖,拿到了一亿美金。可是唐仁修却没有填补空缺,而是唐洛焕补了这最后的一笔。

事后,唐紫陌询问,“哥,怎么是洛涣。”

唐仁修站在落地窗前,他望着那片天空道,“那笔钱,我不会动。”

唐紫陌明白,他说的是卖宝华的那笔钱,只以为因为谢先生是买家的缘故,他更不会动。

唐仁修却说,“总要给他们母子留点什么。”

唐紫陌才彻底醒悟,原来不是在意谢先生,而是给顾敏和向宸留后路。

“况且,洛涣是这次的海外负责人,他逃不了干系,以后公司还要靠他。”唐仁修幽幽说。

唐紫陌不禁抿唇,这样的深沉用心,旁人又有几个人能懂。

很快的,陶思甜的案子迎来了开庭的日子。

开庭当天,唐仁修有去,作为当事人,他也被传唤了。

只是案子审理并不顺利,因为陶思甜的精神出现了障碍。最后,法院只能终止开庭。

“二少,顾小姐去见了沈方航的代表律师,她要见沈方航……”

唐仁修就知道,她是绝对不会如此作罢的。他沉思着,开口说道,“去找那位代表律师谈一谈,想个办法让她见他一面。”

“是。”

谢家兄弟的动作很快,而且办事一向得力。顾敏这里,唐仁修只问了一句,她就已经点头答应。

不出几日,顾敏成功跟随了律师进了看守所去,她见到了沈方航本人。

事后,唐仁修见了那位王律师一面,问起了那天进去后到底谈了什么。王律师将细枝末节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唐仁修的呼吸有一瞬精致。

他仿佛是看见了顾敏,她对着他说,“医生说她抑郁症,不过这样也好,记不得一些事情,就不会痛苦了。这辈子就遇见了两个人,一个是伤了她,一个是彻底的毁了她。”

顾敏,你这辈子又遇见了几个人?

他突然感到后怕,她会不会也有一天,变成像是陶思甜那样?

唐仁修闭上了眼睛,只感觉那比梦还要让人可怕。

十二月,终于迎来了月末,圣诞节即将到来。岳华负责的项目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都很是顺利。而在资金筹备方面,唐仁修拉拢了纪氏作为投资方,连带着纪微冉作为纪氏代表,参与到这次的项目中来。

公司里那些消息不断,游转于他和纪微冉之间,他不是没有听见,却是一笑置之。

然而,唐仁修已经算到,纪微冉她也是该来找他了。

果然在这一日,纪微冉进了办公室,“耽误你一点时间。”

唐仁修停了下来,“你说吧。”

“顾敏刚刚跟我说,离婚手续还要等一下,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出了口。

他立刻道,“她开玩笑的。”

“她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唐仁修!告诉我原因!”

唐仁修却是已经释然,他开了口,“微冉,我想你帮我最后一次。”

纪微冉不明所以,“你在说什么?”

唐仁修望着她更是直接说,“之前去国外,我出了车祸,脑子里有淤血压到了神经,我想你帮我,演一场戏。”

“这不是真的!”纪微冉显然不愿意去相信!

“是真的,微冉。”他认真回应。

纪微冉很是崩溃,她一下跌坐在椅子里,“怎么会这样?你出了车祸,为什么不做手术!”

“不到三成的成功几率,微冉,我时间不多,而且也赌不起。”他将所有的真相都诉说出来,纪微冉一下红了眼眶,她的眼泪掉了下来。

唐仁修起身,他取过纸巾来给她。

纪微冉抓住了他的手,“唐仁修!你不能这样!你要做手术,还是有机会的!你不能这样对自己,也不能这样对顾敏!你现在需要的是她陪着你!你需要她的支持!”

纪微冉不断的劝说,试图要让他改变主意,但是他早就已经心意已决!

唐仁修望着她,微笑着说,“微冉,我心已定。”

纪微冉哭到不能自己,唐仁修低声说,“还要委屈了你,陪着我一起演一回坏人了。”

“你会帮我的吧。”他笑着请求。

他知道,她一定不会拒绝。

这之后他和纪微冉携手演出的“关系”已然成真,这就是他预想的效果。

这夜,又是一晚加班。

谢文突然上来汇报,“二少,洛涣少爷和大少在资料室动手了!”

唐仁修抬眸,“因为什么?”

“为了顾小姐!”此话一出,唐仁修霍的从椅子里起身,他急忙奔下楼去。

离的近了,就可以听见那争吵声,还有打斗的声音!

“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唐洛焕喝了一声,他上前就是开打!

顾敏站在一侧,她烦闷喊道,“住手!不要打了!”

他加快步伐,一下冲到了门口,只见里面乱作一团,而顾敏纤瘦的身影在其中,她在劝阻!唐仁修却是心惊,只怕她会被伤到!他立刻喝住了两人,“全都让开!给我住手!”

“大哥,自己人在这里闹成这样不大好,毕竟这里是公司。”他又是对唐韩琛道。

“我这跟顾特助聊了几句,时间还真是不早了。”唐韩琛笑着,他转身走了,“顾特助,改天再聊了。”

“在公司里斗殴,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这三天你不用来公司了!回去好好反省!”唐仁修又是朝唐洛焕呵斥,他继而扭头对上了顾敏,“顾特助,请你的行为检点一点!不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顾敏沉默而宁静,只是一双眼睛黯然的看着他,那目光让他揪心……

唐洛焕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就拉了顾敏离开。

而众人也在之后纷纷退散,唐仁修看见纪微冉一个人发怔着,她是如此不安。

纪微冉追问起唐洛焕所说的话语,顾敏为什么会和唐韩琛一起,他本不想去多说,但是纪微冉坚持要听到答案,“你不告诉我,我也不会再帮你!”

他只得将那事实道出,纪微冉听完后惊愕,她就要离去,他知道她要去找唐韩琛,他喊住了她,“微冉,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他是唐韩琛!”她眼中明显是不信。

他却是坚定的说,“就因为他是唐韩琛,微冉,他不是对谁都可以。”

纪微冉眼中闪烁起光芒来,唐仁修却是微笑。

因为,他爱着你,所以他不是对谁都可以。

从来不曾诉说,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

这一刻,唐仁修发现自己从未如此贴近过唐韩琛,因为他终于明白。

爱,有时候也许只是一个人的事。

天知,地知,神明知,我心知道。

番外(15)前继之幸福的味道

这年的圣诞节前夕,唐仁修这边收到了一个消息。

岳华,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也是这段以来,唯一一个值得让人高兴的事情了。

岳华和孟涛结婚已经多年,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自己的孩子,今日好不容易得了,那是值得祝福庆贺的。然而,问题也接踵而来,岳华自怀孕后身体状况并没有那么良好,她早已过三十,年级大了,再加上曾经不慎滑胎,这些都是可能导致她再度流产的先兆可能,所以这次怀孕格外小心。

基于如此,唐仁修早就有了定夺。

他不能再赌上岳华学姐的幸福,还有她和孟涛的孩子。

就在办公室里,顾敏率先开了口,“岳华姐,你现在怀孕了,不能再继续工作。之前肯定是因为累到了,所以你才会喊不舒服头晕。”

众人也都是意见一致,只希望她好好安胎。

唐仁修也是说道,“岳主管,你可以收拾东西,现在回去静修了。我放你产假,从现在开始,到你生产结束康复为止。”

岳华是不同意的,因为现在项目到了关键时刻,让她离开,她绝对不放心,“唐总,我现在要是休假了,那手上的项目呢?又要怎么办?已经到了后期,过几天就要交企划书了,对方公司也一直在等,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唐仁修也明白她的担忧,他微笑着,“这件事情,你就不需要再考虑了,你现在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平安度过休假的这段日子。”

岳华更是抗议,坚决表示这样不行。

而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顾敏表态,“这个企划,我接手了!”

这话音落下,唐仁修勾起了唇角,“你可以?”

“当然可以!”顾敏应声,并且反问,“唐总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当然相信。”他回的毋庸置疑。

他早就知道,她一定会如此。

至此,顾敏顶替了岳华的位置,正式接了这个项目。

事后纪微冉问道,“这样一来,她就要天天和我碰面了。”

“你们本来就在天天碰面。”

“你明白我的意思。”纪微冉意有所指,唐仁修波澜不兴,“这个项目很快就会结束的。”

一切都会结束,在不久之后。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纪微冉很是担忧。

“我?”他笑着,此刻如此坦荡,“当然是在董事会的时候,坐稳唐总这个位置了!”

坐稳唐总,而后再将公司交给洛涣,这是最好的结局。

“再然后呢?你就不管你自己了吗?”纪微冉喝了一声。

唐仁修沉默,他低声打断了她,“好了,微冉,还有段日子,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之后那些事情,他现在不需要考虑,也不用考虑太多。

只是,有些人却还在。

“你去见过大哥了?”他将话题转移,这也是他心里的一个疑虑。

纪微冉坦白应了,“去了,他在柯姨那里。”

“说起孝顺来,大哥是最孝顺的。”唐仁修不得不承认,唐韩琛是个孝子。

“我已经和他说清楚了。”

“那就好。”唐仁修低声说着,声音轻到只有自己听到,“他清不清楚,就不知道了。”

唐韩琛,他是否明白她的意思,是否已经真的说清楚,这恐怕没有人知道了。

“那你呢?你又什么时候打算让她清楚?”纪微冉担忧问道。

唐仁修抽了口烟,这样的洒脱,“这一辈子,我也不打算让她清楚了。”

已经没有必要,也不会再想要让她了解。

如果可以,这一辈子,顾敏,我真的不愿你知道。

纪微冉听完这一句,她不禁感到伤感,她想要劝说却是如此无礼。沉默了良久,那气氛窒闷无比,她只得随口说了一句,“圣诞节快到了。”

圣诞节。

是了,的确是快到了。

唐仁修想到了往年的圣诞,那五年是一片空白,而就算他们曾经在一起的那段岁月,唯一的一年,却也没有来得及。只是今年,终于还是等到了,终于还是赶上了。

终于在期许中,圣诞节来临了。

圣诞当晚,公司里职员都下班了,但是唐仁修知道有一组团队却是不会这么早离去。

这些日子以来,岳华虽然休假离开,然而顾敏却是带着团队每天加班到深夜。

这一夜也没有例外,他也没有离去,他等待着她。

夜不知不觉深了,唐仁修收到了消息,团队组员们已经离去,那么看来,她也快要结束。

唐仁修掐灭了烟,他亦是起身,往顾敏所在的楼层而去。

他知道她在会议室里,还没有走。

他来到回廊里,静静走向会议室,那巨大的玻璃窗户倒影出里面的一切,也倒影出她的忙碌的身影来。他驻足不动,站在那里,静静看着她。他还没有说过,他最爱看她认真的侧脸,在灯光下有种格外美丽感觉,他会不自觉的瞧的痴迷。

忽而,有两个职员出来撞见了他。

他立刻挥了手,不让他们惊扰到她,他这才迈开步伐走近她。

他就等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等候着。

直到她转过身来,她才发现了他的存在,她怔了下,一时间没有出声。

他低声询问,“忙完了?”

她这才应了一声,他们聊起了工作进度,都是公事上的谈话,最后她说,“我要下班了。”

“回家?还是圣诞节有约了?”他忍不住问了。

顾敏望着他,她却是突然说,“她在隔壁的办公室。”

她是在指谁,唐仁修又怎么会不知道,纪微冉就在隔壁那间里。

唐仁修望着她,此刻,多么想跟她说,不,我不是来等她的,我是来等你的。顾敏,我来等你。

他的唇抿的那么紧,心里有个渴望,一直忍不住想去诉说。

而在刹那,他听见了开门声,纪微冉估计是等了半天等不到,所以出来看看情况,没有想到门一开,她扭头一下撞见了唐仁修,他就站在门口,于是她喊了一声,“你来了?”

唐仁修回头,朝她点了个头。

纪微冉这才意识到,她出现的太过不是时候,因为顾敏一定还在!她还想要开口,然而唐仁修的眼神,已经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再说。纪微冉凝眸,她不忍,却还是只能收了声。

纪微冉回身,走回了办公间里。

唐仁修也要离去,但是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他回头喊道,“顾敏。”

他注视着她说,“圣诞快乐。”

阿敏,这句话迟了太多年,这句话我等了太久。

阿敏,圣诞快乐。

我和你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圣诞节,也是最后一个。

他微笑着转身,来到了隔壁。

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纪微冉独自坐着,那微亮的灯光,晕染在她的身上。她沉静不语,他也走上前去,在她的对面坐下。他知道她等了很久,因为就是他让她等待在这里的。

聪明如纪微冉,她早已经看透,“今天晚上让我空等在这里,只为了说这么一句?”

他沉默微笑,什么也不说。

在那片灯光晕染里,纪微冉淡淡笑着,但是那笑容里只是惆怅,“你又知道,她真的快乐了。”

唐仁修心中一紧,他的眼中被黑暗浸染了半分。

沉寂了一瞬,他开口道,“今天圣诞节,又让你等了我那么久,看来我得要补偿你。”

纪微冉笑了,“能有什么补偿?”

“想要什么礼物自己选。”

既然他如此大方,纪微冉也不客气了,她开了口,“最近公司有个晚宴要出席,缺一件礼服。”

唐仁修了然,“走吧。”

立刻的,两人来到了一家礼服店,那是一家私人定制的礼服店。

纪微冉是纪家的千金,从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给她的,当然是最好的。

店员一瞧见她到来,立刻迎了上去,“纪小姐,您来了,请进,这次来了很多特别的定制款,您可以看看……”

纪微冉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所以一进去就没有陌生。

唐仁修陪同她进去,他就往休息的沙发里一坐。而纪微冉则是由店员陪同着去看礼服了,她的身影游走在那衣橱里。

“纪小姐,您看这件呢?……这件如何?……”店员一一询问着,纪微冉的目光在那些衣服里流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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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视线定格于其中一件,只觉得那太过美丽,她被吸引了!

纪微冉的手,扶向了那一件。

“纪小姐,您的眼光真好,这一款是我们的设计师特别设计的,只此一件,因为很挑身材,所以好多人来看过,但是都试穿不下,纪小姐您身材那么好,一定可以穿上的……”店员十分热络,立刻为她取下礼服来。

纪微冉也是满意,她进了试衣间里试穿。

果然,当纪微冉穿着那礼服而出的时候,镜子里的她,是如此适合那件礼服,简直如同量身定制的一般!

店员不住的称赞,“太漂亮了,纪小姐,这绝对是为您而设计的……”

纪微冉也是很喜欢,她微笑着点头,店员更是为她将帘子拉开。

店员喊道,“先生,您看看纪小姐穿这件如何?”

唐仁修正望着窗外,听到呼喊声,他回过神来,缓缓望了过来。只是瞧见纪微冉站在不远处,他没有注意到那礼服到底是何样的款式,也不在意那衣服究竟是否漂亮,他只看见了那一抹紫色。

那是纪微冉所喜欢的颜色。

她从小就钟爱这个颜色。

纪微冉问道,“如何?”

唐仁修却是不说话,因为他突然之间想到了顾敏,想到了那晚在游轮上,想起了她对他说的话语:以后,你不要送我,不,是送给任何一个女人,紫色的裙子,紫色的衣服,再也不要了!

店员只见他们郎才女貌,是无比登对的一对,也是将他们看成了一对恋人,她连连夸赞道,“先生,您的女朋友穿这件礼服真的非常漂亮!”

纪微冉却是尴尬了,他们不是这样的关系,她就要开口解释,“我们……”

“换一件。”他却是抢先了一步,只一句话就打断了她。

纪微冉回眸,瞧着唐仁修,他很是肯定坚决的语气,那样掷地有声的说,“微冉,换一件!”

店员瞠目,不明所以。

纪微冉也是困惑着,但是又好似明白一些什么,她微笑着点了个头,她轻声说,“我也觉得不大适合。”

纪微冉赶紧回了更衣室,那店员也跟随过来为她服务。

纪微冉褪下了紫色礼服,她回头对着店员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他已经结婚。”

店员也是一愣,而后回过神来,“抱歉,小姐,不好意思……”

最终,纪微冉选了一款白色的礼服。

唐仁修果断买下,作为他的谢礼,他送给了她。

离开礼服店,这边就要分道扬镳,纪家的车子也到了。

纪微冉知道,那是他命司机过来的,她也不多说什么,和他笑着道别,“那我先走了。”

唐仁修沉默微笑,双双上了车。

分别之后,唐仁修却并没有立刻回酒店,而是让谢文将车子开往了另一个地方。

那是顾敏和向宸现在居住的地方。

到了公寓大楼这里,他并没有上楼,只是在附近等着。

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看见他们下来了。

他就在沿路瞧见了他们。

他让谢文熄火,他隔了不远的马路静静看着他们。

他看见了顾敏,看见了向宸,却还看见了唐洛焕。

唐洛焕带着他们母子来放烟火,向宸玩的如此高兴,而顾敏和唐洛焕并肩而站,又是突然他看见洛涣抱住了顾敏,他的心猛地揪紧,只差要上前将他们拉开,又见顾敏缓缓将他推开,他的手还握着车门把手。这一刻,唐仁修有了一丝错觉,如果没有他,他们也很是相配。这样的想法,真让人懊恼。

夜空里烟花盛放,他就在车里看了很久,直到顾敏带着向宸开心的转身离去,直到唐洛焕也踏着夜色离开。

他还在那片烟花盛开的夜空下。

然而烟花褪去后,夜空里只剩下一片的漆黑。

如同他的心,也是黑暗无底。

顾敏,如果没有你,其实圣诞节,并没有那么快乐。

圣诞节过去后,泰和一案也有了转机,沈方航已然翻供。这件事情,最高兴的除了陶父之外,就是顾敏了。

顾敏脸上的笑容,他清楚瞧见。

他也知道了事情的进展,“我已经从游律师那里知道了沈方航翻供的事情了。”

“刚刚接到的电话,真是太好了,这样一来,思甜的案子,大概就没有问题了!真的太好了!”她高兴到不行,不断诉说着,那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欢乐。

他不禁也柔和了眉眼,“看把你高兴的。”

“是好事情!天大的好事情!”

只因为看见了她的笑容,他也仿佛感受了那份喜悦,不自觉的透出来。

“的确是好事情。”他看着她说。

只因为看见你的幸福,我忽而也感受到了那幸福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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