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明达做事,那也是滴水不漏的,自从一听到余同文跟陈通达起了冲突之事后,就跟陈明洛进行了紧急联络,问明了此事的经过。
陈明洛对于余同文的老底儿是比较清楚的,手里面搞到的黑材料也不少,只是时机不到,也没有办法拿出来,否则的话针对性就有点儿太大了。
但是在跟桑明达联系的时候,陈明洛考虑到以后的发展,就觉得一旦需要对余同文进行打击的话,还是得抓紧时间,所以就把各种材料给桑明达传了一份儿过去。
只是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余同文的运气这么不济,居然横江大桥给垮塌了。
正所谓是趁他病,要他命,这样的机会,桑明达怎么可能轻轻放过?
严格地说起来,桑明达和余同文并不是同一个大派系的干部,彼此之间还是存在竞争对抗关系的,这一次余同文去到西岭,其实也是对于桑明达所在派系的一个挑战,此时有了名正言顺整倒他的理由,自然是不能轻易罢手。
正因为如此,当洪总理示意调查横江大桥垮塌事故的时候,桑明达就索性把这些黑材料一块儿给拿出来了,当然了,那边儿的调查依然也在同时进行之中,这个是非常有必要的,否则这些材料的出处就难以解释。
看着大家都对材料上所提到的各种事实感到触目惊心的表情,桑明达就知道这一次算是达到了余同文的软肋上了,不论这材料上的任何一项坐实了,都差不多能致余同文于死地了,至少也是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陈明洛办事儿,可真是够狠的,这种材料都能搞到,想必是早有预谋了——”桑明达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道。
常委们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派出专家组复核各处情况,同时调动余同文担任水利部副书记,暂时把他冷藏起来,然后根据调查的情况再做处理。
晚上的时候,当桑明达跟陈明洛通电话的时候,就提到了这个决定,并且说道,“这一回,余同文算是走到头了。”
其实大家都是很清楚的,虽然说是调任余同文担任水利部副书记,但是从职务上来讲,这已经是降格使用了,再加上横江大桥的事情,余同文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东山再起的机会了,尤其是那几处新揭发出来的工程,都是余同文一手操办起来的政绩工程,假如真如材料上所说的那样,个个都是豆腐渣工程的话,神仙也救不了他。
要知道经过了去年的大洪灾之后,洪总理最痛恨的就是这些制造豆腐渣工程的干部们,不但亏空了大量的水利建设资金,制造了一大堆豆腐渣工程,同时还以此为政绩,加官进爵,这样的腐败分子们,洪总理的态度是抓住一个处理一个,绝不姑息。
陈明洛这一次递过来的材料正当其时,不仅是打在了余同文的软肋上,同时也击中了洪总理的痛处,所以达成的效果是双倍的。
即便是常委们,也没有人愿意为余同文开脱,这不仅仅是因为横江大桥的事情性质太恶劣,而且事情已经广为传播,更重要的是,前几天才传出过余同文毫无理由地去刁难底下一个地级市的市长,引起了整个地方的反弹,这种事情,是大家都非常反感的,认为余同文做事太嚣张,而且也有多位常委质疑这种素质的干部究竟是如何走上正部级领导岗位的,弄得五号首长也感到非常被动,只能把火气撒在余同文身上。
当然了,如果不是因为同时爆出了其他几处工程都是豆腐渣的材料的话,没准儿五号首长还会试着保一保余同文,但是现在么,他所想的,就是撇清这件事情了。
余同文,已经不值得派系再为他出力了。
陈明洛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多方筹划,居中策应,这几天虽然人没有离开阳朔,可是命令却是从不停歇,动用了自己的关系网络将所有的事情都给办得妥妥当当的,还要不能引起各方面的注意,真是不容易。
好在,这件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了,余同文黯然离开阳朔已成定局,只有走路的份儿了。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这是自找的。”陈明洛对他毫不同情,“当领导的,搞斗争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但是他一个腐败分子,偏偏要装大尾巴狼,去陷害正直的干部们,那就让人看不过眼了,我也是适逢其会,揭穿了他的画皮而已。”
桑明达心说,你这才不是适逢其会呢,你这是处心积虑才对,只不过桑明达回头仔细想一想,也有点儿佩服陈明洛的安排,一系列的手段施展下来,果然是达到了目的,而且陈通达 这边儿一点儿烟火气都没有,云淡风轻,却是把余同文给送回老家了。
说起来,桑明达觉得陈明洛真的是有一些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味道。
元月中旬,中央的调动命令下到了西岭省,余同文调任水利部副书记,省长职位由常务副省长徐昶明代理,于是,西岭省的格局变成了二徐共治,这种情况在国内来讲,还是比较罕见的,也引起了媒体的一番关注。
虽然说因为舆论控制的原因,各大媒体上对余同文被调任水利部副书记的原因只字未提,但是一些小报上面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了,大家都纷纷热议余同文跟横江大桥垮塌之间的联系,同时也有人大胆地加以推断,余同文主持的其他几项工程,应该也存在类似的问题。
这世上,就怕是被人给惦记上,果然,余同文以前主持修建的几处工程都被搜索出来,根据当地人的评论,基本上也可以确定,这些项目都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腐败问题,于是,余同文头上这顶腐败干部的帽子就算是给坐实了。
至于中央对余同文的处理,则是在低调中进行的,先是撤掉了他的候补中央委员资格,接着就是撤掉了水利部副书记的职务,再下来,就是双规处理了,总而言之,这个人从官场上消失了,媒体上也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对于余同文被调离西岭,可以说明阳的干部们是最高兴的。
前一阵子,余同文突袭明阳市,差点儿就要拿市长陈通达开刀,结果遭到了明阳市委市政府在内所有干部的集体反对,被逼的灰头土脸回到阳朔,这事儿结束之后,大家的心里面还是有点儿忐忑的。
毕竟余同文当时是省长,大家都有点儿担心这板子会出其不意地打下来。
结果,现在板子确实是打下来了,可是打板子的不是余同文,而是中央,挨板子的也不是明阳市的干部,而是他余同文本人。
这个结果,怕是大部分人都没有想到的,如此戏剧化的变化,其原因就是一座远在千里之外的横江大桥,倒塌的横江大桥在断送了五十多条人命的同时,也断送了余同文的前程,却是让明阳的干部们彻底松了一口气。
虽然大多数人不了解其中的内幕,但是身为明阳市委书记的喻远帆,却是在茶余饭后,对着老婆和女儿感慨了一番,“陈明洛,了不起啊!”
“怎么了?老爸你怎么突然对他这么称道了?”喻梓岚有些诧异地问道。
喻远帆微微一笑,将手里面的报纸递给了喻梓岚,让她看了看省长余同文调离的消息,然后说道,“怎么样?”
“余同文调走了,最高兴的是明阳市的干部们啊,老爸你的心里面也轻松了很多吧?”喻梓岚看了之后,就有些高兴地问道。
前一阵子,喻远帆公然站出来力挺市长陈通达,是让余同文想不到的,同时想不到他会这么做的人还有很多,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向最油滑的老狐狸,怎么会这么热血起来?
喻梓岚对于老爸喻远帆的行为也是有点儿意外的,虽然她认为这么做是对的,但是又觉得老爸这么做好像是有点儿不符合他以往的办事风格。
可不管怎么说,喻梓岚对此是比较欢迎的,这会拉进两家之间的关系,自己跟陈明洛之间的感情也会因此而更加圆润。
同时,喻梓岚也有点儿为父亲担心,毕竟得罪了省长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今,倒霉的反而是省长余同文,这就让喻梓岚感到很高兴了,这也就是说,不用替老爸担心了。
“不过,这事儿跟陈明洛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有能力让省长调离?”喻梓岚怎么也不理解老爸为什么把陈明洛和这件事情联系到一起的想法。
喻远帆笑了笑道,“现在我仔细想一想,似乎是从余同文一到西岭担任省长,陈明洛就开始着手准备了,他不得罪陈通达还好,这么一折腾,反倒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饮恨官场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喻远帆就觉得事情有点儿诡异,陈明洛表现的太平静了一些,尤其是余同文在明阳受挫之后,阳朔的流言便起,哪里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再加上之后的各种变化,喻远帆就发现了整件事情的背后,似乎是有一只手在推动着,左右着这件事情的发展方向。
这只手是谁呢?如果不是对陈明洛非常了解的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碰巧的是,喻远帆很清楚陈明洛的实力,也了解他的聪明才智,再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就得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结论,这一切都是陈明洛在背后导演的。
唯一算不到的,就是横江大桥的垮塌,这事儿实在是属于突发事件,只不过被陈明洛给巧妙地利用起来了,它的作用,可以说是将余同文压垮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然了,之后爆出来的几处腐败工程项目,那就相当于是把余同文踩倒之后,又踏上去的几只脚了,就是要他永世不得翻身的。
不过有些东西,喻远帆自己也是推测,倒是不好跟女儿说得太清楚,只是对她说,“有时间的话,你自己去问问他好了。”
“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承认?”喻梓岚听了,却是一撇嘴道。
“那是肯定的——”喻远帆笑道,“有的事情,是只能做不能说的,陈明洛是聪明人,怎么可能把这种事情到处宣扬?”
不过喻远帆对于自己的判断还是非常自信的,之前他力挺陈通达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了陈明洛的因素,余同文不过是一个过江龙而已,刚到西岭就想要打压本土势力,这种做法本身就很不可取。
果然,这事儿就引起了反弹,结果引火烧身把他自己给葬送了。
虽然之前喻远帆预料到了余同文在陈通达和陈明洛父子手上讨不了好处去,所以他才会挺身而出,但是对于陈明洛有办法让余同文败走阳朔,还是没有估计到。
只能说,陈明洛确实是一个能够创造奇迹的人物。
同样对这件事情的结果产生了怀疑的,自然就是陈明洛的老爸陈通达了。
委实是这件事的发展有点儿太过离奇了,陈通达不能不联想到儿子最近一番诡秘的做派,否则的话,怎么来解释所有发生的这一切事情?
“这事儿是不是你在背后使坏呢?”陈通达还是忍不住心里面的猜想,打电话给陈明洛征求结果。
他想来想去,觉得能够办到这件事情的人,也就只有儿子陈明洛了,毕竟之前儿子就给他交过底,说是手头上有余同文的黑材料,随时可以给他好看,让老爸不必理会他。
正因为陈通达也看过这些黑材料,所以才对余同文有些不屑,只是没有想到横江大桥会垮塌,而且还造成了大量的伤亡,这件事情确实是有点儿出人意料。
陈明洛面对老爸没头没脑的询问,自然很清楚他问的是哪一件事情,不过这种问法,倒是也不怕有什么人窃听,就算是听到了,也猜不透他们的意思,于是陈明洛就回答道,“这种结果不很好吗?正义得到伸张了,有仇的报仇,有冤的申冤,大家心里都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