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这东西的时候,是很意外的。
《齐民要术》中有过关于红花染料的记载,“摘取即碓捣使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更捣,以粟饭浆清而醋者淘之,又以布袋绞汁即收取染红勿弃也。绞讫著瓮中,以布盖上,鸡鸣更捣以栗令均,于席上摊而曝干,胜作饼,作饼者,不得干,令花浥郁也。”
“带露摘红花,捣熟,以水淘,布袋绞去黄汁。又捣以酸粟或米泔清。又淘,又绞袋去汁。以青蒿覆一宿,捏成薄饼,阴干收贮。其质红花饼一味,用乌梅水煎出,又用碱水澄数次。或稻稿灰代碱,功用亦同。澄得多次色则鲜甚。”
前些日子翻书看的时候还看到了这一记载,当时不过一眼带过,到底有些回忆在里面,现在想起来,心里却不是很舒服。
从前的时候……我对这些东西还是很有兴趣的。
红花染,我对此很是好奇,红花这物我们这里不多见,更别说是红花制成的染料。
关于红花的事,还是他告知我的。
“红花是红色的吗?”
“应该是黄花里面带些红色。”
“那为什么叫红花?”
“碾碎了后放置一段时间,就会变成红色的。”
“真想看看什么样子。”
“你要是想看,我倒是可以送你些花种,可是那花怕是不得你喜欢,倒是那红花染出的颜色很好看。”
“我看那做法好像也不是特别难,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还真想尝试一番。”
“若是你想看,我可以送你。”
“送我什么?红花染?”
“当然。”
……
感觉是很久远的回忆了,现在想起来,倒是觉着怪怪的。
“主子,这东西有问题吗?”
离飞看着我盯着一堆粉末看了半天,不由紧张起来。
“没什么,不过就是普通的染料而已。”
“染料?这颜色倒是挺特别的。”
是啊,是挺特别的,可是很好看,又红又紫的,想来这就是那红花制成的染料。
“离飞,你知道这是什么染料吗?”
离飞不明白我为什么问这个。
“属下哪里懂得这个?难不成这染料很珍稀?”
“很久以前,这算是稀有的。红花有刺,空手采摘花朵的女孩,被刺刺伤双手,鲜血染红了花朵,可是要想提炼出颜料来,需要几十斤的花瓣,最后的成果却是稀少,越是上乘的红粉,价格越高,堪比黄金。”
离飞听了也是感叹不已。
“王爷倒是有意思,还送主子这东西。”
我关上盒子,淡淡说了一句,“不是风清城送的。”
离飞不解,“那是谁送的?”
我没有回答他的话。
我还记得那人说过,红花洗干净后要踩碎,接着长时间接触到空气和水分后,那些黄色的才会慢慢变成红色,等到发酵后,还会有带有黏性,之后把它弄碎榨干压成饼,风吹日晒,红颜料花饼就能造成了。那些倒出来的污水也是有用的,因着水里面含有红颜色,放布进去染的话就能得到好看的颜色了。
说着简单,但实际上制这些东西很是费时费力。
我不懂,为什么他要送我这些东西,为什么现在送过来,为什么……当我想要的时候没能得到,如今不想要了,又特意送过来了,真是好笑得很。要是从前,我收到了没准还会很高兴,可这时候收到了,高兴是一点都没有,烦闷倒是添了不少。
我看那人送我的这东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不自在。
我望着那个盒子,感到犯难了。
该怎么处理才好呢?
要不直接扔进火里少了算了,可是……还是有点舍不得。
暂且留着好了,兴许哪天能派上用场,或者卖了也好,没准还可以换到银子。
不过,话说回来,他送的东西为什么会混到风清城送来的礼中呢?
细想一下,又说得通了,他也不是一般人啊,对别人来说,也许这是难事,可是对他来说,这应该都不算个事,反正他神通广大的,做出什么来都不算稀奇。
只是……都过了这么些日子了,他怎么好好的想起我来了?该不会是因为我最近事情比较多,总是惹上麻烦招来非议,这才引来他的关注了?或者,这其实是他心血来潮一时起意,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
我想了又想,想到最后,越发觉着脑子不够用了,不是一个级别的,斗不过啊……
要是夜霖那边没有说出那些……我还可以去找夜霖问问商量下办法,可是,我都和夜霖闹翻了,眼下这时机可不怎么样,见面都心烦,更别说谈话了。
唉,又不能和离飞说,这可真的愁死我了。
这一个麻烦刚解决完,另一个麻烦就上门了,不带这么折腾人的。
果然,宁城这地方是待不得了,还是找个机会趁早离开为好。
只不过……老天,你为何总要和我作对,你是看我不顺眼吗?
怎么烦什么就来什么。
“离飞,解释一下。”
离飞慌张回答,“都是属下的错,都是属下多嘴。”
不要忘记,我府上还有个花离。
当过密探的花离,很是擅长察言观色,探听消息。
离飞就是多说了那么一句,花离再那么旁敲侧听套了些话,最后总结出一事,那就是自家主子接到礼物后就开始愁眉不展。
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愁眉不展也不是第一次了,真没什么奇怪的。
可是也不知道花离哪里来的直觉,认为这事很是值得汇报一次,于是就有了后面的皇帝陛下来访。
我不想看见夜霖啊,为何非要把他找来呢?
夜霖只是看了我一眼,避开我伤势的事,直接就问,“你收到了什么?”
我就不该留花离在府上待。
“没什么,不过就是女孩子的……”
我话都说到这里了,夜霖要是脑子清楚,就不该往下问。
可是,我都这么说了,他竟然还让我把东西拿给他看。
他说,我收到的绝不会那么简单。
没办法,我只好拿给他看了。
事后我后悔,我为什么要那么老实把真的东西给他看呢?我随便找个其它的无关紧要的东西给他看不是一样吗?反正他也不知道我收到的是什么。
真是笨啊,我。
但愿他不一定能认出来那是什么。
可是我太低估夜霖了。
“这是红花粉吧!”
不是,他怎么就认识啊?
夜霖看到我很是疑惑不解的样子,笑了一下就解释起来。
“红花这物,从前在宫中可是禁物。”
“禁物?”
它是有什么害处不成?
“你难道不知?红花可是对孕妇很不利。”
这么一说,我明白了,简单来说,这就是宫斗的武器之一啊。
怪不得是禁物呢!
他又说从前……也是,现在夜霖后宫都是空的,这红花也没地方可以用。
“从前这东西很金贵,没多少人用得起,现在这倒不算什么了。”
这么说,要是把这卖了,估计也得不到多少银子了。
“你怎么留着这东西?”
“我当它是染料。”
夜霖若有所思,“哦,红花确实可以当染料用。”
等会还是把这东西烧了吧。
“这是谁送你的?”
“不知道。”
我回了这么一句却引来夜霖不满。
我看他皱眉的样子,也知他对我这回答不满意。
“是混在一堆礼物里面的,因着不在礼单上,所以也不清楚是何人送来的,应该是送错了的。”
“送错了?”
他就这么直盯盯看着我,那目光似要把我看穿。
我干脆避开他的注视,不回答了。
我要是跟夜霖说这可能是……那个人送来的,夜霖怕是要生气……
不能提,绝对不能提。
“那你为何整日忧愁?”
花离到底汇报了些什么啊,肯定说夸张了。
“我挺好的啊,忧愁肯定是有的,我一直都很担心脸上的伤会不会留下疤。”
我这话一说出口,夜霖果然不再多问了。
不同于之前的质问,他的语气变得温和许多。
“放心,太医说了,不会留下疤的。”
然后,我也不知道我脑子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翻起糊涂来,我竟然说,“要是留下疤痕,我以后嫁出去就困难了。”
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很后悔,后悔得我都恨自己为什么长了一张嘴。
我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在夜霖面前说这话啊。
那么一会,我都想撞墙了。
谁料夜霖却说,“那你就嫁给朕,朕会娶你。”
我更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了。
时间啊,赶紧转回去吧,不然我接下来收不了场了。
我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呵呵笑了几声,“我刚才……那是玩笑话,当不得真,不得真的。”
夜霖神色颇为奇妙,“朕没开玩笑。”
陛下啊,你这是何必,你顺着我的话说一句你也是开玩笑的,不就没事了吗?非要……
本来就很尴尬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尴尬了。
正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夜霖突然起身,说了什么让我谨慎点用红花染料,多多休息的闲话后,就离开了。
来得突然,离开更突然,陛下的心想法可真的是……
但是,他为什么来这里啊?
就因为听到一句我愁眉不展吗?
没那么简单吧?
算了,等一下好好问问花离她是如何汇报的,看来以后要更警惕些那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