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也干点啥,有时打工,有时给人帮个忙啥的!”
“啊,李飞,你别有顾虑,找你来,是有事向你了解一下。”
李飞抬了一下眼睛,又垂了下去,等着李斌良说。
李斌良:“是这样,你过去不是跟耿凤臣干过吗?我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他可能藏在哪里?”
直了些,可是,没有别的办法,绕来绕去也是这么回事。
李飞急忙摇头:“不不,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藏在哪儿呢?要知道早报告你们了!”
李斌良端详着李飞的脸色,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真话。
李斌良:“李飞,你别着急。是这样,据我们掌握,耿凤臣可能回奉春了,现在,他没有谁可以联系,也有可能找你。毕竟,你跟他干过,当时,关系还不错……”
“可过去是过去,现在……现在我早跟他断了,我……我揭发过他,他一定恨死我了,怎么能还找我呢?哎呀,他回奉春了,会不会找我算账啊……这……李局长,这可怎么办?他有枪,要是找我报仇怎么办?”
本来是找他了解情况,他却提出了这个,总不成派六个警察昼夜保护他吧。没办法,李斌良只好安慰他说没事的,耿凤臣没那么大胆子,自己会派人注意保护他的。最后,又嘱咐他,一旦发现耿凤臣的影子,立刻报告。
李飞不太坚决地答应了,还想说什么,被关伟制止了。
“行了行了李飞,李局说过了,你不用害怕,耿凤臣没那么大胆子。对,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别忘了,发现什么,及时报告啊!”
李飞低声答应着走出去。
关伟:“李局,你看……”
口气中充满无奈。调查有点山穷水尽了。
但是,还不能轻言放弃,还有一些人,也应该见一见。
他们也许是最重要的人。
耿凤臣的亲人。
耿凤臣的家在一片陈旧的平房区,李斌良在关伟和一个大案队员的陪同下来到后,看到的是一幢简陋的平房和破旧的院落,无论是环境还是气氛都一片冷清。
耿凤臣那么霸道、那么有钱,家怎么在这个地方?住这种房子……
关伟及时地解答了他的疑问。
“李局,你别看他家现在这个样子,从前,他们可是住别墅。耿凤臣哥俩出事后,企业破产,一些债主找上门来逼债,所以,他们就把原来的别墅卖了还债,搬到这儿来了。”
原来如此。
院门是木板的,也和院子、房子一样,十分破旧,还没有关严,李斌良在关伟和另一个大案队员的引领下走进来。院子里很静,没有通常城郊居民养的家畜家禽,或许,他们搬来的时间不长,或许,因为家庭出了大事,已经没心思搞这些了吧。
也没人出来迎接,按理,屋里人应该看到院子里进来生人了,应该有人迎出来呀!
可是,没有,不但没有人,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莫非,家里没人?
可是,房门虽关着,却还有着缝隙,不像上锁的样子。
关伟来到房门前敲门:“哎,里边有人吗?”
没有应声,关伟的声音大起来。
“哎,屋里有人吗?我们是公安局的,我们局长来了!”
屋里隐隐传出一点儿动静,好像有人,可是,等了片刻,不见有人迎出来。
关伟试着拉了一下门,门开了。
关伟看了李斌良一眼,向里边走去,李斌良跟在后边,另一个大案队员留在了门外。
这时,屋里传出哭声,一个微弱而苍老的哭声。
怎么了?
李斌良加快了步伐。
哭声把李斌良和关伟迎进屋子,他们看到的是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太,她躺在炕上,闭着眼睛,老泪纵横,顺着眼角流下,洇湿了枕头。
她的身边,还放着几个药盒及吃药用的碗匙等。
关伟对李斌良耳语:“她是耿凤臣老妈。”
李斌良点点头,明白了老太太为什么哭,她一定是听到了关伟的话,知道来警察了,联想起自己家的事,想起了儿子。是啊,两个儿子,一个被警察击毙,另一个杀了警察在逃,肯定也是没有活路,作为母亲,会是什么心情呢?
罪犯们在犯罪时往往认识不到,他们害的是他人,而受害最严重的往往是自己的亲人,自己最亲的人。
让那些犯了罪的人看看这位母亲吧,他们一定会有所触动。
尽管耿氏兄弟罪孽深重,可是,他们的母亲是无罪的。看到老太太这个样子,李斌良心里也有些酸溜溜的,一瞬间,他想起自己的母亲,如果母亲还活着,如果自己出了和耿氏兄弟相同的事,她恐怕更会心碎,恐怕更会活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儿,他拿起老太太手边的手绢,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用温和的语气开口了:
“大娘,别哭了,您身体这个样子,哭对您身体不好!”
老太太听到李斌良的话,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不连贯地说起来:“冤枉啊,我儿子冤枉啊,局长,听你说话的口气就像好人,我儿子真冤枉啊,你给我们做主吧……”
李斌良不知说什么好。因为,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太多了,作为父亲母亲,对儿子总是有一种别人没有的特殊感情,总是把儿子想得要比实际好得多,每当儿子犯了罪,向他的父母了解时,他们总是不相信,总觉得别人在瞎说,总觉得他们的儿子再坏也干不出那种事。
关伟不耐烦地开口了:“老太太,你别瞎说了,也别哭了,我们局长到你们家来有正事要说。”
老太太好不容易才把痛哭变成了哽咽。
“我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找我干啥呀?”
李斌良:“大娘,我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您身体不好,来看看您!”
老太太:“局长啊,我可担待不起呀,一个挨枪子儿人的妈,值得你看吗?你们一定有别的事,快说吧,是不是老二被你们抓住了,啊?”
哎,她怎么会往这方面想,是不是知道耿凤臣回奉春了,她才想到被公安机关抓住了?
李斌良:“哎,大娘,既然您说到这儿了,我也就不瞒您了……”
李斌良故意把后边的话慢了半拍,老太太果然忍不住抢过去:“怎么,老二真让你们抓住了,是抓住了还是打死了,是打死了吧……”
老太太说着,又哭起来。李斌良急忙劝解。
“大娘,您别哭,别乱想,耿凤臣没有被打死。”
“那就是被抓住了?在哪儿抓住的?局长啊,他跑了这么长时间,我眼睛都要哭瞎了,现在我不盼别的,就盼活着能看他一眼,也看一眼活的他呀,局长,枪毙前,能不能让我看上一眼哪?”
老太太再次哭起来,李斌良的心却凉了起来。听她的口气,根本不知道耿凤臣的消息,或者,耿凤臣根本就没回过家。
看来,从老太太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关伟:“老太太,你儿媳妇呢?”
老太太:“能上哪儿?上市场了!”
李斌良:“上市场干什么去了?”
老太太:“能干什么,挣命呗……”
外边忽然传来动静,老太太的话停下来。
李斌良也向外倾听着。
片刻,留在外边的大案队员陪着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走进来。关伟急忙给李斌良介绍。
“李局长,这就是耿凤臣媳妇。哎,这位是我们李局长,特意看你们来了。”
耿凤臣妻子和老太太不同,她用敌视的目光看着李斌良,紧闭着嘴不说话。
李斌良:“听老太太说,你去市场了,去市场干什么呀?”
耿妻:“能干什么?死的死了,跑的跑了,没死没跑的还得活着呀!”
口气中也充满敌视甚至仇恨。
关伟:“怎么说话呢?客气点儿,给你介绍没听着啊,这是我们局长,一把手!”
耿妻:“局长咋的了?要不,把俺也抓走?对,把俺抓走吧,枪毙了,让俺替俺家的死鬼……”
耿妻说着,也抽泣起来。
看样子,也不像知道耿凤臣回来的样子。
不过,也不能被假象欺骗。
李斌良:“这种事怎么能顶替呢?对了,耿凤臣这么在外边躲着,也不是个长事啊?你们这日子能总这样吗?我看,还是想办法劝他回来投案自首吧,争取从轻处理。虽然他罪挺重,可是,主动投案和被抓住在处理上还是不一样的,如果他有立功表现,保住一条命还是可能的。”
耿妻:“这……局长,你是领导,可不能骗我们老百姓啊,他打死过警察,还能保住一条命?”
关伟:“嗐,你怎么不信,我们局长说话,还能骗你们吗?快让他回来投案吧,到时,我们局长帮着使使劲儿,肯定能保住命!”
这话说的!
李斌良听得心里直窝火,可是,不能在这儿表现出来。
他早就发现,在审讯中,有些民警就是这一套,不管能不能实现,为了让嫌疑人开口,信口开河,胡乱许诺,譬如:“说吧,说了就让你回家。”实际上,根本做不到。有时,这种方法挺好使,嫌疑人真的说了实话,可是,当他明白受骗之后,会对办案人员大为仇恨,为继续深入审查造成极大困难。听听关伟现在说的,自己是局长,说话好使,说保住他的命就保住他的命,自己有那么大的权力吗?
果然,耿妻没说什么,老太太欠起身来开口了:“真的吗?局长,你说话算数,俺儿子回来肯定不枪毙他?”
听听,来了!
关伟正要开口,李斌良急忙把话接过去:“大娘,您这么大岁数了,跟我母亲差不多,我可不能骗您呀。我是说,他如果投案自首,有保住性命的可能,如果有立功表现,按照法律规定,很可能保住生命。”
“有可能也行啊,可是,上哪儿找他去呀?媳妇,你想想办法,能不能跟老二联系上,让他回来呀!”
耿妻:“妈,他这一跑就没了影儿,连个音信也没有,让我上哪儿找他去呀?”
耿妻说着,又哽咽起来。
李斌良看着这对婆媳的样子,意识到不可能从她们嘴里问出什么来,只好劝慰几句,告辞离去。离开前,他又巡视了一下屋子,除了几件破旧的家具,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甚至连个电视机也没有,基本上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估计,家里值点儿钱的东西都被逼债的人拿走了。因此,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从口袋里摸出三百块钱,放到炕沿上:“啊,看你们的样子,生活挺困难的,一点意思吧!”
老太太看到钱,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局长,你是好人哪,谢谢你了,可是,钱是小事,俺儿子是大事啊,他真是冤枉的呀……你不知道,他平时可仁义了,看着谁可怜都帮一把,还给念不起书的大学生寄钱呢,他们可感谢他了,你说,俺这样的儿子,怎么能杀人呢……”
李斌良听着老太太的哭诉,脑袋里忽然想起了什么。
耿妻眼睛红红的竭力推让李斌良的钱,可是,李斌良态度坚决:“你们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快收下,收下!”
最后,耿妻只好把钱留到手中。
可是,她的泪水已经不可抑制地流出来。
李斌良急忙推着关伟走出屋子。
对这次来,他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别说她们不知道耿凤臣在哪儿,即使知道,一个母亲,一个妻子,怎么会轻易地把他交出来呢?
这次,只是一次侦查,一次试探,或许,为以后的抓捕发挥一点儿作用。
李斌良走出耿凤臣家院子后,又转头看看,再次感受到了院子的凄凉和悲苦,内心深处,居然对屋内的两个女人生出了一丝同情。
他叹息一声,和关伟离去。
进入车里后,李斌良想起脑海中闪过的那个亮光,转脸问关伟:“耿凤臣的母亲说,耿凤臣曾经资助过贫困大学生,这也是条线索呀,你们查过没有?”
关伟:“查过,找到两个大学生,他们都参加工作了,根本不知道耿凤臣出了事。”
“就这两个吗?没有别人了?”
“可能还有,可是,一是不知耿凤臣都资助过谁,二是即使知道了,这些大学生也毕业离校了,没地方去找。再说了,人家大学生都是有觉悟的人,还能包庇耿凤臣这种杀人犯吗?”
李斌良想了想,觉得关伟的话有一定道理,就没再追问下去。
关伟:“李局,你看,所有的线索都查不下去了,咋办哪?”
李斌良:“咋办,继续查。对,不是还要搜查空房子烂尾楼吗?这些工作都要继续做,无论受多大累,用多少时间,也要抓住耿凤臣!”
李斌良说得斩钉截铁,关伟愣愣地听着,满脸为难之色。
李斌良向前走去,关伟跟在后边,不时地看李斌良的背影一眼,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表情。
晚十一时许,李斌良准备脱衣躺下,床头的电话又响起来,他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心一惊,急忙把电话抓起。
“您好……”
李斌良停下说话,因为,话筒中没有声音。
“您好,这里是春城区公安分局,我是局长李斌良,请问您是谁,有什么事?”
还是没有人出声。李斌良以为电话出了毛病,正要检查,可是,话筒中却传来挂断的声音,对方把电话撂了。
这是怎么回事?
李斌良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个手机号码,他知道,有时,群众向领导反映什么问题顾虑重重,有可能,这个人拨了电话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不说了,他怀疑是这种情况,所以,反拨了回去,可是,话筒中传出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是拨错了,拨错了,为什么这么快就关机呢?
会不会和眼前的案子有关?如果有关,又是什么关系……
李斌良想不清楚,太晚了,睡吧,只有休息好,大脑才能清醒,才能更加高速地工作,才能破案。无论如何,这个案子必须侦破……
可是,决心是决心,实际是实际,公安工作千头万绪,李斌良不可能长时间地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追捕一名逃犯上。这不,一项非常紧迫的新任务摆在他面前,需要他投入主要精力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