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思本以为自己这短暂又不绚烂的一生就因煤气中毒而草草结束了。
混沌间,耳边忽然有个女子在轻语:“辛苦姑娘替我活一遭,代我与夫君白头到老。”
叶静思默默读完女子一生的记忆,很是不解:“如此薄情之人,你却要与子偕老?”
女子摇头:“只恨自己样貌粗鄙,入不得夫君的眼。”说完便飞灰湮灭。
叶静思心下悲凉,眼角滑下了一滴热泪。睁开眼睛,准备擦拭眼泪,却发现眼泪早已消失在满脸的肉褶中,叶静思苦涩地笑了。
自己前世相貌出众,像极了名声有污的姑姑,因此父母自幼对她严苛管束,稍有违背,非打即骂。昨日,暑假归家第一天,洗澡时煤气中毒没了知觉。
而叶静姝这位侯府嫡女婚后四年,借着夫君及第之喜,鼓足勇气自荐枕席,却吓得夫君落荒而逃,钻进了婢女的厢房。叶静姝羞愤之下,倒地不起。
为何世人都纠结于这皮囊?
守了一夜的锦瑟见到主子睁眼了,激动不已,忙上前服侍:“夫人终于醒了,吓坏奴婢了。”
叶静思扶了扶仍在隐隐作痛的脑袋,尚未走出重生的震撼。
刚酝酿开口,却见两个面容娇美的女子跪在床前,抹着眼泪哭诉:“昨夜公子去了西厢房,气坏了夫人,实在是奴婢们的过错。”
叶静思无语,这是来赔罪的,还是来拉仇恨的,随口问道:“你们昨夜谁伺候的?”
二人闻言,都娇羞地低下了头。
叶静思见状,好气又好笑。
昨日,老夫人派人送来了两名美婢,面如芙蓉、身若杨柳,我见犹怜。
原主正是受了刺激,才不管不顾地孤注一掷,折腾了一下午弄了点黄鳝血,准备逼夫君就范,谁料却便宜了两个侍妾。
叶静思此刻懒得与她们周旋,淡淡地说道:“你们即便侍了寝,也只是婢女,原不需要每日来我这里请安。往日在侯府,兄长送了我两只孔雀,我却见不得它们日日对着我开屏,便把它们的羽毛全都拔了。你们在这院中须谨言慎行,莫要碍了旁人的眼。”
两位美人一激灵,传闻二夫人软弱可欺,如今看来谣言不可信,连连称是。
身边的锦瑟却觉得主子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能在一夕之间变了性子,心中很是酸涩。
送走了麻烦,叶静思便迫不及待地唤锦瑟去取镜子。
锦瑟心中纳闷,主子平日连梳妆时都不愿揽镜自顾,为何今日一反常态。
叶静思仔细端详着镜中那个胖得五官难辨的自己,不知该感谢上苍的再造之恩,还是该随那静姝一道去了。
这模样怎一个惨字了得,年轻的脸庞上被脂肪挤出了条条沟壑,实在不忍直视。
叶静思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可当看到被褥下,那米其林吉祥物一般的圈圈肥肉时,静思彻底没了希望。
自己前世在晕倒前许下了一个很是凡尔赛的心愿:“希望来生相貌平平、远离是非。”如今看来,自己许愿时约摸是用力过猛。
叶静思头脑放空了很久,直到性子里的倔强死灰复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是用了你叶静姝的身子,便要好好过完这一世。”
叶静姝开始思索,据说胖子都是潜力股,自己好歹学了一年中医专业,静姝开始自我辨症,最终下了定论:“脾气亏虚、痰浊内聚,应是食多动少所致。”
叶静姝是个行动派,准备提笔开方,计划采用中医和运动二合一疗法开启人生新篇章。
新进状元于渊成进屋时,就看到妻子端坐桌前,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昨夜并无大碍。在静姝旁边落了座,说道:“今日早朝陛下下旨,令我入翰林院任侍讲,封正五品。”
叶静姝闻言抬眼,看到的便是形貌昳丽、风度翩翩的玉面郎君,光看容貌,很难叫女子不喜。
难怪毁容前,人送京城小宋玉的美名。往昔这位相府幺子除了相貌一无是处,吃喝嫖赌除了嫖样样精通。
后来被酒肆里的一场大火毁了半边脸,容颜可怖,当年出门掷果盈车的小宋玉便成了京城人口中的笑话,这才勉强与原主凑了一对。
现如今在原主的照料下,面上的疤痕已经不显,只留下淡粉的痕迹,精致的侧脸在窗边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
静姝一时看呆了,想想和这么个温润如玉的男子长相厮守,貌似也不亏。
忽又思及昨夜之事,静姝暗骂了声金玉其外,害的自己险些被美色所惑,敷衍地说道:“恭喜夫君!”随后便埋头思索药方。
于渊成热脸贴了冷屁股,十分讶异,往常叶静姝待他温柔小意,全不似如今这般冷言冷语。
想来仍在介怀昨夜之事,如此更不能娇惯她,免得日后夫纲不振,于渊成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此时,叶静姝还在几位药材间犹豫,并无暇顾及夫君的喜怒,想着头次开药,应该不会吃坏肚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