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是送肉的。我们当家的说了,对孟老大家的客人要以礼相迎,但是套路还是要走的,来人,给贵客上罩子。”
话音刚落,立即上来两个小喽啰,对着两人上上下下搜了一遍,然后摸出两块黑布,利索地把两个人的眼给蒙上了。
“上线(上路)喽——”小头目一声吆喝,几个人领着于昭湘和李琪往山里而去。
其实走了不过半个钟头,然而在于昭湘觉得好像过了一天。他从来没有蒙着眼睛走过路,感觉别扭极了。大约在半山腰,一群人停下来。只听小头目好像对一个人汇报说:“掌柜的,送肉的到了。”于昭湘就听一个人训斥道:“混账东西!怎么给贵客上罩子,还不解开?”
于昭湘心里暗骂:“操你娘的,不是你要给上的吗?”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人。
蒙眼布一撤,于昭湘顿时舒服不少,他没有去打量眼前的头目,而是用眼睛朝着旁边一扫,发现这里是半山腰的一块平地,四周长满了松树和刺槐这类的树木,一间茅草屋坐落在山腰上,南面是山崖,东西两面是陡峭的山谷,只有北面有一条崎岖的山路通往这里。如果在这里驻守一支土匪并且粮草丰足的话足以让那些保安队员们头疼不已,于昭湘心里想。
看到于昭湘东张西望,没把自己当回事,掌柜的火了,冷冷地对于昭湘说道:“年轻人,你知道今天是干什么来了吗?不是让你游山逛水来了!”
于昭湘拿眼一瞅眼前这个掌柜的,看其虽然五大三粗,但是浑身长满赘肉,立即判断出可以用几分钟把他拿下。说来也怪,于昭湘几乎见到每一个陌生人都会在心里权衡一下:是不是打得过他,用多长时间把他制服,怎样把他制服,就像刽子手喜欢瞅人家的脖子一样。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有时候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看到于昭湘不拿正眼看他,这个头目更加生气,他红着脸吼道:“把货拿出来吧?!”于昭湘鄙夷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这个家伙哪里受得了这种气,他掏出盒子枪,对着旁边的喽啰们喊一声:“把他们捆起来,这些人是诈和。”
小喽啰们一声喊叫就要上前动手,李琪赶紧打圆场道:“掌柜的,对不住,对不住,我们少东家年轻没有经过这些事,但是买卖买卖,总得先让我们看看货吧?俗话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嘛。”于昭湘心里暗骂李琪:“他娘的小李子,你干脆说我不懂事算了。”
“不行,先交钱后看货。”
“先看货后交钱!”于昭湘寸步不让。
“他娘的,见过大胆的,没见过这么大胆的!你小子是哪个裤裆漏出来的东西?”
听到这句话,于昭湘不怒反笑,他向前走了几步,笑着对眼前的头目说道:“过来,让我告诉你。”话音刚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一步一只手抓住头目的手腕猛地往身边一拉,对方猝不及防被他拉到怀里,然后于昭湘用左胳膊死死地箍住对方的脖子,另一只手早已夺过盒子枪顶在他的脑袋上!
事出突然,这一连串的动作眨眼之间就完成了,所有的小喽啰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当地不知所措。这个头目吓得面如土色,一声不吭。
几乎和于昭湘同时,李琪也把带路头目的枪夺过来。枪一到手先对着旁边的松树“砰”地开了一枪,一只麻雀应声而落!
“都别动,谁动我就打死他!”所有的十几个人立即噤若寒蝉!
于昭湘对李琪使个眼色,刚要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就听山崖下的茅屋里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果然是你,老三!”
随着笑声,一个身穿黑丝上褂、白色绸裤、脚蹬千层底布鞋的年轻人从茅屋里踱出来,腰上一左一右插着两把盒子炮。
于昭湘冷眼打量这个人,只见他长脸、长发、白净、上唇留着两撇胡子。于昭湘已经认出眼前的这个人,尽管他的心里十分吃惊但是尽量克制不露声色。
这个人张开双臂径直朝着于昭湘走过来,看样子想和于昭湘拥抱,但是走到离于昭湘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于昭湘脸上依然严霜满面!他尴尬地朝着于昭湘笑笑说:“怎么,老三?连我也不认得了!?”
“认得,但是我做事一向有个套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鱼儿不下网。”
这个年轻人苦笑了一下,接着朝着茅屋喊道:“出来吧,加官。”
话音刚落,只见加官笑嘻嘻地从茅屋里出来,大声对于昭湘说:“三爷爷,一家人,一家人,我好着呢!”边说话边跑到于昭湘的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就像失散多日的孩子突然见到爹娘的样子。
“这回相信了吧,老三?”
于昭湘见到加官,松开胳膊。
这个头目被于昭湘勒得差点背过气去,刚一松开他,他就蹲在地上大口喘粗气。于昭湘把枪丢还给他,他拿起枪羞愧满面地退到这个年轻人的身后。
这个年轻人笑着调侃道:“你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凤鸣于老三!论工夫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接着又朝着于昭湘走过去,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了于昭湘!
原来这就是于昭湘在省立中学时的好友李天生。
吴俊南、李天生、于昭湘在省立中学读书时人称“省立三杰”。吴俊南年龄最长,于昭湘最小,但是他们三个人的胆量却和年龄成反比例。尽管三个人都胆大包天,但是于昭湘更胜一筹。
三个人在中学上学时,一有空就去吴俊南父亲吴师长所属的兵营里学习打枪,枪法相当过得去。不仅如此,他们三个各有一把短枪。——于昭湘的被他奶奶没收了。于昭湘离开省城后不久,吴师长也调离了省城,李天生不但一下子落了单,而且没有吴、于二人的接济,母子两人在省城的生活都难以维持。
李天生原本还想找省政府主席的儿子报仇来着,一看这种情况,不但报不了仇,而且还会被那小子给收拾了。万般无奈之际,他学也不上了,带着母亲回到了母亲的老家莲州县李家庄。在莲州县李家庄,他寄居在舅舅家里,托舅舅买下几亩薄地耕种。没有想到的是舅舅一家不但瞧不起她们娘俩,还想方设法挤兑他们,本来他们的积蓄能买几亩好地,但是钱到了舅舅手里只能换来几亩薄地。
去年的一场大旱,把李天生和母亲逼到了绝路上。舅舅家自己都顾不过来,又怎能有余力顾及他们俩,万般无奈,他只好和母亲两个跟着逃荒的人远离家乡以乞讨为生。
以李天生本来的意思是一路东走,到河阳县投奔于昭湘,但是在半道上,其母因为年老多病且误食有毒的蘑菇撒手西去。李天生悲痛欲绝,拔出随身携带的手枪就想自戕,然而被同行的伙伴夺下来了。这个同伴是他远房的舅舅,大号李瑞玖,李瑞玖对他说既然你连死都不怕了,还在乎什么呢。
李天生一想,可不?我连死都不怕了,我还在乎什么?他从附近的村里买来一张席子草草埋葬了母亲并对坟头做下标记,然后继续向着河阳方向一路急行。沿途碰到两个剪径的年轻人,被他三拳两脚制服。李瑞玖、两个年轻人公推他为头,一起做起了劫富的行当。
李天生一伙抱定只劫财不劫命的原则走一路抢一路,少有抵抗者。在劫一家钱庄的时候,他意外地收获了两支盒子炮,他把两支盒子炮分给两个同伙,并且在往东走的一路上教会他们打枪。
当一行四人走到跑马山的时候,他们决定留下来不走了。李天生觉得不用去河阳找于昭湘就可以衣食无忧了,何必再去麻烦他呢;再者说,按照他们抢劫的罪过,砍头是绰绰有余了,几个戴罪之人去投奔于昭湘不是给他送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