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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晏安宫夜内-宗正寺夜内】

窗课的内容已经变化:

秦伯納之不書不告入也及河子犯以璧授公子曰臣負羈紲從君巡於天下臣之罪甚多矣臣猶知之而況君乎請由此亡公子曰所不與舅氏同心者有如白水投其璧於河濟河圍令狐入桑泉取臼衰二月甲午晉師軍於廬柳秦伯使公子縶如晉師師退軍於郇辛醜狐偃及秦晉之大夫盟於郇壬寅公子入於晉師丙午入於曲沃丁未朝於武宮戊申使殺懷公於高梁不書亦不告也(《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这是讲公子重耳在舅舅狐偃的帮助下复国之事。)

字稍有进步,

皇帝的勒黑也稍微减少了一些。

许昌平默默数数黑圈,有些诧异地啧啧。

皇帝:多少?

许昌平:比昨天少了……一个。

(切)顾瑟瑟将热巾帕绞干,敷在了萧定权肿起的左手上。萧定权且咬牙且责备她着些什么。

许昌平:听说殿下督导颇为尽心,还跟东府要了十几幅晋帖过去。

(切)萧定权在案后晃悠,一边愤怒一边尽心指指点点。

许昌平:但此子天份确实不低,再假数载磨砺,或可略窥殿下门径——

(切)萧定权终于忍不住,亲自上手调整,为顾瑟瑟指正着笔法。

许昌平微叹气:可惜了——

皇帝:可惜什么?

许昌平:臣是说——等到那时候,殿下的手也早已经废掉了吧。可惜了。

皇帝并没有戳破:先是申生,后是重耳——怎么这些日子,何道然都在讲《谷梁》吗?

许昌平:据臣听到的那些,是。

皇帝:晋太子申生和公子重耳,同是献公之子,申生身死,而重耳终成——

许昌平:文治武功,是为晋文。

皇帝:你说,他们之间差的是什么?

许昌平笑笑:臣才疏学浅,还请陛下赐教。

皇帝:重耳母狐姬,有兄名偃,为晋上将。差了一个——好舅舅。

他将批好的一个名单递给了许昌平,也笑笑:把这个单子发往礼部,要他们悉心预备献俘典礼。

许昌平:陛下,武德侯要回京来吗?

皇帝:朕召他回来述职,也想说说后面的战事。他已经——在路上了。

【52】【长州夜外】

策马在山道间前行的顾逢恩。

穿过山岳、尨茸青草、身后的军营、未靖的烽烟。

杨盛os:不但献俘。中宫新封,将军也是回去致贺朝拜的。

顾逢恩os:中宫?!赵氏?!那太子殿下呢?

杨盛os:嘉义伯现在走,虽然赶不上将军了,但回去之后,太子殿下,也是能自己见到的吧?

顾逢恩os:为什么就——赶不上了?

长州城门就在眼前。

【53】【晏安宫夜外】

许昌平:陛下,朝后就是家宴?

皇帝:他是太子的舅舅,也是家人,既然回来了,见见皇后,也是应该的。几个皇子也都会出席。

许昌平:那……殿下呢?

皇帝:他想来,也可以来。但是——不管谁回来,朕说过的话不会变。

皇帝顺手又翻了翻窗课:确实天份不算很坏,可不可惜,全凭他自己决断吧。

【54】【宗正寺夜内】

窗下,为了习字,玉带已经松开。

案上,铜镇尺压着的一张以金错刀书写的范本: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憂勞卿此事亦不蹔忘然書足下所欲致身處尚在彀中王制正自欲不得許卿當如何導亦天明往導白改朔情增傷感濕惡自何如頗小覺損不帖有應下懸耿連哀勞滿悶不具(东晋 王导 省示改朔帖)

顾瑟瑟站在案前,在反复书写第一个示字。

萧定权在后面晃荡着看帖,剥柑子吃,边吃边无聊地又去看她。

看着看着,他终于怒了:说了多少次,这一趯(音替,即钩)运笔必须迅疾,峻快以如飞听不懂吗?真是朽木不可——!

顾瑟瑟也急了,放下了笔:小人本来就是朽木,殿下又为什么要揠苗助长——?

萧定权:不揠?每天挨打的人是我啊!

顾瑟瑟:殿下自己写不就行了吗?

萧定权痛心疾首:我这一笔独技,可只教过你一个人——本来天份就不佳,为什么还这么不用功?——

他隐忍地:好,你看着啊——

他的手伸向顾瑟瑟的手,准备再次帮她调整。

争吵中,没有人注意到走在窗下,并且已经推门进入的许昌平。

顾瑟瑟推了推萧定权。

萧定权:再乱动,我——

他也抬头看到了许昌平。

许昌平走近,自顾拿开了铜镇尺,拿起萧定权书写的模本,自语:省示具卿,辛酸之至,吾甚忧劳,卿此事亦不暂忘,然书足下所欲致,身处尚在彀中……

萧定权:你来——?

许昌平笑笑:省示帖——帖主王导,是王羲之伯父。生平爱书如命,丧乱南渡之际,将他最重要的身外之物——钟繇《宣示帖》藏在衣带中,使其得以保全……这跟殿下,倒是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啊。这位内贵人要是再小一点,殿下也是想把她藏在衣带里头的吧?

两人手上的玉带已经解开,萧定权下意识地想拉过顾瑟瑟。

许昌平:可是不用费心了,陛下早已经知道了。——带子真要解不开,殿下教这位内贵人写字,用的难道是左手吗?

萧定权不语。

许昌平:殿下非让她捉笔,不就是要告诉陛下这事吗?

萧定权不语。

许昌平看看案上铜镇尺:陛下的回复,殿下不也早领会了吗?

顾瑟瑟也看着镇尺,明白了什么,由愕然而至沉默。

许昌平:内贵人不必自责,确实和内贵人的字没有——非但无关,陛下还赞誉过。

萧定权:你现在来干什么?

许昌平示意镇尺:殿下不用怕,那是明天的事了。——内贵人,尊师,下官可否先借用片刻?——殿下请啊。

顾瑟瑟看着萧定权犹豫地被他半推半请出屋门。

【55】【宗正寺夜外】

夜空,

流星,

虫鸣,

萧定权已经先坐到了台阶上。

许昌平看看他端在膝上的左手:那位内贵人,殿下真的就这么属意吗?

萧定权:是陛下让你来的吗?

许昌平:属意到非要这么告诉陛下——就是一世不出这道门,也不会把她交出来?

萧定权焦躁地叹了口气:对——我跟她的那些传言,你没听到过吗?

许昌平:说起传言——殿下知不知道,殿下如今在宫里那群内人们心里,风头都压过五大王了——?

萧定权:那你还明知故——?

许昌平:可臣又不是内人啊。臣眼里看到的也不是什么情种——不是殿下想把她藏在衣带里头,而是她的裙带里头——藏起了殿下吧?

萧定权无语地笑笑:怎么?你眼红吗?那你也去藏啊。

许昌平:是宫人,臣就算眼红,也不敢啊——

萧定权起身,想离开:大晚上你就是来说这些废话的话——

许昌平:藏在伊人的裙带里面,殿下不想出去面对的人,其实不光是皇后吧?

萧定权止步,不语。

停顿一秒后,他准备继续前行。

许昌平:那将军呢?

萧定权:什么——?

许昌平:殿下不知道吗?前线大捷,武德侯他——

萧定权惊愕:舅舅?

许昌平:回来述职。

夜色中,萧定权的手在颤抖。

眼前院中黑暗中的光明,和门口的人影。

纠结良久之后。

他还是向前走去:天子招长州都督还京述职,这是国事,我没有置喙的——

许昌平笑笑:招还的旨意,臣并没有拟过——

萧定权回头:这是——什么意思?

【56】【长州夜外】

长州城下,

顾逢恩os:不对——朝廷旨意下到长州之后,父亲再离开的话,我为什么就会追不上他?

杨盛os:这是将军的意思,他说嘉义伯既然谋不得功名,也执不起干戈——那他于国无用,于太子殿下,也无用。

顾逢恩os:难道根本就没有旨意,赵氏成了新后,殿下出事了,父亲他——是擅自回去的?!

他突然勒马。

【57】【宗正寺夜内】

已经回到室内,

把着顾瑟瑟的手,沉默写着那个“示”字的萧定权。

许昌平os:说是述职,其实都心知腹明,他放心不下的——

萧定权os:……是我。

许昌平os:殿帅也已经复职,由他前往春明门迎回……

萧定权os:……和警戒。

许昌平os:这事究竟问不问责。臣想,陛下要看到的,还是和之前一样的——

萧定权os:一样的……什么东西?

许昌平os:既然并非那么属意,就请殿下松手,让她一个人沉下去吧——

萧定权自己也写坏了示字的钩。

笔停住了,他看着两人握在一起,颤抖的手。

(第二十三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