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待萧绎终于找到她的时候,只见侧对着他的徐昭佩低着头在默默地流泪,雪白的颈子弯成了柔弱的弧度,整个人都笼罩在了浓郁的哀伤之中。
她身边的小侍女也陪着她“流泪”,还在试图劝说着她什么,那个侍卫虽然一眼不发,但是脸上的担忧却相当明显。
萧绎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触她,他在这一瞬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他丢了他四年,而且又重新娶了妻子,他这是置她于何地?
萧绎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可是,他没办法放弃她,他惦念着她这么久,终于又重新见到了她,他做不到让她离开,就算她不愿意,他也不会放手的。
这番心思要是被徐昭佩知道,还不得笑死。
他都已经不知道放弃了他多少次了,现在才来想着不放过她,真是可笑又可怜。
可惜徐昭佩菇凉现在忙着演戏呢,虽然知道萧绎站在那里,那也得装作不知道呀。
虽然她心里其实在咆哮:萧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怎么就知道站在那里不动呀,你特么赶紧上来安慰我啊有木有,杵在那里装树桩子啊?!
可惜萧绎从来都不是和她心有灵犀的那个人,当然也就不知道她心里的话,所以还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直到徐昭佩在心里把他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从里到外全都骂了一遍,都快要装不下去了之后,萧绎这才动了动站得有些麻木的双腿,然后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他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脚步十分的坚定,直直地朝徐昭佩走了过来。
“谁?!”阿九装模作样地警戒地握住剑柄,挡住了徐昭佩的身形,徐昭佩赶紧躲在他背后再抹点催泪粉,她真的是要哭不下去了有木有。
“是我。”萧绎从葱茏的灌木丛后走了出来,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身后的徐昭佩,张了张嘴想要唤她一声,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九和十五同时装作一愣,甚至连行礼都给忘了。
“不知,七殿下有何吩咐?”最后还是阿九反应了过来,有礼地作了一揖。
“我……”萧绎沉默了一下,像是在鼓起勇气一般,“我来找这位娘子,我有话要和她说。”
一直躲在阿九身后垂着头的徐昭佩闻言诧异而惊慌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躲开他的目光,假装镇定地福了一福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萧绎垂在袖子里的手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行吗?”
“男女授受不清,况且此地并无外人,殿下有话便直说吧。”徐昭佩垂着头颤抖着声音拒绝他。
萧绎盯着她惊慌而苍白的脸,默默地在心里组织着想要说的话,却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刚才就这么激动地追了过来,他有满腔的思念想要向她倾诉,可是到了面对她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居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徐昭佩
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福了一福道:“若是殿下没有其他吩咐,那且容奴家告退……”
“阿奴,你等等!”萧绎见她要走,立刻上前一步阻止她,心里翻来覆去无数遍却叫不出口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喊了出来。
徐昭佩身体一僵,然后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奴家已有夫家,殿下也用了王妃,还请殿下自重!”
原本还半是懊恼半是喜悦的萧绎闻言立刻僵住了,然后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说你有了夫家?”
徐昭佩背着身子,身体摆成了凋零的花朵的姿态,微颤着没有出声,十五侧着脸在萧绎看不到的地方朝徐昭佩白了一眼,惹得徐昭佩威胁得一瞪。
“你居然有了夫家,你居然有了夫家!”萧绎说不清自己心里燃起的熊熊大火是什么,可是他知道,那样的大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痛。
就在他暴躁的时候,十五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娘子,你怎么能骗七殿下呢?”
这句话说的很低像是耳语,可是十五用上了一点内力,故意让萧绎听得清清楚楚。
然后徐昭佩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绎。
这一眼,让萧绎立刻判定为她确实是在说谎,她在害怕谎话被揭穿,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夫家,她一定是在怨他,所以才骗他的。
这个认知让萧绎心里升起了无限的喜悦。
萧绎斟酌了一会热,决定采用迂回战术,他知道她肯定是还记得他,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她不愿意和他相认,所以他眼下顺着她一点又有何妨。
于是萧绎重新调整了一下脸色,清冷中带着丝丝柔和道:“这里荒山野岭的,而且过路的车辆也很少,若是我们走了没有车再过来,你们岂不是要在这么危险的林子里露宿?倒是不说这林子里是否有野兽,光是半夜的凉气也不是好受的,不如先跟着我去镇上在做打算?”
他一直盯着徐昭佩,徐昭佩却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
事实上她心里却是是惊疑不定的,这萧绎是想干嘛,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她的本意就是先在萧绎面前晃一圈,然后各种偶遇和提醒,让他主动认出她就是徐昭佩,她本来也没想一次就成功,没想到这个萧绎对她的印象还是满深的嘛,居然第一次就认出来了。
不够虽然她的目的就是跟上萧绎,但是对于他的邀请还是该拒绝要拒绝,该矜持要矜持滴,一定要把自己的不情愿和不得已充分地表现出来。
于是她立刻摇摇头,一脸的苍白,“不不,不用了,不敢耽误殿下行程,奴家再等下一辆车也无妨。”
“你多虑了,并不耽误我的行程,我也不忍见着你们主仆三人如此流离,还请娘子不要拒绝。”
徐昭佩张张嘴还没说话,那边十五又不着痕迹地拽了拽她的衣裳,小声地劝着她,“娘子,七殿下又不是坏人,你为什么不肯啊,你身子不好,受不得寒气,不
然以前的旧病肯定会复发的。”
还有旧病在身?
萧绎仔细地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心里很是愧疚和疼痛,她这四年来一定吃了很多的苦吧,也是,她当初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想要独自一人在这世道上活下去,不知道要有多么艰难困苦呢。
当初把她送去静严寺,说好了很快就去接她的,只是后来种种事情耽误了,还没有忙完就接到了她失踪的消息。
这一失踪便是四年未见。
四年啊,多少个日日夜夜,他无数次在心里想过她在那里,在做什么,甚至希望下一刻她就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可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敢去想她是不是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不然为什么他找了那么多的地方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她?
他知道她一定是在怨他、恨他,所以即使他再次娶妻了,她都不肯出现,他甚至已经绝望了,可是谁知道,竟然在这半路之上遇到了她。
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要让他感谢老天。
多年挂念着的人就在眼前,她不再是梦里那个虚幻的影子,她是真实的、活生生的。她会说会笑、会走会跳,虽然现在她看起来似乎很惧怕他、也很排斥他,一点也不想和他相认。
但是只要把她带在身边,让她知道他的心意,她一定会重新接受他的。
萧绎想到这里,柔和了唇角,“是啊,就算你大概是不愿意和我太亲近,也要顾忌着自己的身子,况且我单独给你腾出了一辆马车,你不必担忧旁人会打扰到你的,你们在这等着总不是办法,还不如跟着我走呢,可好?”
“我不……”徐昭佩挣扎着想要拒绝,又被十五拽住了袖子。
“娘子,不然就来不及啦,那可是你的心血啊……”
徐昭佩无力地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泪水从她指缝中滑落下去,萧绎忍不住走上前掏出帕子递给她,“别哭了,有什么事和我说,我一定会帮你的。”
徐昭佩显然是没料到他会走过来,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往后退了一步,谁知“似乎”踩到了一块石头上,一个踉跄就要跌倒,被萧绎手疾眼快地伸手一勾,直接勾到了自己的怀里。
顿时淡淡的清香盈满了整个呼吸,温软的身子靠在他的怀里,微微颤抖的身躯像是在撩拨着他的意志,萧绎不是未经人事的人,立刻就心猿意马了起来。
徐昭佩却是在一愣之后,立刻挣扎着推开,然后垂着头福了一福,“奴家失礼了,还请殿下见谅。”
萧绎的手微微探了出去,摆出了挽留的姿态,只是看着她分别是疏离的模样,也只好作罢,微微点头道:“无妨,我们走吧。”
几人跟着萧绎出了林子,见着拴在林子外面的马,于是新的问题出现了,而萧绎却因此微微勾了勾唇角。
能和阿奴亲近一下的机会,他又怎么能放过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