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另一个仅次于刚才我说的那个特点的恶心毛病,就是凡事都爱扯大旗,其实这些说白了都是一种毛病,就是装逼。”铁翔已经确定眼前这些人无一是他对手,宁永夜就算突飞猛进也不过与毕修莱在伯仲之间,仍然不足为患,自己马上就能解决问题,故而有恃无恐,说话终于恢复了两年前那种很随意的言谈,“谭觉,我很认真地跟你说,也跟现场的各位说,我要杀你,的确是蓄谋已久,但绝对不是为了权力,这一点你心知肚明。其实千方百计朝思暮想获得全人类至高无上的最高权力的人,不就是你么?你的这个野心,赛神女、大嫂和宁分会长,其实也都心知肚明,你之所以现在站在他们的地位之上,并且他们现在之所以不爱说你,那是因为你的脸皮比谁都厚,你全身都是癌细胞和毒液,但却裹了一层道德至尊的外形,真的,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我都要吐了。我今天只为杀你,你们谁都看得出来,我不是傻逼,我要是为了争夺权力,就算大婚当夜发动攻击,也会射出所有的导弹,破坏你们的有生力量,抢夺制空权,不可能只身来这里,甚至可以说,我要是想争夺权力,在你从万灵神殿那边回来之前,我就可以发动战争了,那其实是最好时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就是为了杀你。你回来之后,我孤身来到你的住处,就是为了亲手杀你。我说得还不够明白?”
谭觉愕然半晌,看了看周围一言不发的三人,有些尴尬,旋即笑笑,问:“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
“你怎么不猜猜呢?”
“你就是看不惯我呗。”谭觉睥睨着铁翔,“要是讨厌一个人,是没具体理由的。我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会让你感到厌恶,不是吗?”
“谭觉,你尽可能地拖延时间,但没什么用。我只要向外传送一种特殊信号,你们整个主要营地都会被烈火和高温覆盖。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我要杀你的理由。”
谭觉沉默一阵,转而反问:“是因为霍心焰这小子和你侄女谈恋爱,并且结婚比你还早的缘故?这你也算在我头上?人家俩是自由恋爱,没有什么强迫性,只是同在一个环境下时间长了,日久生情。”
铁翔继续嘲讽地瞧着他,一言不发。
谭觉这才有些讶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但还是斟酌了一阵措辞,这才说出口:“铁翔……按说我是不该问的。你……是因为我的妻子芷筠才恨我的吗?”他有意强调是“我的妻子”。
这个理由好像特别充分,赛琳娜和尹心水都不由自主地望向铁翔,指望他给一个满意的说法,按说这个可能性极大,而且就算是这个理由,铁翔也实在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而起了杀人之心。
“我对卓芷筠,已经连一个字都懒得评价,”铁翔摆了摆手,阴冷地说:“我永远不知道,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在装糊涂,因为你的这两种状态基本上没有区别,我很佩服你。谭觉,我从没想要像你一样,我只是性情淡漠,而你才是真正的冷酷无情。”
谭觉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要说什么,还请指教,我真的不明白!”
宁永夜瞥了谭觉一眼,暗想:“本来这样拖下去还是挺有利的,等我攒足了气力,最起码能跟铁翔过上五百个会合不落下风,并且让他无暇再管别人,这时候谭觉就可以趁势逃走。可他这么不耐烦,这不是催促着铁翔早些动手吗?”
铁翔缓步在他们眼前转了一圈,说:“大约十年前,我十六岁的时候,刘言告诫我说,未来会发生灾难,要我做好准备,并且暗示过是吸血鬼侵略现实世界。于是我提早准备,总算活了下来。遗憾的是,我的父母……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找到他们。实际上,多数人的亲人,也都在两年之前黑暗崛起的半年内悲惨地死去,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哪怕是领袖,也都一样,要么孤身一人,要么带着残缺不全的家庭……我和大多数失去亲人的人一样,都不愿去主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黑暗过去,除非在夜深人静孤枕难眠的时候那种记忆会主动出现,揭开疮疤啃噬着血流不止的心……我宁可相信,我的至亲是失踪了,真的失踪了,而不是被吸血鬼吸血后变成了傀儡,然后被毁灭在偶尔从云层乍泄出来的微弱阳光里,或者被怪物们喷出的火焰直接淹没在自己的房子中,在高温里慢慢被融化……”
众人静静地听着,因为这也是他们的悲惨回忆,都同样陷入那长久的噩魇里,久久不能言语。没有人说铁翔矫情,在无病呻吟,哪怕是谭觉,刚要犹豫着开口,却听到一声悲鸣,如果是和平年代,这声音听上去会特别滑稽,但如今只会给大家心灵上以更大的震撼。
铁翔捂着额头,泪水情不自禁地哗哗淌下,难以制住,这跟他隐忍两年机器人一般冰冷无情的生活态度完全大相径庭,不由得使得四个人十分错愕。
“铁翔,我们谁没有父母,谁没有至亲好友,我的父母不也是一样,在那场灾难中……”
“我话还没说完,谁他妈让你插嘴了?”铁翔猛地抬起头,眼泪如同固体一般被掀开,面目重新变得狰狞,仿佛魔鬼临时借给了他一张脸,“谭觉,我不是你这种为了权势完全摒弃人类基本情感的怪物。况且,我还没说完。”
他站起来,扫视着众人,慢慢地说:“我宁可相信,我的父母变成了吸血傀儡,最后被日光晒化,或者直接被战火淹没在废墟里……但是,我历经挫折来到东京,来到‘蚕茧’,来到赫拉克里斯,并随着新方舟号一起起飞后,我却又见到了他俩……”
宁永夜、尹心水、赛琳娜骤然听到这最后一句,都瞠目结舌,大惊失色,面面相觑,全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谭觉隐隐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可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于是也在默默地等待,等待铁翔的爆发。
尹心水终究与刘言一样,有着悲天悯人的性格,就是对待陌路人也是如此,何况是曾经有着姐弟情分的铁翔,于是情不自禁地问:“你……你……你们相认了?他们现在在哪里?”
铁翔阴寒彻骨的眼睛里放射出前所未有的浓烈杀意,像是狂暴地要将整个宇宙吞噬在黑洞里一般,宁永夜一生中只有两次遇到过难以承受的目光,一是刘言,二是大盟师,却怎么也没想到还有人的眼睛能与前两者相比,不由得惊异万分,同时也警惕地继续凝神静气,他现在能够不借助固体冷兵器媒介,直接用手制造出气剑,水准已经不亚于昔年的虎步行藏。
“他们……已经死了。”
这话更让大家摸不清头脑,云里雾里的,赛琳娜忍不住追问道:“他们到底还是变成吸血傀儡了?还是说,当时已经被救到第一区,只是时间太久,刘言的光辉治疗无力回天了……?”
“我已经说过,跟吸血鬼无关……”铁翔瞧着谭觉,一字一顿地说,“他们已经死了,脖子上都有致命伤,而身体则又被变成了僵尸,守卫在练金阳夫妇的门前!而练金阳曾经在接近二十年前,在烟州的一处商场试图杀了我……我没有找他算账,可你却把我的父母杀死,变成了你随便操控的玩物,然后为他们夫妇俩守门?”
众人如受雷殛,难以言语,都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
“你还有话说吗?”
谭觉蓦地一抬头,强笑了一下,问:“终于轮到我说了?”
“说罢。”
“首先,我表示震惊,因为我不知道你的父母,就是我用通灵控尸术弄到练金阳门夫妇门外看门的僵尸,我只是随便从‘众神之戒’尸体库里简单选择了两具完好的尸体,一雄一……一男一女,便于看护两个人。其次,他们如何成为僵尸的,我就更不清楚了。你很明白,我当时是在东京和上海来回跑,很多年没有回烟州了,这一点谁都可以作证,我都懒得解释。你的父母的情况,我猜测了一下,很有可能是民间刚刚在灾难中解禁的无组织解禁者所为,因为‘众神之戒’一般只在中南美挑选尸体,就算是战争年代,他们也只会选用真正已死的人,很有可能是他们在发现你父母已经被民间解禁者杀害之后,觉得弃之可惜,就存入尸体库了,所以说你憎恨我实在没有正当理由,是你牵强附会……”
“这就是我更加憎恨你的原因,谭觉,我知道你一定会说,这是大时代的集体悲剧,并不针对哪一个人。但我要说,这只是我自己的独幕悲剧,冤有头债有主,凶手首先是‘众神之戒’的第一头脑,乃至是整个绿园的首席执政者,就是你……!我要复仇,必须杀了你!其次是练金阳夫妇,他俩也跑不了,我知道你也并不喜欢他俩,正好我帮你一并除去,将来送到地狱里,给你做一对男女书童,我对你够体贴了吧?然后再是整个绿园所有被洗脑成天大呼万岁的神经病们,你们是人类历史上最丑恶的耻辱,我要洁净我们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