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刚过,阳朔又迎来了一场大雪。
阳朔重机的老总穆思远,刚刚从京城到阳朔的飞机上走下来,身边儿陪同他的,是总经理办公室秘书蒋炳和厂办主任任明远。
“咝——”感受到了刺骨的寒风,穆思远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将身上皮的大衣领子往起竖了竖,有些感慨地对蒋炳说道,“今年冬天,格外冷一些啊。”
“天气预报上说,几天最低温度零下十一度,白天的最高气温也在零下五度左右,加上受西北风的影响,所以感觉格外冷。”蒋炳三十出头,精明强干,是穆思远的得力助手。
跟在穆思远身旁的长班主任任明远也是穆思远的亲信,不过年纪就大一些,差不多快五十岁了,跟着穆思远的时间也最久,关系也很近,早就超过了上级和下属之间的关系,差不多算是很好的朋友那种,自然也不需要做什么阿谀奉承的表现。
三个人走出大厅,领了行包之后,就见外面接机的人早就举着牌子站在门口了。
上了车之后,任明远就问前来接机的厂办副主任刘洪喜道,“洪喜,最近厂子里面有什么情况?”
“没有什么情况,一切都很正常。”刘洪喜回答道,“不过就是前一阵子桑副总理下来视察工作,顺路来厂里转了一圈儿,倒是也没有说什么话。”
“唔——”穆思远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轻声说道,“桑副总理一直都很关心阳朔重机的工作,看一眼也是正常,毕竟阳朔重机是西岭省国企的老大嘛。”
“如果说有什么情况,可能就是那件事情了,据说要给厂里面派一个专家过来——”刘洪喜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就接着说道。
“专家?!”任明远看了穆思远一眼,然后有些不屑地说道,“专家如果有用的话,咱们这些人算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你听说过哪家大型国企是依靠专家救活的?!”
穆思远坐在那里,眼睛依然闭着,嘴里面却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专家还是有些作用的,理论方面的指导也很重要,理论联系实际,才能把工作搞好嘛。”
刘洪喜应了一声,然后又说道,“不过这一次,从京城听到的风声,似乎是桑副总理希望专家直接介入阳朔重机的改制工作,起领导性作用——”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穆思远,想要看看这位老总有什么反应,虽然说是当厂办副主任多年了,跟老总接触也多,但是有的时候,他总觉得穆思远的想法太深,自己也很难把握住他的思路,所以必须得多看看多听听,多琢磨琢磨才行。
穆思远听了,倒是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那里闭目养神。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大家都是打得这个主意——”但是他身旁的任明远停了一会儿,就对刘洪喜说道,“不过,外来的和尚怎么可能了解本地的情况?就好像当初的王明、博古他们,跟着共产国际混了几天,就觉得老子天下第一了,结果怎么样?最后不是把根据地搞垮了,三十万中央红军长征,走到陕北连三万人都不足了吗?所以说,你也不用担心什么,阳朔重机的事情,还是得我们说了算的。”
“咳咳——这话说远了啊——”穆思远咳嗽了两声道。
车子很快就回到了厂部大楼,此时大雪稍微停了下来,就见环卫处的工人们正在抓紧时间清理路面上的积雪什么的。
这也是他们的任务之一,必须要保证厂区主要路面上的畅通,否则积雪是很容易影响到众人的通行的,由此会造成很多的不方便。
当初就发生过有工人因为大雪路滑而摔倒,造成大腿粉碎性骨折的事情,如今厂子引以为戒,在这方面特别注意,发生雨雪天气的时候,环卫处都会及时出动,将路面上的问题及时解决掉。
穆思远透过车窗玻璃,看到了这个场面,便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他是一个很严谨的人,特别注重这些细节问题,所以干很多事情的时候,都有一套章法,这也是当桑明达临时决定视察阳朔重工的时候,为什么穆思远不在厂里,手下人都能够应对自如的原因。
看到穆总的车子回来,厂部大楼里面顿时就跑出来几个人,将大红的地毯顺着长达二十几米的楼梯一路铺了下来,一直伸到了车子旁边儿。
秘书蒋炳立刻就跳了下来,打开了车门,并用一只手在车门上方挡着,请穆思远下车。
穆思远用手捋了一下头发,气定神闲地走了出来,沿着红地毯一路向上走了过去。
任明远和刘洪喜赶紧跟了上来,随着穆思远一起走进了大楼。
“陈总,穆思远刚下了飞机,已经回到厂部大楼了。”几乎是在穆思远进入厂部大楼的同一时刻,陈明洛就接到了苏锦文打过来的电话。
“好的,我知道了。”陈明洛点了点头,放下了电话。
“什么事儿?”此时正在跟陈明洛一块儿吃饭的萧名学就顺口问道。
时值正午,萧名学出来检查工作,刚好路过陈明洛的明宇超市,又赶上陈明洛在这边儿听取超市管理层的工作汇报,所以两人就凑到了一块儿,顺便吃个工作餐什么的。
说是工作餐,陈明洛可是一点儿都没有马虎,饭菜都是从酒店里面送过来的,虽然看上去很普通,但是用料绝对讲究,即便是萧名学这种吃惯了宴席的人物,也赞不绝口。
“穆思远回来了——”陈明洛一边儿埋着头扒拉碗里面的饭,一边儿回答道。
萧名学点了点头道,“年底了,他要是再不回来,很多事情都没法做。”
停了一下子,萧名学又问道,“那是不是说,你就要粉墨登场了?”
“这个是自然的——”陈明洛回答道,“穆总回来了,这机会多难得啊!我要是错过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再见到人家呢!”
“你这话,嘿——”萧名学都懒得评价陈明洛了,不过穆思远那人,萧名学虽然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是也知道对方是个比较讲究的人,陈明洛要是对上他的话,肯定不是那么顺利就能够摆平一切的。
当然了,萧名学也不会看扁了陈明洛,毕竟他是习惯于创造奇迹的人。
萧名学倒是很希望看到,陈明洛这个即将二十岁的年轻人,是怎么应付穆思远那个即将六十岁的老狐狸的?这里面的对决,应该是比较精彩一些。
“不会有什么对决,他不是我的对手。”谁知道陈明洛居然牛逼跩跩地说了这么一句话,让萧名学感到有些愕然,心说你这家伙也实在是太猖狂了一些,这是不把村长当干部啊!
人家穆思远在阳朔重机经营数十年,影响力可以说是极为深远,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到阳朔重机,就想要把人家的家底儿统统掀起来吗?
这么想的话,未免有点儿太一厢情愿了。
“难道说,你手里有什么针对穆思远的大杀器不成?”萧名学问道。
其实,上一次谈到这事儿的时候,陈明洛就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是没有跟萧名学提到自己的底牌是什么,此时再仔细琢磨一下,萧名学就能够肯定陈明洛绝对是有底牌在手,否则的话,怎么可能信心满满地来应付穆思远这种老狐狸呢?
以前的时候,也曾经往阳朔重机派出过工作组的,只是不管是什么规模的工作组,一旦遇到了穆思远之后,就使不出什么招式来了。
穆思远这人也是狡猾,对待工作组那是相当配合,你要什么我就给你提供什么,只是工作组在阳朔重机呆了一阵子之后,就发现依然是一头雾水,还是理不出其中的头绪来,很显然,他们从一开始就被穆思远给带进沟里了。
陈明洛如果不能甩开穆思远单干的话,其结果肯定也跟其他的工作组没有什么分别,但是如果甩开穆思远的话,厂里面有谁敢跟他合作或者配合他工作呢?那样的话,岂不是公开跟穆思远对抗,谁会那么傻呢?
萧名学真是很为陈明洛感到担忧,很不看好他这一次所承担的任务。
陈明洛倒是一脸的轻松,三言两语之间,就干掉了一只鸡腿,又清空了一盘小菜,碗里面的米饭也干干净净了,之后又喝了一杯橙汁,这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有些惬意地闭着眼睛哼了两声小曲儿。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见萧名学正看着自己,便笑着对他说道,“大杀器我肯定是用不到的,正所谓上兵伐谋,对付穆思远这种人,我还用不着把看家的底牌亮出来。”
然后陈明洛想了一下,就又对萧名学说道,“最近的时间也比较紧张了,我打算在春节之前,就出手解决阳朔重机的改制问题,这项工作,已经拖了太久了。”
“有把握吗?”萧名学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应该是八九不离十吧,除非穆思远有本事让洪老板出面拦住我——”陈明洛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