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央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兀自嘀咕道:“这扳指碍着号脉什么事了?”
萧意楼定定看了她两眼,道:“央央,你之前说你想要去找你娘亲,你可知道她姓甚名谁,是个怎样的人?”
华央垂首轻叹,摇摇头道:“其实我对她真的没有什么了解,不过我猜想,她应该不是三朝之人。”
“如何肯定?”
华央想了想,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如果我身边还有一个人知道我娘消息的话,那应该就是姑姑了,当初在慕门我不止一次追问她我娘的情况,姑姑每一次都是欲言又止,闪烁其词,我便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姑姑不想说,我也不愿再问难她,后来姑姑便给了我那枚扳指,说那枚扳指是我爹的,但是我娘亲是认得这东西的,只要她看到了就一定会认出来,所以姑姑让我一定要保管好这扳指……”
说着,她垂首看了看空落落的手指,似乎有些不安心,“姑姑还曾说过,娘亲与寻常的女子不同,所以千万不能用寻找普通女子的眼光去寻她,对了,姑姑说娘亲的手肘下方有一个印记,那是娘亲他们一族特有的记号,就好比你们宁氏图腾……既然姑姑说了‘他们一族’,那就说明姑姑绝对不是大月、东璃或者川蒙的人,而是来自某个异族。”
“印记……”萧意楼像是想起了什么,俊冷眉峰下意识地紧紧蹙起,思索了片刻,道:“那大姑姑可有告诉你,那印记是什么样的?”
华央皱眉仔细想了想,正要开口说什么,突然两人神色一滞,朝着门外瞥了一眼,不一会儿便见苍黎托着一只托盘进了门来,见到萧意楼还在,不由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不能等到明天再说,非得要熬到现在?”
华央讪讪地瞥了萧意楼一眼,道:“前辈,对不起,我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辰……”
“我没说你,我说他。”苍黎说着瞥了萧意楼一眼,放下托盘,端起碗递到华央面前,“既然还没睡,就趁热把这个喝了。”
一股药味扑面而来,华央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有些犹豫,突然她皱了皱鼻子仔细闻了闻,抬眼看着苍黎展眉一笑,道:“前辈竟然会做这荷叶粥?”
苍黎笑道:“这世上就没有我不会做的东西,来,趁热喝了,里面我加了些药,但是因为和荷叶莲花一起熬,冲淡了药的苦味儿,不会那么难喝,对你的伤也有好处。”
华央连连点头,对着苍黎道了谢,本想要接过来自己喝,可是另一只手因为剑伤的缘故,到现在还是不能太过用力,见状,萧意楼上前来,欲接过药碗,道:“我来吧。”
“不用。”苍黎将萧意楼推开,在床边坐下,嘀咕道:“你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就一边看着吧。”
说罢,她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送到华央嘴边,“来。”
华央抿唇一笑,“多谢前辈。”说着朝着萧意楼挑了挑眉,低头喝下粥。
蓦地,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神色一滞,目光紧紧盯着苍黎的手,眼看着她又舀起一勺送过来,她看也不看一眼便低头喝下,正好趁此机会仔细看了看苍黎的手臂。
天气炎热,苍黎的衣衫淡薄,这一抬手衣袖便朝着手肘处滑了一截,正好可以看到她的手肘下方的印记。
华央豁然抬头向萧意楼看去,眼底是不可置信的惶然无措,认识她这么久,萧意楼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种无助而又不安的表情,不由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朝着苍黎看去。
苍黎察觉到华央神色异常,不由停下了手中喂粥的动作,拧眉道:“怎么了?不好喝吗?是不是苦了?”
说着,她用勺子沾了一点点品了品,道:“不苦啊,是不是味道不合意?”
华央连忙用力摇了摇头,紧紧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道:“没,没事……很好喝,和姑姑做的味道很像……”
说着,她偷偷瞥了苍黎一眼,试探性问道:“前辈可知道我姑姑是何人?”
苍黎愣了一下,继而摇头笑,抬手用手中帕子轻轻擦去华央嘴角的残迹,道:“瞧我,孤陋寡闻的,还真不是很清楚。”
“是吗?”华央眼底闪过一抹失落,低下头去喝下一勺粥,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目光总是时不时地从苍黎的手臂上划过,眸色越来越沉。
一碗粥喝完,华央微微有些撑了,靠着身后的软垫,看着萧意楼将苍黎送出了门去,脸色顿然沉了下去。
萧意楼折回,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华央抬手,指了指手肘的位置,迟疑了一下,道:“我……我发现苍离前辈的手臂上……有姑姑说过的那个印记。”
萧意楼似乎早已料到,点了点头,沉吟道:“有件事,我也应该告诉你了。”
华央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心知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很有可能与她的娘亲有关。
“当初慕夜泠到了洛城,我没有告诉你,更没有立刻除掉她,是因为我发现,她身上有我想要的秘密,那就是关于你娘亲的事,只可惜慕夜泠的嘴巴太紧,想要不被她察觉得问出些什么来,实在太难,最后我只问出另一个信息,你娘亲她……应该是姓苍。”
华央顿觉心头狠狠一凛,下意识地抬眼朝着外面看去,苍姓、印记,以及她取下扳指的举动……
身为行医之人,华央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她伤在左侧,扳指待在右手上,不管是号脉还是治伤,都与这扳指毫不相干,按照正常思维,也不会有人会无缘无故取下她的扳指。
若一定要找一个理由,那就是,她对这扳指有兴趣,又或者,她很有可能认识。
“萧意楼……”华央轻轻喊了他一声,萧意楼伸手握住她的双手,道:“我在。”
“你说……这些会是巧合吗?”
听着她微微颤抖的声音,萧意楼沉吟良久,终是没有直接回答她,转而道:“若是心中疑惑,便当面问个清楚也好。”
“可是……”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意楼明白她的心情,如果是,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可如果不是,便免不了空欢喜一场,那种感觉只会更加难受。
想到这里,萧意楼握着华央的手渐渐收紧,想了想道:“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养足了精神,也许一切便会明了了。”
华央心里乱作一团,这件事发生的有些突然,前一刻她还在和萧意楼聊着这事,下一刻便毫无防备地看到了看到了那个验明她娘亲身份的印记……
萧意楼扶着她缓缓躺了下去,一直守在她的床边,直到她沉沉睡去,这才吹灭了火烛,起身出了房间。
苍黎房里的灯还亮着,萧意楼在门前站了片刻,正要抬手敲门,屋内那人便道:“进来吧。”
萧意楼略一沉吟,进了门去,只见苍黎正在忙着整理草药配药,瞥了萧意楼一眼,道:“她睡下了?”
“嗯。”
“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苍黎一直低垂着头拨弄她的草药,并未注意到萧意楼异样的神色。
眼看着她将草药分类分包装好,抬手放到了架子上,萧意楼终于看到了方才让华央瞬间不知所措的东西,一块印记,一块看着普通、却让萧意楼心下暗凛的印记。
“前辈……”他上前接过苍黎手中的草药放到了更高的架子上,“央央今天问起她的扳指哪儿去了。”
苍黎动作一滞,愣了愣,而后凝眉看了看萧意楼一眼,她很清楚,萧意楼不是那么无聊的人,所以也绝不可能大晚上的就跑来跟她说这么一句话。
“你想说什么?”
萧意楼道:“央央说,那是她父亲留下的,这枚扳指认识的人不多,其中她那位不知所踪的娘亲应该是认得的。”
苍黎深吸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从腰间取出那枚扳指仔细看了看,戚戚一笑,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吧。”
萧意楼颔首,想了想道:“央央对她娘亲并没有什么印象,她还没有记事的时候,她娘亲就离开她,消失无踪,从小到大,央央都喊着另外一个女人母亲,可是她心里一直都想要找到她自己的娘亲,对于她娘亲,她唯一的了解应该便是,她娘亲的手肘下方有一个特殊的印记。”
苍黎霍地怔在原地,瞪了瞪眼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了,你想要说什么,我也都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好。”
闻言,萧意楼便不再说什么,对着她欠身行了一礼,缓步退了出去。
直到萧意楼离开,苍黎顿时浑身一软,跌坐在凳子上,她缓缓抬起手臂,看了看自己手肘下方的印记,终是无奈地轻笑一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