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的事倒也罢了,可偏偏竟是这样的事,涉及一个人的品性,且众目睽睽之下陈晚霞也无从抵赖,张嬷嬷一脸严肃,不得不认真对待。
“陈晚霞,我问你,这个荷包是你的吗?”
见张嬷嬷将那个绣工精美的特殊荷包拿在手中把玩,一脸严肃,陈晚霞后知后觉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吓得直接呆愣住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包袱里为何会凭空出现这么一个特殊的荷包,但她知道经此一事,自己的前程和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一个年纪轻轻的妙龄女子私藏春/宫/图,世人会如何评价,简直想都不用想的,要多恶毒就会有多恶毒。
“不,不,不是我的,张嬷嬷,你相信我,这绝对不是我的!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怎么会有这种腌臜的东西!”
“不是你的?那为什么会从你的包袱里掉出来?”
“是啊,可别想耍赖,方才我们都看见了的!”
“你该不会是想说是我们陷害你,提前把这个荷包放进去的吧?陈晚霞,做人还是要有一点良心的!”
“是啊晚霞,你自己用脑子想一想,白日里我们一同练习,根本就没人单独离开过。吃完饭我们也都待在屋子里,并未出去,也没有人靠近过你,红口白牙的,你也别想冤枉人就是!”
“依我说,就是她自己寂寞难耐动了春心,所以才买了这样一个荷包,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细细把玩,要不然那荷包为何会那个样子……啧啧啧……没想到啊,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背地里却是这样的!简直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荷包半旧不新的,一看便经常把玩,方能如此!
眼前的情形着实对陈晚霞不利,毕竟大家都瞧见了,她急着推脱便是置同屋的秀女于不顾。
权衡之下,其他人自然急着撇清关系。
“你……你们……张嬷嬷你相信我,这个荷包我也是第一次见,真的不是我的!至于为什么会在我的包袱里,我也不知道,可真的不是我的!”
见陈晚霞一副着急的模样,结结巴巴自辩,羞得满脸通红,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张嬷嬷深深叹了口气。
这一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只可惜,不是你的又如何,被人陷害的又如何!
墙倒众人推,这么多围观的秀女愣是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更重要的是她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不是自己的东西,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这样一来,不是她的也只能是她的!
这件事,是必须有个人出来顶罪的!
要不然,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若是累的这批秀女名声受损,哪怕是刘嬷嬷也担不起!
“秀女陈晚霞,私藏禁物,德行有亏,我会如实将这件事告知刘嬷嬷的,待事情查明后再行论处!好了,都散了吧!”
闻言,陈晚霞一阵无助,跌坐在床上,无声流泪。
为了能够当选,这一个月以来她规行矩步,刻苦练习,学着沈溪那般低调,咬牙坚持到现在,并未出现一丝一毫的错处,她就不明白了,为何自己都这样了还能碍了别人的眼,要以这样恶毒的方式来陷害她!
要是没有这件事,哪怕最终落选了只能当个宫婢伺候人,她也没这般难受!
可是现在,躲在暗处那个有心人只怕根本就不会放过她。若是自己不听她的,也许不出几日,整个无极县便会知道有个秀女私藏/春/宫/图荷包的事,说不定还会指名道姓地说明就是她陈晚霞!
届时,她哪里还有脸活下去!
这是要逼死她啊!
与她同住一屋的几个秀女见她这般,有的以为她这是怕了,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感到后悔,有的则真心实意看出了这件事的蹊跷之处,暗暗在心里提醒自己要加倍小心。
越是临近初选,越要小心。
稍微出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另一屋,听到张嬷嬷汇报,刘嬷嬷也叹了口气。
“先前倒是小瞧她了,以为只是自保,却是个心狠的!”
“谁说不是呢,小小秀才之女,没想到倒是比那些世家贵女有手段有胆识,说做便做,毫不犹豫和手软,还一击即中,当真不能小觑!”
“皇后娘娘身边可容不下这样有野心的人!好了,你先下去吧,我修书一封再睡!”
提起笔,刘嬷嬷将最近十日发生的事做了一个简单的总结,包括今日这件事,一一言明,而后捉来信鸽送了出去。
只是,这一回,精明的刘嬷嬷却是被人骗了!
这件事,既与沈溪无关,也与陈晚霞无关,一切都是藏在暗处的第三只手做的!
此刻,夜深人静,林烟正在蚊帐后面数自己这段时间收到的东西,一百五十两银票,三百二十八个铜板,十二盒胭脂,七条手帕,四条丝巾,六件颜色鲜亮的衣裳,并些吃的……
足足一大包,明日就能亲手交给自己的亲娘。
想到亲娘明日不可思议的惊讶和幸福,她就开心。
宫妃听着高贵,实则遥不可及,犹如水中月镜中花,不是她们这些民间秀女能够轻易企及和享受的。虽然一开始她并不是那么的心甘情愿,可现如今身子都给王籍民占了,她还能怎样?
与其闹得鱼死网不破名节尽毁连累家人,倒不如跟了他,虚情假意也罢,虚与委蛇也好,有银子接济娘家、每日不用干活有好吃的好喝的、高床软枕还有人伺候就行。
人活一辈子图什么?
所以,当王籍民说他看上了同样身为贫苦人家的女儿陈晚霞、需要她出手“协助”时,她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当然,前提是王籍民得手后给她五十两银子作为报酬。
她和陈晚霞并无交情,一切都抵不过银子的诱惑。
且陈晚霞的家庭情况她比谁都清楚,这次的秀女里,就数她俩家里最穷。更重要的是陈晚霞还是这样的性子,人没趣,长得也只能算得上中上姿容,等到了全是美人的后宫,很快就会被淹没。
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承宠,凄惨的老死宫中。
与其这样,倒不如和她一起伺候王籍民来的实在!
她们家里是穷,王籍民也确实有很多房妻妾,可是她们胜在年轻美貌啊!
更重要的是她们身上还有待选秀女这重身份,而王籍民又是无极县最大的官。单单是这个,恩宠什么的她们可以不要,但是只要娘家人过得好,她们自己衣食无忧,这一辈子还图什么呢!
是以她觉得自己是在帮陈晚霞,而不是在陷害她!
人就是这样,总是千方百计的为自己做过的事找借口,试图使之合理化,免于自责和内疚。
所以,她事先在沈溪要走的那条路上撒满了小石头,在沈溪回头的时候又刻意给陈晚霞讲了一件好笑的事,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然后,她便拿着王籍民给她的那个绣有春/宫/图的荷包溜到了陈晚霞屋里,趁她不注意将荷包放了进去,又故意撞了陈晚霞一下,导致那个荷包就那样当众落了出来。
有王籍民的配合,她行事还是很方便的。
丑时一刻,寂静的院子被一阵轻微的声响打破。
刘嬷嬷放飞了带着自己亲笔所书书信的鸽子,与此同时,另一面,蒋玉躞也伸出手接住了为她带来家书的信鸽。
两只鸽子原本毫无交集,分别属于韦皇后和蒋司牧,但是,它们的性别却为日后的故事埋下了伏笔。
两只鸽子,一公一母。
屋子里并不绝对安全,就怕谁突然醒了看见自己的信,想到这里,蒋玉躞便带着打火石到了如厕处假装如厕。
确定没有人跟着,蒋玉躞这才点燃蜡烛,打开家书。
她太想知道卫杞含同王籍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等到她快速看完家书,脸上全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竟是这样!
也难怪王籍民和卫杞含不愿意正大光明地以甥舅相称,享受身份带来的便利,原来这里头竟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据蒋司牧查到的信息,卫杞含之母王氏原是王籍民的庶妹,但因从小生得好,过得倒是不差,被王家有目的地精心养着,只可惜却没等到朝廷大选,一成年便嫁了一户好人家,第二年就生下了卫杞含。
但是,令人吃惊的地方也在这里,这个卫杞含的生父竟然并不是现在的卫员外卫大商人,而是另有其人,也就是说,卫母是二嫁,还是带着她嫁到现在的卫家的。
那么,卫杞含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可连她爹都查不到,那情况无外乎只有两种,一是她的亲生父亲名不见经传,没人认识,而且还死了,于是卫母带着她嫁到了现在的卫家。
要是这样,倒是没啥可利用的,毕竟卫员外是她的继父,她也由原先的姓改成了现在的卫姓,还生了族谱,的的确确是卫家女儿,一切合情合理,并无不妥之处。
至于第二种可能,那就是她的生身父亲是有些地位的,可由于某些原因不让人说,而她的母亲也只是个妾,因为只有小妾才上不了族谱。
至于庶女,是生是死那也是要看主母心意的。
最令她无奈的是,蒋司牧在信里让她不要与卫杞含作对,必要时可以以她的身份试探一二。
想到要与卫杞含虚与委蛇,蒋玉躞就烦躁。
若是非要选择,同样的方式她宁可用在沈溪身上,毕竟沈溪并不讨厌!要不是因为她那张魅惑的脸,她是不会与之为敌的。
可卫杞含就不一样了,日日趾高气扬的,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还当众嘲笑她的画作不入流,并三番几次挑拨她与其他秀女的关系。
因为蹲了许久,蒋玉躞感到自己的脚有些麻了,这才快速地烧了书信,吹灭蜡烛,朝屋里走去。
一夜好睡,第二日练习后,蒋玉躞趁着休息时间又做了几幅画,主要描绘今日练习时的趣事乐事,原来有位叫苏怡芳的秀女肢体不太灵活,动作总是出错,闹出了不少笑话。
举个例子来说,一般人哪怕是零基础,学习行礼的动作不出一刻钟基本都能学会,稍加练习便能有模有样,可是对于苏怡芳来说却是很难的。
同样的内容,她起码要花上大半天时间才能学会,这倒也罢了,只要勤加练习,笨鸟先飞,不愁学不会。
可她倒好,今日会了,回头就忘,明日必定记不起来动作要领,需要重头再学。
今日练习后,刘嬷嬷要求秀女们四个人一组,即一个屋的秀女一组一起走,由她和几个教习嬷嬷当裁判,走得最好、仪态最佳的那一组可以每人得一个内造的荷包做彩头,并一刻钟的额外休息时间。
为此,每一组都憋足了劲要得第一,誓要拿到殊荣。这样一来,其他组还好说,和苏怡芳一组的那些秀女就个个愁眉苦脸的。
以苏怡芳现在的水平,她们肯定是拿不到第一了。
事实证明她们的猜测是对的,苏怡芳这一组“不负众望”果真拿了最后一名,因为苏怡芳虽然强行将动作记住了,却是同手同脚,以至于整组秀女被罚多练习两刻钟。
画面上,秀女们个个鲜艳夺目,当然,最美的还是自己。她的画功不错,加上今日之事颇为有趣,整副画生动有趣,看过之后会让人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特别是看见同手同脚的苏怡芳。
得意地将画作放进箱子,当看到有套画不见了、连翻了几次依旧找不着时,蒋玉躞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