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元旦举办革命歌曲大赛,是技校的传统节目。
今年也不例外。
93电修一班选定要唱的歌曲是《四渡赤水》。
班主任吕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同学们,说:“这首歌,要想获奖,关键在于领唱。所以,咱们选两个得力的领唱。”
他顿了顿又说,“会唱歌的举手。”
老师话音刚落,韩琦唰地举起了手,他侧过脸,看着梅雪一个劲儿使眼色。
梅雪尽管在班里很活跃,但并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人,她不想领唱。
老师看到韩琦在向梅雪挤眉弄眼,便笑着说:“韩琦你是会唱歌呢?还是打算举荐会唱歌的同学呢?”
韩琦啪地站起身,十分镇定地说:“老师我会唱歌,而且我还知道有个女生唱歌很好听。”
“哦?说说看。”
“就是梅雪。”
“哦,梅雪,你身为班干部,应该积极参加咱们的集体活动嘛,会唱就唱,为班集体争荣誉。”
“老师,我……”梅雪本打算争辩一下,但又一想,唱就唱呗,谁怕谁?
“哎呀,梅雪你就领唱吧,由你领唱,不怕咱们班不拿一等奖。”韩琦见梅雪还在犹豫,便说。
“那……好吧。但是拿奖还是要靠大家。不是只靠领唱的。”梅雪大大方方说。
就这么着,梅雪被迫成了93电修班领唱人。
每天下课之后,便和韩琦以及一帮同学们排练,忙得不亦乐乎。
韩琦为能争取到跟梅雪共同领唱而暗暗得意,他想,此后,便多了很多接触的机会,追到手是志在必得了。
却说和乌海一同参加工作的十几个年轻人,第一次下井,便被吓跑了三四个,剩下的分别被分在了三个班。
他和钱坤,以及那位敦厚热情的铁金刚都被分在一班,安排在李班长手下做学徒。
三人先是跟着李班长打下手,而后,便正式投入工作了。
龙山矿采煤方法还是比较落后的涮老塘,除了需要一把子力气,和良好的安全意识,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所以,年轻人们很快便上手自己干了。
话说人间处处是江湖。
时间长了,乌海竟看出一些门道来。
一个班是一个小江湖,一个队是一个大江湖,一个矿自然是一个大大江湖。
班与班之间,人与人之间,班长、队长、矿长之间……自成体系,竟是等级分明,戒备森严。
一个圈,竟如一个高速旋转的砂轮,外人想要进去,势必要付出先削去枝枝叶叶的代价。
乌海看得分明,自然也知道入圈的重要性,以及如何入圈,但他不屑于如此工作和生活。
这一天,乌海是夜班。
班前会上,队长念完安全经,李班长开始安排具体工作任务。
“……乌海和铁金刚进老塘,打眼放炮……”
自从分到这个班,乌海被安排的工作,总是最危险,最脏,最累的。
他起初并不知道。
有一天,开完班前会,钱坤悄悄问他:“你看出来了没?”
“看出什么了?”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钱坤。
“哎呀,我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竟然没看出来。”
钱坤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附耳说道,“李班长分活很有学问啊。你没发现你们俩的工作有啥问题吗?”
有啥问题?这个问题别人早看出来了 ,难道他这个号称著名人物的人物竟然就没看出来?
只不过暂时忍着罢了,给那姓李的机会,也给自己机会。
“那你是怎么摆平李班长的?”乌海眨巴眨巴眼,戏谑道。
“那还用说嘛,一条大前门呗!”钱坤毫不掩饰他的得意。
“那我……也送他一条大前门?”乌海试探道。
“哎呀,现在估计……不好使了,送他烟的人太多。”钱坤摇摇头,咂咂嘴,道,“要不你请他搓一顿算了。”
“我呸!”乌海朝地上啐了一口,恨恨地说道,“让老子请客吃饭的人还没出生呢,请他吃饭?哼!”
“你看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老子就是不识时务,他能咋地?小心惹急了老子,老子废了他!”
钱坤一听急了,“好好好,当我没说。”
……
“乌海,你和铁金刚务必要保质保量完成任务,听到了没?”
李班长还在振振有词,乌海的思绪却越跑越远。
“乌海,乌海。”钱坤悄悄捅捅他的胳膊,“班长问你话呢。”
乌海恍然回过神来,忙问钱坤,“问什么呢?”
“问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乌海响亮地回答。
这一刻,他心里立刻便有了主意。
班前会结束,乌海拽了拽钱坤,严肃地说:“我想明天请班长吃个饭,你给咱约一下。”
“什么?”乾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说决不做那样的下三滥事儿吗?”钱坤一脸坏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嘛,你总不能阻止我进步吧?”
“好好好,这才是新时代的年轻人!”钱坤竖了个大拇指。
乌海狡黠地一笑,不语。
第二天早上,下班回家时,钱坤告诉他:“约好了,后天咱们倒班轮休,下午六点,马老六羊肉馆见。”
“好,到时你也来。”
“嗯,行。”
到了约好的时间,乌海来到马老六羊肉馆。
要了个包厢,又点了一扎啤酒。等着钱坤和李班长到来。
六点一刻,两位才姗姗而来。
“哟,乌海兄弟,你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请你才对。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呢?”
李班长一见乌海,两眼就笑成了一条缝儿,那排在井下看来像糯玉米的牙齿,在地面上竟然成了黄包谷。
“哎,怎么能让班长大人请呢?对吧?”乌海朝钱坤使个眼色。
“对对对,应该是乌海请班长大人。班长大人请上座。”
钱坤心领神会,将李班长让到上座,又将菜单推到李班长面前。
“班长想吃点啥,尽管点。”乌海说着,叫过服务员来。
李班长也不客气,噼里啪啦点了一堆。乌海一听,暗暗估算了一下饭钱,心里骂道:“GRD,让你好吃难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