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被师兄这么一说后,气氛更为紧张,众人都显得忧心忡忡,对周围环境哪怕是极微小的变化也格外敏感起来,简直有点草木皆兵。

这么小心翼翼地又前进了五公里后,却依然平安无事,更加令人疑神疑鬼,心神不宁。

事到如今,我不禁深感自责。若不是师兄刚才那一番话,只怕我根本想不到竟有如此恶劣的后果。就因为我的一意孤行,赫氏和菲丽斯都受到牵连,唉……难道元老议会就真的没人敢反抗了么?

哀叹未完,我脑中思绪突然泛起一阵奇怪的涟漪,仿佛有人正在极遥远的地方想窥探我的思想,却被弹了出去一般。

正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过于紧张下的错觉,却听菲丽斯传音道:“大家小心,有人在用搜魂术窥探我们!”

“果然还是来了……”罗特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话音未落,头顶高空中传来一阵异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膨胀凝结。

菲丽斯骇然惊呼道:“深蓝袭击!撤!”

未等我反应过来,数十块直径上百米的巨型冰山已经带著强劲无匹的风压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霎时间,我们身周方圆三公里的范围内黑压压看不到一点星光,抬头观望,却只见头顶漆黑一片,根本分辨不出哪里是黑夜哪里是正在急速坠落的冰山。此时连我都要佩服自己的处变不惊了,眼看厄运临头,我却还在妄想能找到冰山之间的缝隙来逃过此劫。

“羽!往北!”

师兄的声音惊醒了茫然无措的我,身旁人影一晃,我已被一只小手拉住往北方飞速逃去,却是埃娜。

我心道了声惭愧,足下发力,瞬息之间已将埃娜转拉在身后奔了出去。此番隍急之下,竟是全力以赴,以不知道超过音速多少倍的速度眨眼便逃出了黑影覆盖的范围。停下身来刚想看看师兄他们跑哪里去了,却差点被刹不住身的埃娜撞倒在地。

“没事儿?……”

我扶住埃娜,刚想问她有没有受伤,脚下大地突然狂猛地颠簸起来,身后传来的轰隆隆如滚雷般的巨响瞬间吞噬了我的声音。

回头看去,竟是一片骇然的景象,一团巨大的茫茫冰雾笼罩了方圆数里的范围,无数房子般大小的冰块带著滚滚碎冰轰然四泄,几个呼吸间便涌至眼前。

在埃娜的惊呼声中,我又拉著她不住向前逃开这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冰流,一阵奇寒刺骨的狂风呼啸而过,险些将我们二人掀翻在地,顺著风势又狂奔出三四公里远后,这才堪堪逃离了险境。

对著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的茫茫冰原雪海,我和埃娜面面相觑,看著她灰白的脸色,相信此刻我也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茫然四顾,却见周围已是大雾弥漫,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更加不知道师兄他们跑到哪儿去了。

“师兄、菲丽斯、拉奇特、裴教授……你们在哪儿?”

我焦急地傅音呼唤,他们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心下忧急如焚,拉著埃娜便想跑出冰雾笼罩的范围去找他们。

刚跑出数十米,体内寒星真气蓦地一动,脑海中立刻看到一个老头从身后冰雾中瞬间窜至背后,悄无声息地一剑朝埃娜背心刺去。

心念电转间,我一掌将埃娜推出,她“啊哟”一声惊呼踉跄退开,还未等我收手,手臂微微一抖,“嗤”的一声轻响,那老头已在我胳膊上划出一个两寸长的血口。

此时,远处冰原中心隆隆的雪崩之声未止,竟让埃娜对他这一剑毫无察觉。

未来得及出声提醒埃娜小心,那老头已如发了酒疯的醉汉般朝我狂劈猛砍了过来。看他剑法杂乱无章,东劈一剑西刺一剑,却快得惊人。我仗著寒星真气扭身一一闪过他一口气连续劈出的数剑,拔剑一招雪羽降尘朝他纷洒而去。

就在我剑气脱剑而出的瞬间,却见他剑上突然红光四射,硬顶著我的剑气当头斜劈而至。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长剑劈至我头顶之时,数千道剑气也轰在了他的胸腹间,“咄咄”一片爆响中,剑上传来数千记强劲弹力瞬间将我震退两步,而他也被那不住旋转的剑气弹得踉跄而退,电光石火中已一剑劈空。却又是“嗤”的一声轻响,我手上一轻,长剑却被他那落空的剑势削下一寸来长的剑头。

混合真气?!我心中一惊,抽身便退。那老头也没有追赶,竟回身一剑溯向想来帮我的埃娜。

我惊呼出声,抢上前去想挡住那一剑,八颗蓝光粲然的飞羽流星已从我胸口急射而去。他当即收剑护身,抖出数个奇异的剑花瞬间迎上飞羽流星。

一时间,“叮叮叮……”声乱响个不停,而我也随之浑身轻颤,体内真气居然能从飞羽流星上感应到那老头剑上曳生出的一股吸坠之力,似是想将飞羽流星中蕴含的真气吸个干净,让它们无力为继。然而随我心念微动,八颗飞羽流星中的真气也猛然急速旋转起来,便如高速转动的陀螺般反倒将那吸力化为自身的能量,剑气撞击之声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密了数倍。

待我冲到埃娜身前时,那老头手中长剑已被击成齑粉,八颗飞羽流星正齐齐轰向他的胸前,却儿他低喝一声,双掌平胸推出。

随著「砰”的一声巨响,我身子猛然一晃间,八颗飞羽流星已倒卷而回。再看那个老头,已被轰得横滚了出去,在地上直滚出十七八米这才停住,吃力地爬起身来时,眼耳口鼻均是淌血不止,神情恐怖之极。

我持剑挡在埃娜身前,任她帮我将手臂上的剑伤医好,只是全神贯注地看著那个老头。

却见他慢慢盘膝坐起,哑著苍老的嗓子叹了声,“老了……”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便一动不动了。

又过了片刻,我见他依旧没有动静,试探性地当空一剑刺去,那老头竟应声而倒,胸口中剑处鲜血长流。

惊骇莫名下,我小心翼翼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埃娜走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仔细辨认一番,惊呼道:“帕内特长老?!”

“怎么,你认识他?”我惊异道。

埃娜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曾有过数面之缘,当年为了申请元老议会的教育基金,我还和他打过几次交道,想不到他竟然也来了。”

“那……”我踌躇道:“我……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埃娜却又摇了摇头,“当年若不是他和那几名长老暗中收受贿赂,诬蔑我们赫氏在私下研究生化武器,我们就拿到那三千万的教育基金了。校长事后也颇为无奈,上百人呕心沥血写出来的几公尺厚的申请材料,让他一句话便成为了无用功。”

“……”我心道那烂芝麻陈谷子的事情跟眼下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又有什么关系,无奈笑了笑,又问她道:“我看他八成是不行了,那到底救不救他?”

埃娜想了想后,皱眉道:“他刚才分明认出了我,却依然痛下杀手,那干嘛还要救他?哼,堂堂前金徽,曾经声望卓著的名宿耄耄,居然还偷袭我们,死了活该!”

“前金徽?!不……不会吧……”我低呼一声,这老头虽然会用混合真气,可若真是前金徽,怎么会如此不堪—击?

埃娜起身笑道:“有什么会不会的。他太小看你了,你刚才那一招就算是校长也不敢硬挡,他居然想硬扛住好一剑劈死你,结果不但肋骨尽断,内脏也破损严重,当真是活该。如果他当时立刻就逃开疗伤,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结果又来杀我,被你的流星一顿乱砸后勉强压住的伤势立刻爆发,不但内出血严重,肺叶也被内折的肋骨刺穿,哼,纯属自己找死,你干嘛还可怜他?”

我一想,倒也确是如此,不禁哑然失笑。

世间之事当真是无法预料,如果不是我刚刚突破了第五重,体内真气大异于前,只怕刚才那一剑就要了我的命了。

叹了口气,我也不再管他死活,我便拉著埃娜去找师兄他们。

走了数百米远,便隐隐听到东北方数公里外传来阵阵剑气激荡之声。

刚要赶过去探个究竟,我心念一动间,回身一剑,却听一声闷哼,剑已刺穿一道刚刚闪现而出的人影。

“裴教授?!”待看清来人相貌,我不禁大惊失色,埃娜赶忙上前帮他疗伤。

“阿弥陀佛……真是无妄之灾。”裴教授拭去胸口的血迹,惨笑道:“你这一剑当真是准,若不是埃娜也在,只怕我就没救了。”

我冷汗淋漓道:“天哪……还好还好。”

“看到你们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师伯他们被困在前方,她怕你们出事儿,就让我来找你们。”裴教授指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我们快过去吧,我师伯之前耗力太多,全靠你我的师兄在苦苦支撑。”

说话间已能看到打斗现场,只见数百米外五六十位银衣人在外围成一个圆圈,当中却是滚滚浓烟混乱之极,不时耀出银光千条紫气万道,剑气纵横之声更是密如骤雨,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和谁在打。

正欲上前偷袭,突然打横又纵出二十多位银衣人拦在我们身前,领头的一名白髯黑袍老头一言不发便朝我们挥剑杀来。霎时千道剑气迎面扑来,八颗飞羽流星应声而动,瞬间织出一道蓝色光网将我们三人罩在中间,将那近千道剑气尽数挡住。

“裴教授,趁他们还没包围,我掩护你们,你带著埃娜快过去帮师兄他们!”藉著飞羽流星的掩护,我朝那群银衣人扫出一记雪羽降尘,匆忙吩咐他们道。

“那你呢?!”埃娜急道。

“有你们在,我更危险!”

那群银衣人都不是庸手,而且配合默契,只见其中数人双手合胸,霎时众人身前不断凝起一重重薄薄的冰墙,虽然在我强横的剑气下都不堪一击,但是临冲到他们身前时也已没了威力。

“……”埃娜被我这句大实话噎得说不出话来。

裴教授拽住她道:“我们在这里反而让他分心,走吧!”

“埃娜,你活著,我们就都死不了,保重啊!”我说完这句,挥剑使出绯冥神羽箭,意念刚动,体内真气便立刻翻滚起来,长剑在真气牵引下仅正反各转了一圈,一道耀眼夺目的红芒便脱剑而出,直朝著前方老头的胸口射去,“跟著它冲出去!”

那老头果然识得厉害,连忙躲身闪避。我此刻已能隔空操纵剑气,长剑微动,红芒在空中如蛇扭动身子般嗖地擦著他的脖颈划过,他身后的银衣人随之一阵大乱,纷纷四散逃开,顿时让出了一个缺口,让跟在红芒之后的埃娜和裴教授瞬间突出重围。

唉,刚才那一招绯冥神羽箭出招比以前快了五六倍,简直就跟普通招式般随意挥洒而出,若不是刚刚突破第五重,还没完全掌握这种隔空操纵剑气的窍门,不然就得手了。暗叫了声可惜,我将飞羽流星收缩在身旁三尺之内,打算拖住他们,让埃娜他们能够不受干扰地去救援菲丽斯三人。

还未等我第二招雪羽降尘出手,一连串儿的冰箭和火球突然从四面八方齐齐射到,身周的飞羽流星立刻急速乱舞起来,犹如一道光幕将我罩在中间。惊异中扫目四望,却见周围银衣人中有十数人纷纷当胸捏著指诀,身前竟飘著一团或银光璀璨或通红如火的光球,那冰箭、火弹——从这银红两种如一挺挺机关枪般的光球中爆射而出,最奇的是这些光球还能四处飘动,随时寻觅著我身周的破绽。紧接著下一刻,不计其数的冰箭、火球已“辟辟砰砰”地在我身旁炸裂开来,寒冷刺骨的冰渣和炽热的火花不时从光幕中溅射而出,打得我脸颊生痛,冰寒炽热之感如潮水般从浑身上下同时袭来,就仿佛穿著厚厚的棉袍在零下一百多度的冰天雪地中拚命狂奔一般,浑身虽汗出如浆,可转眼汗水便凝成冰渣,让你冻得五脏六腑都僵麻了。

正思忖如何才能突破这冰火两重天的围困,突然脚下一阵滑腻,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身子猛的一沉,两腿已陷入稀泥中直没膝盖,紧接著头顶风声大作,一块直径七八米的巨石轰然砸落。

正欲提气纵出泥潭,岂知两脚又蓦地一紧,稀软的泥泞竟瞬间凝固成坚硬的冻土,将我双腿牢牢固定,惊慌失措间,巨石已夹著狂风砸至头顶,而一道银芒也突然突破流星光幕当胸搠至!

危急中,我心底突然爆出一声狂吼,那道急刺而至的银光顿时微微一滞,就连身周如倾盆暴雨般响个不停的炸裂声也随之急停,趁著这微妙的一刹那,周身真气急速流转,一招破天式震碎冻土冲天而起!

剑上蓝光流转,银芒如瀑,刹那间巳如切豆腐般将压顶而来的巨石切成无数方正平滑的石块,被随身而起的飞羽流星一阵狂扫,立时带著强烈的气劲纷纷砸向四周。眨眼间我已身在中空,未等他们再次将火力集中,临空一掌虚劈,藉著体内真气急坠之势瞬间斜落至阵外。

若是再傻站著不动让他们合围以后狂轰,只怕就没刚才那么幸运了。我不敢停留,未等那老头扑杀过来,已经展开身法杀入银衣人群中。

若是之前,只怕我就算能达到超音速的高速,也无法驾驭自己的行动,就好像高速公路上风驰电掣的车辆般,一旦急刹车就有可能冲出护栏车毁人亡。然而如今全身潮涨潮落生生不息的真气宛若活物,其随环境变化之灵动敏锐,当真是动如脱兔静若处子,时而巨浪滔天山呼海啸,转瞬间又已平静无波落针可闻,让我也得以在如此高速的运动中矫加灵狐巧若飞燕,随心所欲地灵动八方,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眨眼间便如虎入羊群般将那群银衣人杀得豕突狼奔,屁滚尿流。

纷纷扬扬的剑气纵横呼啸,再加上飞羽流星随身护驾,四面八方射来的冰箭火弹不是追不上就是纷纷落空,偶有一两发迎面而来,也被流星纷纷打落。

长剑在人群中左刺右劈,呼啸的剑气撞击在众人匆忙凝成的冰盾上砰然有声,随著剑气的划动急转,不堪一击的冰盾纷纷碎裂,还未等他们再次凝出,下一波剑气又激射而至,霎时间已有数人中剑,惨叫声中不是仿了滚地葫芦,就是飞跌出去与其他人撞做一团。

眼见阵脚大乱,那个老头怒吼一声发力追来,却被我三晃两晃便在人群中甩得不见人影。突见纷乱中有七八人排成一排凝神掐诀,似又要催动什么阵法,心念一动间我已闪至他们身侧,一招绯冥神羽箭瞬间将这八人如糖葫芦般串成一串。那八人未吭一声便已尸横就地,可奇怪的是中剑处却并未流血,反而化出千万道银丝朝我卷了过来,我抽身飞退,又朝其他人挥剑杀去。

转眼间,场内已被我杀得只剩下两三名中剑未死的银衣人和那名依然穷追不舍的老头,正要转身去帮师兄他们脱困,突听耳内梵音大作,霎时间二十余名倒地的银衣人纷纷如人肉炸弹般“砰砰”地炸裂开来,惊得我猛然拔地而起,却见不但没有血肉横飞脑浆四溅,碎裂的肉身反而化作无数银丝随风飘动,如海底茂密飘动的海藻一般将我身下方圆三十米内化作一片银海雪原。

纵气提身斜落而下,还未等我跃出这片银海,无数肉眼看不见的银线已随风飘至,如蛛丝般粘住我的周身,惶急下我挥剑企图扫开不住飘来的银丝,谁知剑气过去,那一缕缕轻若无物的丝线也袅袅地飘开,转瞬却又绕了上来。待我落在地上时,不止身上,就连头上剑上也缠上了不少细丝,挥之不去,还不断缠来,当真是让我不知所措。

随著银丝越缠越多,我身形也渐渐滞重,几个呼吸间,便巳如同拖著几百公斤的重物般让我无法再高速疾驰。眼见那老头从后追上,无奈之下只得又是一招雪羽降尘朝他击去。

那老头可能从之前的打斗中已明白我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招非同等闲,不敢硬撄其锋,扭身闪避,孰料我的剑气仿佛长眼睛般随身而动,饶是他闪得奇快,肩头大腿仍不免中了数剑。

那老头闷哼一声,剑上银芒一闪迫身而来,使得竟是大开大阖凝重沉稳的招数,飞羽流星应声而上,岂知与他的剑梢一碰触便远远弹开,震得我胸前也一阵阵抑郁难当。

惊诧中,那长剑劈至眼前,我闪身不及举剑相隔,“堂”的一声巨响竟被他震得连退数步依然刹不住身,剑上的真气也被震得悉数倒卷而回,幸亏体内经络已被锤炼得坚韧无比阔若江河,不然这一下就够我伤重呕血的了。此时弹开的八颗飞羽流星又一哄而上,他长剑开阖起落,转瞬便将流星们纷纷击退,却并未让我有刚才那一剑时的强烈反震感。

骇然之下,我猛然想起拉奇特曾经派来的那三个废柴,他们联手之时也能将我剑上劲力全数反弹……

莫非这老头剑上也是冰电混合的真气?娘啊,怎么接连让我碰到金徽级别的高手,那帮成天吃闲饭的银徽们都死哪儿去了?!

尚未收住身子,又一道银芒劈至眼前,我哪里还敢用剑去挡,惊慌中扭身闪避,无奈身形迟滞,虽勉强避开上身,腿上却被他剑锋刮到,护身真气立时溃散,鲜血进溅中已划出道五六寸长的大血口。

所幸混合真气并不能连续运用,他每劈出一道银芒,必然要收剑回气待数剑后才能再次劈出,不然我焉有命在?趁此机会流星再上阻他剑势,我则又是作势一招雪羽降尘,唬得他连忙侧身跃开,还未落地,我一招绯冥神羽箭已当胸射至。

却听他大喝一声,银光耀眼间已一剑正中红芒箭锋,随著「砰”的一声闷响,他身形晃了几晃便又挥剑杀了上来。

压箱底的绝技竟在弹指间灰飞烟灭,当真是让我心胆俱裂,疾退数步避开他的剑势,心中惶惶直想转身逃命。无奈师兄等人身陷重围,我若是再逃了,这老头去加入合围,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瞬间静下心来,一边凝思对策,一边让飞羽流星依次文骚扰那该死的老头,免得一次被他尽数震退后又有空来砍我。这招果然奏效,只是每当他剑上银芒闪动之时,我胸口真气便也一阵翻涌,连带八颗流星都略微停滞,挡了不到十数招,便已又被他觑空迫至身前。

此时尚有两颗流星在我周身环绕,灵机一动之下,两颗流星一左一右分而合击向他劈来的长剑,心随念转间,一颗猛然间寒如冰魄银烟进射,另一颗则紫电隐隐如夹风雷,霎时两星一剑已在空中撞做一团。

随著胸口气血翻腾,我只觉周围如疾风骤雨般的剑气碰撞之声忽然远去,瞬间消散无踪,耳内蓦地一片死寂,眼前的一切竟如无声电影般让人恍然如梦,连退数步后,那消散的声音又“轰”的一声如潮般汹涌而至,在我脑内激荡来回,嗡鸣不断。

头晕目眩间,我踉跄著跌坐在地,再看那老头,也正跌跌撞撞地不住倒退,手中长剑已不知飞向何处。

大喜之下,我豁然起身,一招绯冥神羽箭朝他刺去,岂料仍不住翻涌的气血让这招仅使到一半便无力为继,苦笑一声,只得随著旋转的剑势抖出一枚冰锥,便又跌坐地面。

旋转中的晶莹冰锥乘风而去,瞬间从老头仓促挥舞的双掌间隙中划过,“噗”的一声竟出乎意料地正中他心口……

这突如其来的胜利不仅让我惊诧莫名,就连那老头自己恐怕也难以置信。随著一道血箭顺著那尚未消融的冰锥激射而出,他晃了晃身子,心有不甘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呼……”

长吐出一口浊气,看著仍抚住胸口朝我怒目而视的老头,我暗暗感激冰龙迪尔教给我的这招冰封剑。

虽然这招在我看来有些过于华而不实,只要一颗飞羽流星就能让它完全无效,但出其不意间却也能给敌人造成重创(冰封剑,螺旋形的中空冰锥,因为质量极轻内部真空,急速旋转时可随著风的空隙而动,在真气指引下能准确命中敌人要害)。

直到那老头终于倒在地上不再动弹,我体内的真气才逐渐平复下来。刚才生死关头灵光乍现的一招竟真的奏效,著实令我庆幸不已。古语有云“天佑善人”,诚不欺我,虽然我还不敢自称善人,但比起这些只为了钱就能给元老议会当杀手的人可好太多了。

仔细想来,从步入赫氏至今,没有一仗能像今晚这般惊心动魄凶险迭生。以前的对手决斗时尚还夸夸其谈以显其游刃有余,招数无不都是华丽非常极尽修饰;然而直到今夜,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高手对决,上来便是生死搏杀,毫无废话,一招一式都朴实无华大巧若拙,短短数招之内便能生死立判,只要一个失误,就成为对方的剑下亡魂了。

唉,与这个老头的身手比起来,拉奇特那花巧繁多琳琅满目的招式简直不值一提,真不知道他这个金徽龙骑将是怎么混到今日的。

起身刚想赶去帮师兄他们解围,却只觉身后仿佛拖著一辆火车般让我吃力无比。低头一看,浑身上下竟已被仍不住飘来的银丝裹得密不透风,只要一迈步便如七八吨的重物压在身上,让我举步维艰,可一旦停止动作,这些银丝却又轻若无物了。

静待片刻后又试著动了动身子,只觉如临怒涛深渊,那几能覆海移山的迫体重压让我浑身虚汗直冒,腿上创口立时进裂,鲜血溅射而出,汩汩直下,转眼已将鞋浸透。叹了口气,我不敢稍动,呆呆想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远处的激斗声渐渐止息,起初那五十多名银衣人已剩下不到二十,阵小尘烟渐渐散开,却见师兄正独挡二人合攻,裴教授与拉奇特和另一人战做一团,菲丽斯静坐一隅闭目不语,埃娜则侧立在她身旁,另还有两名黑衣人倒在一边,看样子似乎已失去了知觉。

战斗中的三人身上也都银丝覆体,行动滞涩,却仍能勉强和那三个老头斗个旗鼓相当,不落下风。眼见师兄手中红芒耀眼,颤如蛇信,十六颗飞羽流星亦幻出五彩之色,分进合击翩舞如蝶,在夜幕中织出一团五彩斑烂的光雾,将无法动弹的菲丽斯和埃娜以及自己护得严严实实。

那两名黑衣老头几番强攻都不能近师兄分毫,反被他时而趁虚而入,一刺一挑之间便让那两人手忙脚乱至鸡飞狗跳,竟不敢接近他的长剑三尺之内。

突见师兄收剑回身,护身的几颗流星援往不住后退的拉奇特,那两个老头立刻并剑而上,谁知师兄身前蓦地红芒大盛,一个老头闪避不及,只听“嗤”的一声轻响,握剑的手已齐腕而断。此时身后数名银衣人立刻上前伸掌抵住退后的老头背心,但见他伤处绿光一闪,断腕又完好无损地接上了。

这一幕著实令我惊骇不已,却又搞不明白那两名倒地的黑衣人为何没被救起来。突听“啊”的一声大喊,却是正与拉奇特和裴教授战作一处的老头被师兄偷袭得手,一剑正中后颈,拉奇特趁他步履不稳中门大开之时猛的欺身上前,一掌拍在他胸前,掌上银芒一闪即逝,那老头立时飞跌出去倒地不起,任数名银衣人如何治疗都起不来了。

我这才想起拉奇特也曾用这一招弄瞎过阿兰和奇佳丽,事后均无法救治,不禁暗叹冰莲龙翔果然了得。此时已是三对二的局面,那两个老头不敢再冒进强攻,只在外围游斗。若不是师兄等人身上银丝越裹越多,也跟我般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同时还要兼顾菲丽斯他们的安全,只怕那两个老头早就尸横就地了。

此时我们虽然占了人数上的优势,但是看到师兄等人动作越来越迟缓,格剑招架吃力非凡,只怕再过片刻,他们便都无法动弹,那时就算有流星冰莲护体,也迟早要被逐个击破了。

心急如焚下,我猛然省起曾在赫氏图书馆中看到过的有关古往今来各大禁式的介绍,其中不光有洛克曾经用过的雷神之怒,还有一招叫做银甲天兵……

书中说,此招之所以被禁,倒不仅仅是因为其威力巨大破坏力惊人,而是其炼制材料过于耸人听闻的缘故。

银甲天兵,说白了也就是一种高段精神系傀儡术,精通此招者能够同时控制几十个傀儡与人作战,甚至结成大型魔法阵发动魔法,就算因中枢控制结构破损而导致失控,也能减缓敌人的行动力,让控制者可以从容逃跑。

为了能让傀儡受到人的精神控制,制作傀儡的材料都是用动物体内神经元中的某种蛋白质炼制而成。而只要傀儡与控制者的精神波长越契合,其发挥出来的威力也就越大,所以材料供给者体形越接近人类越好。

以前一些修炼这种功法的人,都是用灵长类的神经元来炼制,然而随著传人越来越急功近利,到后来竟出现了拿人的神经元来炼制材料的变态杀人狂。

因为一个傀儡人所需的材料量就需要三十多个的神经元,而面对高手若想克敌制胜,起码都要二三十个傀儡才行,再加上一个傀儡的活性顶多能维持十数年便会失效,所以,此招仅传了不到二百年便被封禁,凡是修炼者或是参与研究的人均要被冠以反人类罪名慢慢炙烤致死……

现在看来,这招确实就是那书中提过的银甲天兵了,只是为何已经明令禁止,却还有人敢来修炼?不过此刻也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如何能摆脱现在的困境,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吧!

此招关键之处便在于精神控制的媒介——神经元蛋白质,只要能破坏掉它,附载在我身上的精神力也会随之消散。高温下蛋白质便会失去活性,就好像煮鸡蛋一样凝结成固体。

我想到这里,便将火劲输入长剑,随著剑上温度急剧升高,长剑瞬间变得一片通红,可附著在其上的银丝却没什么变化。

哦,对了,书上还说过经过炼制的神经元是浸泡在某种极特殊的粘液中,说是这种粘液不仅能够抵抗高温焚烧,热传导性极佳,而且无挥发性,能在常温下持久保持粘性……这么说来,高温对它恐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我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不住咒骂那个发明这种狠毒禁式的混蛋。冥思苦想中,突然又想起教授曾讲过若是人误服重金属盐,只要立刻吞下生鸡蛋清或者大量的生牛奶就可以解毒……

对呀……对呀!!我高兴得差点没跳了起来。课本上明明说过,重金属离子带正电荷,能与蛋白质负离子结合成不溶于水的沉淀物!上次阿兰中毒后,我也是立刻给她灌了不少鸡蛋清的!

只是……眼下似乎找不到什么重金属盐……哦,对了,课本上还说只要能将溶液酸碱度调到适当程度,蛋白质也会沉淀析出!而上魔化基础课(也就是化学基础课程,主要讲解炼金术的基础理论和各种利用魔法控制反应进程的基础知识)时教授曾说过,只要能控制溶液中的电势能,调节正负离子的反应活性,就能调节溶液酸碱度了!一般来说,导热性能佳的材料导电性也非常好,嘿嘿,这下可让我找到破解的法子了!

当下我便又将电劲缓缓输入剑中,慢慢调节银丝上的酸碱度。果然,当电量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剑上无数银丝立刻凝结变形,变成了一团团乳白色的固体散落在地,然而当电劲继续变强,余下的银丝又不再变化。

我缓缓吐出口气,继续反覆调节电量在那个酸碱度附近摸索,直到确定了那一点后,我立刻稳定剑上电劲,随手一挥间,身上大片的银丝立刻被扫了下来!

万岁!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