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究竟是谁的错,如今再追究已毫无意义,不可否认,这一世没有玉指环,小晚遇事会更冷静地思考和分析。
拥有玉指环时,她曾就瞒着凌朝风做下很多事,并在那之后牵扯出各种麻烦。如今想来,拥有神奇的力量,很自然地就封闭了自身的能力,遇事根本不会去想每一件事的背后,最终会带来什么结果。
除夕夜,今年多了霏儿和霁儿,客栈果然比往年更热闹,喝得半醉的张婶笑眯眯地说:“明年连忆的孩子也要生了,我们霏儿和霁儿也能满地跑了,到时候家里一定更热闹。”
彪叔嗔道:“你醉了,不是说好,明年我们上京去过年吗?”
小晚拍哄着怀里的霏儿,憧憬地说:“婶子,我还从来没去过京城呢,你可一定带上我。”
凌朝风在后门摆好了烟火,进来招呼大家去玩,却不见霈儿在眼门前,他朗声喊儿子,霈儿从后厨跑出来,脸上有些紧张。
凌朝风见他双手油乎乎的,问道:“你在厨房做什么?”
张婶笑:“傻小子,桌上的菜还不够你吃,你去厨房拿吃的了吗?”
凌朝风带着儿子去洗手,告诫他吃多了停食回头肚子疼,霈儿答应了不再偷偷吃,凌朝风自然也不会为了一口吃的和儿子计较,大过年的,盼着他开心还来不及呢。
地府里,阎王老爷通过留在凡间的烟袋,收到了霈儿给他送来的各色好菜好点心,有好东西自然不能独吞,他小心收起来,奔向南天门。
兜率宫中,老君开启炼丹炉,取出几颗金丹,预备赠与玉帝,鼻息间闻见人间烟火气息,便见小童带着阎王爷走进来。
他嗔道:“你倒是有本事,将这些酒菜带进南天门?”
阎王爷笑道:“我说去兜率宫,他们能不放我吗?你的面子多大,玉帝见了你,还要离座起身。”
太上老君不苟言笑,将金丹收好,留下阎王爷在兜率宫等候,去往凌霄宝殿,将金丹赠与玉帝。
返回兜率宫的途中,他立于云端之上,望见凡间有阴气聚拢,老君白眉轻蹙,唇边滑过一抹笑容,继续离去。
兜率宫里,已经充满酒菜气息,小童们好奇地张望着,老君归来,将他们驱散开,便与阎王爷坐在云间享用人间烟火。
阎王老爷喝得微醺,依靠在云朵上,感慨道:“咱们做神仙,有尽头吗?”
老君冷笑:“你不想干了?”
阎王爷摇头道:“说不上来,我快记不起来我做人的时候,做过些什么,当初没能好好珍惜人生,一门心思想得道成仙,如今想来真是太傻太傻。
老君道:“要不要也像嘲风那般,不小心犯什么错,被贬下凡走一遭?”
阎王老爷苦笑:“谁来干我的活儿?谁来?他们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绝不愿意把我支开,没人愿意去那里天天听鬼哭。”
他惬意地在云朵上翻个身,碎碎念叨:“我和你好,他们嫉妒,不过也有巴结我的,你看我现在可以随意带着这些东西,出入南天门。”
太上老君轻轻拂袖,拨开云雾,指着凡间正缓缓凝聚的阴气,对他说:“得逍遥时且逍遥,不知几时,又要天下大乱。”
阎王老爷趴在云端,眯着眼睛看:“那是什么东西作祟?”
太上老君道:“欲望。”
阎王爷返回地府时,在人间转了一圈,在天上能看见的阴气,回到凡间反而模糊了。他轻轻一叹,既是神仙,就知道什么是命,世间任何事,有因有果,总要有个了结。
度过热闹的正月,寒风渐渐退却,春回大地万物复苏,整个春天凌朝风几乎不在家,朝廷的水师已初具规模,眼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小晚很体谅丈夫,叮嘱他不必惦记着家,若是往来遥远辛苦,不如踏踏实实在外头待着,可凌朝风却说,不论如何,都要回家看一眼妻儿。
与此同时,朝廷敦促开办的女学,也在阳春天顺利建成,凌朝风不在家里,县太爷邀请小晚去参观,毕竟凌霄客栈的捐资,是此次的最大头。
白沙县虽然算得上是富庶之乡,但如大庆那般曾经只够吃饱饭的人家也不少,裹腹尚不满足,男孩儿念书都供不起,哪里还有闲钱送女孩儿读书。
于是这样的人家,只要到衙门登记造册,就能把自家女儿送进学堂。
小晚带着霈儿来,在那里见到好多可爱的女孩子,因皇后敦促户部落实各地户籍,这些女孩子们都有了自己的名字,进学堂的第一天,先生便教导她们如何写自己的名字。
因学堂里都是女娃,为了避嫌,也为了孩子们的安全考量,这里的先生和管家等等,皆是县太爷亲自筛选的有学问且自愿而来的女子。她们在此教学的报酬,一部分来自朝廷供给,一部分则由地方乡绅资助。
学堂不大,但也精致,是将一座失了香火荒废的小庙改建而成,曾是佛家之地,想来也是清净安宁的所在,小晚带着霈儿转了一圈,儿子却是说:“娘,霈儿也想来这里念书。”
小晚乐不可支:“你是男娃娃,这里只收女娃娃。”
霈儿撅着嘴,一副怪可惜的模样,念叨着:“姐姐们真好看。”
小晚哭笑不得,心想这小胖子将来会不会是颗花心大萝卜,见着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看来一定要给他娶一房厉害的媳妇,将来让儿媳妇自己去调-教。
他们在学堂里听了一堂课后,小晚顺便带着儿子,去了附近不远处的私塾。刚进门就见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站在院子里摊着双手挨打,被磨得油光锃亮的木板子,一下下重重地打在手心上,疼得那孩子直哆嗦,还不敢缩手。
如此吓得霈儿抱住了小晚的裙摆,他如今没有法力,完完全全回归了孩子的本性,虽然具有智慧,可背书抄字这些要下死功夫的事,他现在和凡人一模一样。
回家的马车上,霈儿窝在小晚怀里一动不动,小晚问他是不是害怕了,霈儿红着眼睛说:“娘,我不要去私塾。”
小晚笑道:“这要等你爹回来商量,去哪儿上学可由不得你,霈儿,咱们明年春天就要上学,是大孩子了。”
“我不想上学……”霈儿呜咽了一声,抓着小晚的衣襟,“我要天天和娘在一起。”
小晚拍拍他的屁股,哄道:“还早呢,咱们明年再说,今年继续好好玩儿,娘娘天天陪着你。”
话虽如此,可小晚不得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数日后等来凌朝风回家,夜里一番颠-鸾倒凤后,凌朝风将要睡着时,小晚把他叫醒了。
听说儿子害怕挨打而不肯去私塾,凌朝风淡淡地说:“由不得他。”
小晚担心地问:“可若他很反感呢,相公,你没看见,霈儿真的害怕。”
凌朝风狠着心说:“你不能由着他,将来他会有各种奇奇怪怪的要求,你要围着他团团转吗?”
小晚哦了一声,伏在相公胸膛上,抚-摸着温暖的肌肤,一个激灵闪过,问道:“相公,你小时候,是在京城念书的?”
凌朝风颔首:“你知道的,我十二三岁才来这里。”
小晚坐起来,好奇地问:“京城里的先生,是不是温和一些,会不会更有耐心一些?相公,京城里有没有男孩儿女孩儿能在一起念书的学堂?”
凌朝风搂过小晚,把她按在怀里:“你啊,为了儿子,上天摘星星都成是不是?”
小晚却欢喜地说:“初夏我们上京时,带着霈儿去转转。”
“你是预备在京城长住?”
“不是有他二叔在吗,连忆会帮我们照顾霈儿的。”小晚说,“留他在京城念书,我跟你回来。”
凌朝风惊讶地看着小晚:“这你倒是舍得?”
小晚愣了愣:“我是想让霈儿念最好的学堂。”
凌朝风轻轻叹:“到时候再说,现在想得再好也不管用。”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娇妻,见她满目憧憬,不觉隐隐心疼。
小晚还很年轻,可因为早早做了母亲,她把自己的一切都往后放,什么都先想着孩子们。
他该怎么做,默默守护着,还是帮小晚把她自己“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