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梁舞云带着一干死党像往年一样来聚餐热闹的时候,也像往年一样,给老大杨红杏这个稍显冷清的家里又添了几分生气。
女人多了,想不热闹都不行。秦淑云已经调到了省厅,而且据说找了位相当、相当不错的男友,今天是开着男友的凌志车来的,把梁舞云这辆小丰田顿时比下去了,梁匪女联合还属无车一族的牛萌萌俩大贬秦淑云臭美。还没进门你一句我一句在楼道里就叫叫嚷嚷满楼都听得见。待到了老大家里自是围着老大说长道短、对丁伯母问寒问暖,像往年一样还是包顿饺子吃顿饭热乎,不过饺子包得不怎么样,一群大小姐毛病不少。秦淑云开始报复了,直埋怨牛萌萌擀的饺子皮比脸皮不薄多少,回头又指责梁舞云包的饺子比她胸还大。仨人饺子没捏几个,你抹我一脸面,我摸你一把胸,嘻嘻哈哈打闹得不像个样子,连杨红杏也劝不开了,好歹杨妈妈喊着梁舞云帮着查查电脑是不是中病毒了。把这最闹腾的妞支走了,这几个才算安生下来开始包饺子,那奇形怪状绝对是富有想像力的人才接受得了。
有几个知心朋友的温馨感觉真好,哪怕是一天打打闹闹,此时杨红杏较之以前对这几位更关心和迁就了,不经意的都发现杨老大这俩年独立生活还是蛮有效果的,最起码包的饺子要比其他仨人强出不少,话题自然又转到了职业、薪水、男友、美容一类,只要是女人能够拿出来攀比一番的东西,都能成为津津乐道的话题。
三个人捏着,梁舞云这电脑高手一进卧室坐到电脑旁准备开机的功夫,却见得丁伯母鬼鬼祟祟关上门,像母女俩悄悄话一般咬了半天耳朵,听得梁舞云一脸愕然。
不是电脑有问题了,很惊讶,是老大和简凡的事,知女莫如娘,据丁伯母说从乌龙回来女儿就一直怏怏不乐,隐隐地让她感觉到和简凡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为此还专门打电话给梅老师、给简凡,不过问也白问。梅老师是真不知道,而简凡就知道了你也从话里听不出什么来,丁伯母一直感觉这孩子的心性要比同龄人深很多。不过越是这样越让丁伯母的担心更甚,这才趁着聚会的时间央梁舞云帮帮忙问问。
“伯母……”梁舞云惊愕之后,弱弱地问着:“杏姐不会嫌弃简凡了吧?”
这两年几乎没怎么见简凡,不过再见之后感觉那个阳光男孩已经有家庭主夫的倾向,浆洗得有点发白的牛仔裤,款式有点落伍的棉衣再加上图方便利索的小平头,要多土能有多土,要多落伍就有多落伍,根本想像不出在他身上还发生过那么多铁血传奇。
“不会吧……”丁伯母有点不确定地道:“我这闺女看着外向,从小就心思重,特别是她爸这事后,哎……”
“那杏姐是不是在北京……那个……”梁舞云弱弱地问着,后半截不言而喻,意思在问是不是另有心上人了,毕竟就杨老大这身材、这长相,要是不引起身边的男人觊觎那才叫没天理呢。对于这问题,丁伯母也实在说不准了,摇了摇头说不清楚。女儿大了,当娘的最尴尬的恐怕就是想试图走进女儿的世界却总也显得力不从心。
俩人商议了一番,装着若无其事的回到了厨房,一案子奇形怪状的饺子倒把仨人捏得满头大汗,丁伯母笑着主厨上了,边捏边教边示范,不一会几个娇小玲珑两头翘的饺子现在案上,丁伯母这闲情逸致看来不小,眨眼捏了几个小花样,鼓肚子的饺子、像小鱼儿的鱼饺、耳线掐成花边的小饺,放在一起煞是好看。直看得四位大姑娘不好意思地直伸舌头。
这年头,男不主外、女不主内由来已久了,这厨间琐事实在不是追求个性和自我价值最大化姐们的所求了。丁伯母笑着解释道:“这还是简凡教我的啊,萌萌擀皮注意四周薄中间稍厚点,淑云,馅不要太多,你们看,捏的时候一鼓皮正好粘合到一起,厚了不好熟,薄了容易烂……噢哟,你们可得好好学学了啊,将来连下厨都下不了呀?可怎么过门呀?”
众女却是不以为然,边捏边跟着学,倒也学了个七八成相似,说到简凡这话题就多了,本来还恬着脸开玩笑的秦淑云一脸惋惜之色很浓。诈骗案已经解密了,泰淑云不由得回忆起来那仅有一个月共同工作的经历,说到了那一个月排查是如何的废寝忘食、如何得艰难反复,即便是在这么繁忙的工作中,还不忘再来杨红杏和吴镝之间插一杠,说到了那次有意的安排,梁舞云悄悄地看看杨红杏,抿着嘴一脸淡淡的幸福之色。
只不过后来在摧枯拉朽般抓捕中那份惊心动魄更是记忆犹新,说到了开枪逼退银行保卫、说到了抗命扣人。说到了那次抓捕的惨烈和已经故去两年多的同事张杰,再说到了最后这个案子仍然是埋着一堆不了了之的事,唏嘘的同时惋惜更甚。
但对于简凡更多的是不理解。不理解着这个混吃等死的性子里还有这么刚烈的一面,不理解这个圆滑的简凡为什么每每抗命,更不理解为什么在外人看来可以安享其成的时候却悄然离开。秦淑云很惋惜,那么大个案子多少参案的都升职了,而最初揭开黑幕的却是如此结局。梁舞云不指责秦淑云了,报以理解的眼光,只说简凡是个理想主义者,性子虽然懒散,可一做什么,肯定要做到尽善尽美,就像做饭一样;牛萌萌却是有点可惜,还没有吃过简凡亲手做的饭。
丁伯母对于一切显得很超然。说到了简凡这两年匆匆来、匆匆走,难得见这么有心的小伙子了。言语之间的赞赏浓得很,仨闺蜜差不多和丁伯母一样,已经把俩人的成家看成是理所当然的事,发完了感慨看杨红杏的时候,杨红杏掩饰似的下锅煮饺子,剥蒜捣蒜,退出了这个话题的讨论。
似乎……似乎哪里真有点不对劲,梁舞云看着杨红杏不自然的神态,隐隐地觉得这问题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不一会,饺子出锅了,这帮子生手捏得饺子烂了不少在锅里,又开始互相埋怨,谁也不承认谁捏得烂锅了,又是嘻嘻哈哈打闹了一番吃了饺子,抹抹嘴秦淑云据说要约会,先溜之大吉了,不一会梁舞云撺掇着牛萌萌,把这个不太有眼力劲的胖妞打发走了,和杨老大一块洗完碗。看看伯母已经休息了,俩人直进了卧室。
闺蜜的家里差不多就等于自己的家里,这地儿就有给梁舞云准备的被子,俩人没少住一块。杨红杏拉着被子铺好了床,叫着梁舞云上床的时候,却发现这匪妞一副不怀好意的眼光正盯着自己,笑了笑问着:“怎么了?以你的性取向不该拿这种眼光看我呀?”
“呵呵……”梁舞云蓦地笑了笑。以前老大的气势颇足,而且在训练基地的敢和男学员叫板对练,简直是自己的楷模,要说匪性嘛,似乎那时候有几分骄横的杨红杏身上其实要更多一点,只不过在简凡眼里老大勉力保持着淑女的形象而已,但现在褪去了那层官二代的浮华,越相处越觉得老大比以前更体贴更会关心人了,可偏偏该关心的却出了娄子。想了想,有点难为地启齿了:“老大,你和简凡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杨红杏脸一沉。心里咯噔一下子。
“你们……就那事呗,掰就掰了,其实我也觉得你们俩不合适,一个马上就是数量经济学的硕士,一个是桂园小村的厨子,还失业了……呵呵……我现在一看简凡就想笑,你看现在这德性,还像原来天天吹嘘泡妞无往不利的那位么?”梁舞云笑着损道,相比之下,对于以前那个大言不惭的简凡记得更清,以前的样子嘛,很可爱;现在的样子嘛,站在朋友的角度有点让人可怜。
一听这话,杨红杏脸一沉,不好看了,不悦地道了句:“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哎老大,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来来,跟妹妹说说,分享一下……”梁舞云脱了鞋子,直钻进了被窝,午休或者晚睡时候钻被窝里正是扯淡的最佳时候。杨红杏坐在床的另一侧,脱着外衣,等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已经很自然了,指着梁舞云鼻子道:“我比你还了解你,是我妈让你问的吧?”
“不是……我好奇。”梁舞云否认道,杨红杏躺下了,鼻子里哼了哼脸侧过另一边,不理会了。梁舞云一霎那便放弃原则了,解释道:“就算是吧,伯母和我不也是担心你吗?”
“担心我?……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啊,你几任男朋友了?到不了三十,你的男朋友能组一个刑侦大队。切……还好意思担心我……”杨红杏扭捏了一下,没理会梁舞云,这才是俩人的本色,一关上门,都不是淑女了。就见得梁舞云被这句刺激了一下,支着肘半起身在杨红杏背后说着:“耶……你OUT了啊,要加上高中初中早恋,追姐们我的早够一个刑侦大队了,谁让姐们我这么漂亮又有性格涅? ……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懒得关心你了……”
梁舞云发了句嗲钻进被窝,和杨红杏成了背对背的姿势。
稍倾,杨红杏不知想到什么了。先自妥协了,回过身上搬着梁舞云的肩膀笑问着:“哎,好,我接受你的关心……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嘿嘿……就知道你忍不住好奇心。能说什么,还不是担心你呗……对了,老大,我可真不知情,你们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梁舞云道。
杨红杏道:“咦?你刚才不是说我们掰了正好吗?”
“呀……我故意说呢,你妈还不就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哼,想告密啊,没门……我干嘛告诉你。”
俩人对了几句,各挠着对方的胳肢窝,呵呵吃吃地笑着打闹了一回。闹得没劲了,各自仰面躺着还是没说一句正题,梁舞云喘着气发着感慨:“哎算了,我不关心你们的事了……老大我就没佩服过谁,除了你。从进训练基地认识开始啊,当了两年警察,这不当警察都两年多了。四年多愣是没谈出个所以然来……要普通人这样,小孩都会打酱油了……真有你的,你们俩这恋爱扯起来,比韩剧还磨叽。”
杨红杏被这句感慨逗乐了,笑了笑俯视着凑到梁舞云脸上问着:“舞云,你觉得我们真合适吗?”
“不合适。”梁舞云摇摇头。
“为什么?”杨红杏杏眼一瞪。
“因为我不相信现在还有纯真、纯洁和不带一丝杂念的爱情。”
梁舞云神神叨叨说着。
“什么意思?别跟我扮才女啊。”杨红杏道。
“就拿姐们我来说吧……”
梁舞云此时心有所感,头侧过来了,有点感触地说道:“追姐们我的是一茬换了一茬啊,有钱的、爹当官的、自己有公司有事业,还有拽得是海龟把自己当王八的,什么人我都见过……哎,你说找个能真心实意爱咱的人有多难呀?有一半男人约你差不多都想把你骗上床,更可恶的是,另一半男人,除了把你骗上床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呵呵,我看没几个人能看上我,都是冲着我老爸、老叔、老舅还在台上能办不少事的份上来了……”
“哟……巫山云雨完了,才知道除去巫山不是云了。”杨红杏损了句。掩着嘴笑着。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比我强多了。”梁舞云道。
“我……比你强?”杨红杏不解了。指指自己,又指指梁舞云。
“老大呀,人情冷暖你应该看的比我清呀,我敢说呀,要是我老爸倒台犯事了什么的,现在围在我身边的一夜之间马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喜欢你的、迁就你的、恭维你的、巴结讨好你的,都改冷眼看你了……我倒真希望我有那个时候,到了那个时候还能站在我身边的人,那就是我的真命天子,别说嫁给他,为他去死也值了。”
梁舞云撇着嘴说着,不用说对于简凡和杨红杏那一次的患难是看在眼里,念在心里,看着几句说得杨红杏悻然不吭声了,梁舞云总结着:“哎,要是简凡当年喜欢的是我多好……不经事就看不出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老大,你要是心里有其他人了,通知我一声啊,姐们倒追他去,我就不相信,姐们这天生丽质,他就不动心……实在不行姐们给他来个玉体横陈,直接搞得他神魂颠倒,拜倒在本姑娘的蕾丝裙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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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梁舞云又没心没肺笑了。至于倒追简凡肯定是刺激杨红杏。本来是笑话,不过听得杨红杏有点黯然,弱弱地躺下了,手支着头,眼神里不知道回忆到了什么,温馨中带着一丝黯然、黯然中又有几分幸福的回忆,片刻才轻轻地说着:“舞云,你不了解,如果没有两年前那事说不定我还能坦然面对,这两年他很关心我和我妈妈,可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有一种负担,连我们相处也成了一种负担……我能感觉得到对于他也是一种负担,那种负担来自于他的家庭,他爸妈、他爷爷奶奶和邻里……年前回家的时候,你是不知道我们独处的时候有多尴尬。好像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了。我现在都分不清我们之间是恩还是爱。”
“恩爱,不一回事吗?不喜欢不爱你,他至于屁颠屁颠往你家跑两年呀?”梁舞云不屑了。一看杨红杏还是发痴,哎呀声推了一把。悄声问:“我问你,你们那个了没有?”
“哪个?”
“就哪个。”
“到底哪个?”
看着杨红杏咬着嘴唇装腔作势,梁舞云一掀被子钻到了杨红杏的被窝里,强行骑到了杨红杏身上,来了个古典式男上女下模拟,脸上是舒爽之至的表情,配合着OOXX动作。嘴里哦啊…哦啊发了几声,然后咯咯笑着爬在杨红杏身上解释道:“知道哪个了吧?就这个。”
“滚……”杨红杏一支腿一翻把嘻闹的梁舞云翻过一边,俩人笑的弯成了两只大虾米。
笑了半晌,梁舞云不死心,又爬着回来凑到杨红杏脸庞边弱弱地问:“老大,不会吧,这么长时间了,你们……”
“真没有……家里出事我一年多才缓过劲来,哪有心思想这事。”杨红杏正色道。
“哎对了,你们的问题就出在这里。”梁舞云道。
“你瞎扯什么吧,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呀?”杨红杏道。
“拜托,老大,这都什么年代了。守身如玉不值钱了,真守得住的,那是没人要……做爱是爱情的升华,你不做爱你怎么知道他爱不爱你,对吧?”梁舞云一教,这个特殊的境遇恐怕是杨红杏真没有经历,瞪着眼一脸不信,梁舞云一说到这专业知识来劲了,唆导着:“那们KISS过没有?”
杨红杏点点头。
“感觉美好吗?”梁舞云问。
杨红杏又点点头。
“那么你想这个吗?别装修女啊。”梁舞云又问,两只手两根手指做着动作。
杨红杏不好意思地嫣然一笑,点点头。
“那就走了嘛,这顺理成章的事,你们磨叽什么呀?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在性爱上得不到满足,谁都会转而寻求其他能给他满足的人……你不会指望简凡是个能和你来个柏拉图精神恋爱的人吧,他要打扮一下,勾引谁都没问题。”梁舞云危言耸听道,看着杨红杏有点黯然且迷茫,惊声问着:“哎老大,你不会是性冷淡吧?现在美女可有百分之三十左右有婚前性冷淡啊。”
“哎呀……讨厌,我觉得他对我根本没什么感觉。你还没听明白呀……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尴尬,我和他家人很熟,他和我妈妈也很熟,好像我们俩除了责无旁贷成家就没别的了……我总感觉我们很别扭,越来越别扭,年前他们一家回老家,他二话不说就把我送回来了……这不,这都初六了,连电话都没个给我打过。”杨红杏悻悻然地说着,很失落。总感觉俩人之间缺少了点什么。甚至于有时候觉得简几的变化不可理喻,相比之下更怀念以前那个总是坏坏地笑着,坏坏地随时准备吃你豆腐的坏男孩。
“啧,笨呀。”梁舞云一指杨红杏正色道:“你是不是表现的很庄重、很矜持、很淑女。”
“对呀,他妈他爸都很古板的。”杨红杏点点头。
“是啊,你这么表现他敢你腻歪么?不是在你妈跟前就是在他妈跟前。你在乎他家人、他在乎你家人,可你们呢?”梁舞云一针见血指出来了,杨红杏一省得俩人恐怕都是抱着这种迁就对方家人的心理,而恰恰正是因为这样忽视了彼此的感觉,一惊之下恍然大悟坐起身来,瞪着眼看着梁舞云,现在不觉得这匪妞流氓了,惊声问着:“那……那我怎么办?”
“笨蛋……勾引呗……嘿嘿。这个我在行……我教你……”
梁舞云附耳上来,咬着耳朵耳语了半天,杨红杏一脸怪怪的表情,似有几分难为,说完了梁舞云又捅着要手机,杨红杏扭捏了半天,还是有点难为情地把手机递给梁舞云了。就见得梁舞云背过身子在手机上手写输着短信,不一会大作挥就淫笑着念上了:
“……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误会我,对我这么冷淡,我是那样的爱你……那天爸妈妹妹走了,我多么希望你抱着我,给我深深的、动情的一吻,我是多么期待只有我们俩个人的世界,只有我们俩个人的缠绵……”
梁舞云得意地卖弄了一番,直接越俎代庖不理会杨红杏说肉麻,把短信发了出去。发完了一举手机道:“你看吧啊,过不了一分钟,马上就有回信……见了人勾引你穿着得露点。别穿这么老套,见不着人说话得露骨,那首歌唱得好,爱,就是赤裸裸的,你捂那么严实,谁还会对你有兴趣呀?……你看吧啊,电话都不打,几条短信我把人给勾回大原来。”
杨红杏不好意思地吃吃地笑着。越说越不争气,短信回信铃声响了。梁舞云得意地一撇嘴看着念着简凡的回信:“其实,我也很期待……哈哈,看看来了吧。”
第二条短信输着,杨红杏凑上来了,一看写的是: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寂寞,也好想你,能来陪陪我吗,就我们俩个人……一看更露骨了,杨红杏要抢手机,梁舞云躲闪着把短信发了,握着手机在床上打滚。直笑杨红杏的糗样,信誓旦旦保证接信人肯定受不了刺激来大原。俩人正打闹笑着,手机铃声响了,不是短信,而是电话铃声,粱舞云触电似地把电话往杨红杏面前一递:“快快快……电话来了,说什么来着,你还说他不打电话,小样……告诉他,你好寂寞,想和他那个那个……哈哈……”
杨红杏见得是简凡的号码,使劲掐了粱舞云一把嘬着嘴嘘声安静。然后轻轻一摁接听,梁舞云捂着嘴压抑着笑也凑到了手机前……
就听里面不是男声,而是女声。咯咯哈哈笑着说:“杏姐,我莉莉……我哥不在,一会回来让他给你打电话啊……哈哈……我正拿他的手机上网,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啊?杨红杏嗯嗯了两声挂了电话,羞处被揭破,脸有点发烧,一回头恶狠狠瞪眼看着出馊主意的梁舞云,梁舞云早笑得窝作一团,钻进了被窝,任凭杨红杏又擂又踹,死活不钻出来,只在被子里咯咯吱吱地笑着。大喊着反正消息传出去了,迟早要来,等着献身吧……
午休泡汤了,俩人的闺蜜话题持续得很久很深刻,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话题,不过那部手机再也没响。不知道是人没有回来,还是真的有了什么误会。
杨红杏没有说的是,这两年其实和简凡的联系都是短信来往的,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晚上零点,只有这个时候杨红杏知道简凡一天的工作才能结束,不止一次地为这份辛苦和劳累有所恻然,但她从来没有就简凡干什么,想干什么做过什么建议,这个世界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赢得一份活着和工作的尊严都不容易。她有点生怕自己伤害男人的这份尊严。
于是,俩人之间的交往就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了,她会发个短信,累了吧,早点休息;尔后他的短信回过来,不累,你也早点休息;再然后她有点辞穷,发个短信问:家里还好吧?上周我见到莉莉了,她在师大附中实习,一切安好……再再然后,他的短信又回来了:那就好,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再然后,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几条浅显的短信发呆。
就像今天,梁舞云走后,杨红杏还是对着那几条短信在发呆,其实心里也隐隐地希望梁舞云的判断是对的,可偏偏像以往一样,简凡还是那么难以捉摸……
…………
…………
相对城市里一家一家封闭的空间。在农村的正月天里却是更要热闹几分,东家里喝个酩酊大醉、西家里唠个昏天地黑,要不三五凑桌、七八成群,麻将、扑克打个彻夜不归,反正这正月天里,除了正事不干,什么事都干。而且现在农村里进城打工的多了,忙了一年累了一年归家的大姑娘大小伙,像这么着不干正事疯起来,就更来劲了。
村口西头酒坊简放老头那家对于本村多数人家还是羡慕的,俩老口七十多的人了,身体倍儿棒,能成双成对活到这么大年岁在村里也不多见。想不羡慕都不成;那仨儿子呢就更别说了,一个酿酒、一个厨子还有一个警察,在村里人眼里都是富裕户,一个比一个出息。你说一大家子十好几口三代同堂,就那架势让人不羡慕都不成。
曾经听过城里人笑话农村人:出门就见山,回家孩子老婆一大摊。事实上可以说这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有时候幸福很简单,最起码在原生态尚未消弥殆尽的村落里,幸福的含义没有加进更多复杂的东西,一辈子有吃有穿,平平安安恐怕就是最大的幸福。
简放老头幸福的这家大院门口拴着两条土狗,正卧在太阳底下晒得暖洋洋地,连身边的骨头也懒得啃,看来过年伙食不错。院子里咯咯咯蛋叽喳着,简老头的老伴弯着腰手伸进窝里,喜滋滋地掏了四颗红皮还有点烫手的鸡蛋,乐得一笑露着年前刚镶的牙,雪白雪白的,要是乍看一眼看这脸色、看这打扮、看着走起来四平八稳的样子,根本不像七十出头的老太太,说五十多都有人相信。拿着鸡蛋刚起身,就见老大家那疯丫头从屋里南房奔出来。一见奶奶乐着喊着:“奶奶……我妈呢?”
“在南房后你婶家……哎,干啥去。”老太太喊着。
“手机……给我妈看手机短信。”简莉刚收到杨红杏的短信,正乐着呢,挥了挥手里的大块头PDA。
奶奶这难得开化一下,撇着嘴不屑了:“都弄啥手机呢,又不会下个蛋,还不如我这鸡仔贴心涅……”
“咦……奶奶,这可比你这窝母鸡还值钱。”简莉呲牙咧嘴地笑着。跟解放前过来的爷爷奶奶已经很难解释现在的东西了,接过了奶奶手里的东西放回了厨房又问着哥简凡去哪了,一说却是到罗锅家杀猪去了。顾不上罗嗦了,直奔着出了院门。
一惊一乍的把院门口的狗儿吓了一跳,正逢着老妈聊天回来,差点撞个满怀,梅雨韵不悦地拍了闺女一巴掌埋怨了句,简莉顾不上多说了神神秘秘拉着老妈递着手机:“妈……你看你看……杏姐给我哥发的短信……嘿嘿……笑死我了……”
这倒让梅雨韵上心了,现在一看儿子蔫不拉叽的样子就来气,再一看儿子和杨红杏这不近不远不像一对的样子更来气,一翻手机一看,再一看,这其中的意思是什么足够露骨了,梅雨韵眼眯着微微地笑了,不过一笑之后又剜了简莉一眼,给了女儿一个脖拐埋怨着:“谁让你乱看你哥手机?你哥知道了又要发脾气。”
“嗨,妈你又翻脸不认账了是吧?不你让我注意刺探他们感情进展及时向你汇报么?”简莉噘着嘴反过来埋怨上了,梅雨韵一笑把女儿拉过来耳语了几句,指点着闺女赶紧的给儿子送去,简莉也正被这事搞得乐得满开怀的,频频点头,一溜烟往村后奔去了。
村北头,老式的牲口场前,高大的罗锅叔正弯着腰和简凡一起架着半片新杀的猪肉吊在铁钩上,过了初六就能出新肉了,这是第一拨。简莉喊了几嗓子,就见得简凡应了声,告别了罗锅叔,提着个刚褪毛的猪头上了青石路,简莉却是几步前来,笑吟吟地看着简凡道:“哥,告诉你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不想。”简凡不理会。
“怎么了又?”妹妹翻着眼。
“你不是嘴馋了就是想你哥兜里的钱了,还会有什么好消息。”简凡笑着把猪头递给妹妹:“拿着。”
简莉呲着牙躲开了,这血淋淋的东西虽然好吃,可原材料实在看着恐怖。一躲开另一侧拽着哥哥的胳膊,送惊喜一般一扬手机:“看!”
简凡手抹抹正翻着,妹妹只呲笑着背出来了:
“……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误会我。对我这么冷淡,我是那样的爱你……那天爸妈妹妹走了,我多么希望你抱着我,给我深深的、动情的一吻,我是多么期待只有我们俩个人的世界,只有我们俩个人的缠绵……我一个人好孤单、好寂寞,也好想你,能来陪陪我吗,就我们俩个人……”
“哥……哈哈哈……职场失意情场得意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多矜持呢,敢情还这么火热肉麻呀,这才几天就想得不行了……哈哈……”
妹妹简莉没背完倒笑得直不起腰来了,而且笑得分外豪放,嘴张得颇大,眼睛早笑没了,笑了半天再问简凡,却见得简凡一点也没喜色,默默地把手机塞进口袋,转身要走。简莉一急,上前一把拽着:“哎、哎……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看的,正拿你这大屏机看小说呢,短信就来了……”
“这不是杨红杏的短信。”简凡瞥了眼,边走边说,杨红杏恐怕写不出这东西来。
“不可能吧,那号码就是杏姐的。我打回电话去了,就是杏姐接的……哎哥,妈说让你去呢,哈哈哈……你说你找个对象,妈比你还急。你再这么蔫,妈就要亲自替你出面谈对象了。”简莉不相信了。
“呵呵……急要能解决了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了。杨红杏要有这么浅薄,她就不叫杨红杏了……”简凡说了句。
对于女人简凡了解的就够深刻了。而对于杨红杏怕是了解的更要深刻几分,从认识开始都没有说过一句很暧昧很过头的话,这条短信恐怕不是她能发得出来的。俩人的事彼此的感觉那是强求不来的,不过也不愿意和妹妹和老妈多谈这些感情上的事。
回到了家门口,妹妹却是催着哥哥给杏姐回个电话,简凡也正有此意。一想家里一大家子人,干脆踱步着到了村口路边,想了想,想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不过最终还是拿出了电话,准备回电问候几句……
就在拿着手机的功夫,路面上驶来了一辆越野车,顺着公路直进村里,简凡下意识地躲着车身侧立到了一旁,稍稍一顿的功夫,车身已过,不过嘎然一停,车窗里摇下来了,脑袋伸出来朝后看,喊得那一声却是熟悉无比,真真切切:“简凡!?”
简凡一惊,应了声,车里的的惊喜却是要激烈的多,就听着喊着:“是简凡……是我兄弟……菲菲,是简凡……”
说话着嘭…嘭车门拍着,裹着大风雪衣的男子跳下车来,正印证了简凡一瞬间的猜想,唐大头,是唐大头,后面跟着的红衣女人正是菲菲。怀里还抱着个娃娃,唐大头一瘸一拐几步快跑上来拉着简凡上看下看,眼里重逢的喜悦却是浓得很,不容分说地给了简凡一个虎抱。
简凡还没来得及说句话,霎时大笑上了,眼前菲菲怀里的那个男娃娃扎着一头乱发,估计一岁多的光景。那脑袋长得实在出奇,一看就觉得小萝卜头那绰号是多么形象。这样子简直就是唐大头的缩微版,看着这爷俩,顿时让简凡笑得有点情不自禁。
“嘿嘿……眼红吧,我儿子……哈哈……叫叔叔……”唐大头回身从菲菲怀里抱过儿子,放简凡怀里。这子倒一点不认生,搂着简凡脖子。简凡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才发现了自己的可笑之处直说着:“哈哈……老唐,你真会造儿子,好歹你也改进改进,这简直是复刻版的唐大头,复刻的还都是缺点,哈哈……”
唐大头只当是赞扬了,爽朗地笑着。菲菲看到简凡脸上那道浓浓的伤。本有点恻然,不过一见简凡这么高兴,也跟着笑着,三个人拥在一起,劫后重逢的大笑着,连怀里那哑哑说话的小唐大头也流着涎水,呵呵傻笑上了……于是,劫后重逢的喜悦让简凡把那条短信的事暂时搁下了,领着唐大头一家回了酒坊。杨红杏始终也没有等到回信或者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