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因为一架飞机恰好撞在船的后端——我自言自语道。
我意识到自己已习惯于像海军航空兵一样把军舰称作船,把船的尾部称作后端,把舰首称作尖端,不由在氧气罩下微微一笑,这是航空兵们用来挖苦穿着更传统的海军军服的水面作战军官所用的语言。
船的后端也叫发射斜轨,一架飞机撞在发射斜轨上就叫一次斜轨碰撞,这种事故很少见,但每个人都听说过巨大的火球会照亮夜空的那一幕。
夜晚的发射斜轨成了每个飞行员恶梦中出现的恶魔的造型,所有的海上飞行员都至少有一回险些撞上斜轨这种令他们竭力想忘却的记忆。
那些从碰撞事故中汲取教训的飞行员永远在下滑坡面的高面上飞行——没有这方面教训的飞行员也同样会这么做,这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当我们等待着得到新的进场降落时间时,斜轨这个恶魔开始钻进了我的脑海,我的眼睛不断地瞟着油量表,看着它一点点地在减少。
等待中降落控制台又一次要求每架飞机通报自己的燃油情况。
我们又一次听到:“我是鹰510,状态5.5。”
“我是铁爪605,状态8.0。”岩洞报道。
再过10分钟我们就不足油量7.0,根据飞行标准操作程序规定,这是EA-20降落的标准燃油量。
经过一段似乎漫长的时间,我们听到控制台声音再度响起:“准备接收预定进场着陆时间。”
“太好了!”我说。
如果我们在10分钟之内进场就会很顺利,现在的时间是22点10分。
无线电传插着控制台的呼叫:“确认你们的预定进场时间和油量状态。鹰510,预定进场时间16分。”
“我是鹰510,预定进场时间16分,状态4.5。”
F-21的领航员重复道,他们的燃油已很少了,是该降落的时候了,时间变得越来越重要。
“铁爪605,预定进场时间17分。”
“我是铁爪605,预定进场时间17分,状态7.0。”岩洞说。
“离进场时间还有6分钟,现在燃油绰绰有余,没问题。”岩洞说。
呼叫光点是在航母后方1.5公里处飞行员由仪表着陆转换为目视着陆时进行的,它是夜间航母降落的最关键部分。
最后这1.5公里航程将用20秒钟时间飞完,这20秒钟贯注着生存本能的最纯粹的形式,夜间在航母上降落是克服萦绕在每个飞行员头脑中对死亡的恐惧的考验。
小球或光点是对海军镜式着陆系统的别称,该系统为飞行员提供一种可视参照,帮助他们通过1.5公里的全程下滑面直至降落。
五个特定的矩形透镜垂直叠放在一排水平绿色圆形灯的正中,垂直的这组透镜把一个黄色光点投向飞来的飞机,顶上四个灯为黄色,最下一个灯为红色。
如果飞行员看到黄色的光点高于那排水平的绿灯,则他的飞机位置也高,如果黄色的光点出现在水平绿灯的下方,则飞机就低。
如果光点变成红色,那么飞行员就会知道自己正危险地处于下滑坡面的下方,如果不加大推力爬升,就会撞到斜轨上。
操纵光点不仅是一门科学,更是一种哲学或艺术,飞行员们认为那极少数真正掌握这门艺术的人有种神奇的气质。
今晚,我并没感觉到自己具有那种必要的神奇气质,我紧张地祝福自己不要接地后复飞,接地后复飞是丢脸的,我下定决心今晚决不能出洋相,但我又意识到接地后复飞是很有可能的,因而希望有足够的燃油,这样即使真的一次降落未成,也可以再飞回来而不用被迫去铁处女那儿加油。
我的底线是:必需在飞机燃油量表显示1.5吨之前就降落,在我前思后想焦虑万分之时,我们预定进场时间迫近了,我得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准时到达待命着陆点,以便让进场降落有个良好的开端。
“还有两分钟。”岩洞说道,我们俩都在密切监视飞机在等待航线中的进程,我们做了个90度的左转弯,然后还要有50秒钟的返航段飞行。
现在似乎应该考虑准时的问题了,但我的注意力还是集中于燃油情况,油量表显示了约3.5吨,比我希望的数量还少300公斤,3吨的燃油本来应该是足够的,今晚绝不能接地后复飞,我暗自说道。
22点16分时,我们听到:“鹰510正在前进,标高31.10。”
在我们下方的F-21已经进场降落,不到一分钟后,我们也将跟进。当我在返航段将机翼展平时,时间看来正好。惯性导航系统显示的速率为240节,我们还要飞4英里。我将准点赶到待命着陆点。
“铁爪605正在前进,标高30.10。”在秒针刚越过数字“12”时,岩洞就说道。
“铁爪605,我在50公里处引导你,切换按钮18。”降落控制台说道。
“换频。”岩洞说。
同时,我把袖门拉回到75%转速状态,把EA-20的机头放低到水平以下10度,并张开了减速板,它可以增加飞机的拉力,使其速度下降。
这一动作使EA-20以每分钟5000英尺的速度向水面降落,当我们向下俯冲时我借助周围光线看到机身外的云层呼啸而过,感到速度之快。当我扫视仪表以确保系统全部正常时,看到高度表的模拟指针飞速旋转开来。
“铁爪605进场着陆,在50公里处报到。”
“铁爪605进场着陆,继续沿航母1号着陆方向飞行,明确飞行高度为1200英尺。”无线电中换了一个声音。
EA-20巨大沉重的机头很自然地向下朝着水面,高度表指针飞快地向后旋转着,直至我们下降到5000英尺以下,预调雷达测高计发出蜂鸣声,警告减缓下降速率。
我用拇指将减速板开关往里一摁,机身两侧的翼梢减速板就合拢成齐平,就像手与掌紧密相连一样,然后我又拉回操纵杆以防我们与下面的海洋过分接近。
“铁爪605,呼叫控制台。”当我们的飞机下降越过了5000英尺高度时,岩洞开始进行了下一个必须的无线电呼叫。我已调整了下降的速率,开始集中精力恢复平飞。
“还有1000英尺。”我对着机内通话器说,一边逐渐加大能量并把机头抬得更高些,小心翼翼地下降至1200英尺,现在我们在离摩鹿加号20公里处以250节的速度向着舰尾径直飞去。
“铁爪605,通过15公里处不要放襟翼和起落架,等候我的通知。”降落控制台说道。
“605明白。”岩洞回答,确认收到指令。
通常的程序是在距航母15公里处将飞机转换成着陆形态,但由于在我们前面的F-21是从低于正常的高度上进场的,因而它与我们之间的距离也比通常大了些。
控制台想让我保持飞行速度到15公里处,以便缩短这个距离,从而加速降落过程,放下起落架和减速板,速度就会从250节变成130节,这可是个大转变,通常认为15公里处是进行平缓过度的最短距离。
“三角翼!三角翼!”此时传来降落控制台的声音,“铁爪605,终止进场降落,以2000英尺的飞行高度继续返航段飞行。”
现在我们的油量表显示还有2.7吨多,在我一瞥之下,它似乎还在减少。
“甲板阻塞,飞机不能降落,至少要推迟10分钟。铁爪605,报告你在22点30分进入光点时的燃油状态。”控制台命令。
“稍候。”岩洞说。
“在这个高度上停留10分钟需要大约0.5吨燃油,加上进场要耗去0.3吨,届时我们的燃油还剩1.9吨。”我说出这个数字时作了个苦脸,因为它已低于2.6吨。
“控制台,我是铁爪605,22点30分进入光点时估计油量为2.6吨。”岩洞如实报告。
“铁爪605,我是控制台,明白,指令你加油,加油机在你上方24000英尺高度。”
“该死。”我骂道,一边用力把油门推到最大,以便给出足够燃油爬升到24000英尺高度。
两台P-300型发动机轰鸣着,EA-20就像一匹刚被我用马靴上的马刺踢了一脚的怒马,空速表上显示我们很快加速到0.7马赫空速,这是这种飞机最大的爬升速度。
在我们之前那架该死的F-21肯定在降落区出了故障,我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