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明媚,照得人心里暖融融的。
她在玻璃窗前,拿着鸡毛掸子一点点弹窗上落着的灰。
然后她又忙忙碌碌地给花儿浇水。
那花儿是她求了我好几天才要来的。
可是现在快要枯死了。
她抱怨说是室内阳光太少。
我沉默。
其实我想说,她站在哪里,哪里就有阳光。
可是我没说。
我不习惯说这样的话,我也觉得没必要说。
我为我这个决定感到不可思议。
我从上到下细细地打量了她一遍。
柔软的黑色长发,用一只皮筋松松地挽着,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我可以看到她吹弹可破的肌肤,卷而翘的睫毛犹如两个振翅欲飞的蝴蝶,扑闪扑闪。
小妖精。
我翻了个身,在心底恨恨地念了一声。
明明算不上多么漂亮的大美人,但她的一颦一笑总能让我的心里激荡不已。
我强压下这种感受。
这种感觉让我苦恼又震撼。
她像是一个主宰我喜乐的精灵。
我完全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这种好本事。
我看着她那张好似纯洁的面容,时而让我恶心呕吐,时而却让我欢欣雀跃。
我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虽然她顶着一张纯洁无辜的脸,却压根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十岁以后的人生之所以那么悲惨都是因为他们一家。这二十年我忍受着地狱般的折磨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站在仇人面前。可是呢,他们一个得病去世,一个车祸死亡, 他们死得太早了,这让我的仇恨戛然而止。阿雷他们对我说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惩罚他们呢。
可以再自然一点。 小姐从小心不好,男子比她大很多岁总抽烟
可我从来不信命,我也不能信,因为如果真的有老天爷,恐怕他第一个收拾的就得是我。为了报仇,我的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如果··如果没有仇恨,我甚至不知道我做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所幸我最终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
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恶狠狠地对待她了。但是她嘴边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仿佛在说,看吧,你没法拿我怎么样的。
尤其是当她说:“我曾经很害怕,但是我现在不怕了,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善良的人。”这句话让我感到恶心,因为它可耻地在我心内回荡,并且一连好几天我都在想这句话。
“我走了。”我对她说。
“嗯。”她轻轻地对我微笑。睫毛,眼睛还有嘴角都弯成月牙状。
我却莫名有些心烦意乱,我其实看出她有些难过的。
我知道我一走,她就要独自在空旷的房间里度过一天。
她会做什么呢?她会不会感到寂寞?或许这对她是漫长的折磨吧。我的心微微地揪起。
这种感觉又来了。
我不禁捂住胸口,微微皱眉。
“你怎么了?”她上前,微蹙着眉宇,然后伸出柔美细腻的右手抚上我的眉毛。
我感到那只手软软的,香喷喷的,让我的心发醉。
我在享受那种感觉,享受她带给我的温柔。
温柔?这个词一进入我的脑海,却不可抑制地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我竟然“啪”得打掉了她的手。
我看到愚蠢的自己对着她嘲讽道:“你心里一定恨透了我,你被困在这里,还要不得不讨好我这个仇人。”
是的,我就是这么矛盾的可笑。我心里发疯地想让她亲近我,抱抱我。可每当她做出这种示好动作时,我又不可抑制的悲哀地想到她所做的这一切或许不过是为了获得我的信任,以便更好地逃出去。
她瞪大眼睛略有些害怕地看着我。
我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一个冷冰冰的脸。
她抑制不住地后退两步。
这个动作却让我非常不快。我知道最初的相见对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但是我除了那时再也没有伤害过她。可是在她眼里,恐惧丝毫没有减少。我感觉她根本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一头洪水猛兽。而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刚才的温柔和幸福就像转瞬即逝的泡影。
快得我想要再次捉住。我还来不及反应,手就已经扼住了她的喉咙。或许只是因为我觉得她纤细雪白的脖颈很美丽,或许是我想要渴望再次与她肌肤的接触,可我做不出爱怜的动作,只能以这种形式变态地满足着我的欲望。
等我反应过来,我迅速地收回手,可是很显然刚才的举动已经让她再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不会愚蠢地继续逃跑。因为显然这种情况根本由不得她跑。
她上前,搂着我的脖子,流着泪颤抖道:“对不起···”
她对不起什么?我和她都不知道。可我喜欢她的这种亲近,这种亲近没有前者那么令我享受,但是却更令我有安全感。是的,安全感。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小人,连我自己都驯服不了的小人。我粗暴地对待着周遭的事物,这么多年来,我只为了复仇一件事而活着。从前我并不认为这是坏事,至少来说,我现在生活的全部意义,都来源于此。
然而我已经在我所在的黑暗的世界里生活得太久太久,她的出现就好像氧气一般,新鲜而富有生命力。
我能感到原来被我强行压制住的小人已经蠢蠢欲动,宛如经历了漫长寒冬的春日的种子,即将要吐出新的芽穗。
而那时的我愚蠢地捂住心脏,尽力地排斥着这种内心的感受。
所以我经常在白天恐吓她后夜晚却偷偷推门来看她。我看到黑暗中她的拳头攥的很紧。她的惊慌和担忧一览无余。
我对内心的人说:“看吧,我其实是帮了你的。如果不用这种方式,她如何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甚至如此讨好你呢?”即使我明明知道,她虽然看似有着坚强的外壳,狡猾至极的面容,实际上内心深处深深包裹的是一颗惊惶的灵魂。就和我一样,不过我习惯用冷酷的外表,而她习惯用各种各样伪装出来的面具。
她发现脆弱的眼泪对我并没有用,于是她就不再使用眼泪。然后她又发现状似乐观地劝说对我不仅没用,甚至还能激发我更糟的一面,
其实并不是这些没用,而是我始终保持着冷静。我理智得近乎可怕,在捕猎之前,我对每个猎物做过充分的研究,我知道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也许不过是她用来麻痹人的手段之一。
(我后来想这些不是她使的手段,而是真情流露,更或者,我自愿落入她的陷阱,无怨无悔)
于是我乐于分析她,与她斗智斗勇,莫名的,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这大概是我除了复仇外第二个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于是我思虑的东西还挺多的。我既要看着她,不让她偷跑,还要寻找着下一个猎物。同时,为了扳倒一些大人物,我还要获取组织的信任,以获得更多的力量。
我早就提醒过老罗,让他小心陈海,但他愚蠢地因为我不过是新来的缘故,认为我因嫉妒挑拨离间。如今老罗已经被陈海取代,陈海想要对我除之而后快,我也应当另谋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