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河对陈北挥了下手,这才上了母亲的车。
“你刚刚那是什么态度?”关友梅面沉似水。
铁河不说话。
什么态度?
他只觉得自己脑子发木,态度,态度是个什么东西?
在他母亲面前,在她母亲面前,他的态度……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才想看看他的态度,他的态度,有用?
心底里有一片凉。
“您早知道。可也不告诉我。这会儿,您难为我呢?”
关友梅皱眉。铁河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阴郁。
“小铁,谁家都有一扇开不得的橱门。有些事,知道了,没有好处。”
“这不是能瞒一辈子的事。”
“如果不用说出来,你容阿姨就能赢回阿端,她不会说的。”关友梅表情柔下来,“小铁,体谅她一点。”
铁河转开了脸。
他不是不体谅。
可是,赢回阿端?
心,岂是说赢就能赢的?
“妈,您,当初至少该跟我交底。”
关友梅看着儿子。
“小铁,现在你知道,也不晚。对阿端,你上心一些。”关友梅忖度,“阿端父亲那里,更要注意分寸。他最近身体也不好。”她斟词酌句。因为事情,远远不是选择左边还是右边这么简单。容芷云和景和仰,像一只天秤的两端,对他们来说,把握好平衡,是很重要的。铁河应该明白,可是,她忍不住开口提醒。因为看得出来,儿子今天的情绪不对劲。这有点儿不像他。她也说不出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像芷云说的,她们可以“静观其变”;但她考虑的更多一些。
关友梅抚弄着腕子上的镯子。这些话说出来,心里倒是更安静了。
铁河只是不语。
她也由着他去。
儿子,心里应该是有计较的。
车子停在了光亚大厦前。
铁河立时就要下车。
“小铁。”关友梅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叫住他,“我刚才说的,记在心里。我知道你这会儿觉得委屈,你,要想想阿端。”
铁河扣在车门上的手,微微用了力。
想想阿端……
“知道了。”铁河说了一句,便打开车门下去。头也不回的往大厦里走去。
关友梅看着儿子挺拔刚毅的背影,半晌,一动不动。一直到电话响了,她才换了个姿势。敲了敲司机的座椅,示意开车。然后,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嗯,不用担心,他有数……这点儿东西都消化不了,还敢跟他说什么呢。”关友梅太起手腕,揉着自己有点儿的脖颈——这顿午饭吃的,太遭罪了——“你明儿有时间没?我们家那几个丫头,听说我今儿和你吃饭,就嚷嚷着要来……行,时间定下来告诉我。你有心理准备,我们老六那八卦精,一准儿问你和叶英年的绯闻……”
关友梅收了线,脸上刚刚聚集的笑容慢慢的消散了。
铁河说,当初,她该跟他交底……
关友梅看着车窗外。
起风了,卷着细沙的风猛猛的扑到车窗上。
儿子,你抱怨妈妈没跟你交底?那,你跟妈妈交底了嘛?
混小子,那点儿鬼心思……
……
佟铁河坐在书房的高背椅上,点燃了一支Bihike。雪茄剪握在手里,“咔嚓”一下,“咔嚓”,又一下。
剪得断空气,剪不断他烦乱的思绪。
回到公司里,开了一下午的会。整整一下午,他几乎没说一句话,可是嗓子却哑了。副总梅镇宁看出不对劲,提前结束了会议。
喉咙像堵了一块烧红了的碳,灼热,疼痛。他知道这就叫“上火”。本来一肚子邪火儿没处发,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骂一顿也好——可是偏偏不能够——他付了薪水请回来的员工,不是他的出气筒。这不是他的风格。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问题不在这里。
不是发火就能解决的。
他没觉得委屈,只是气闷。没错。的确在气闷。
可是,气闷些什么呢?
因为一段见不得光的秘闻?
不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秘闻。虽然看别人家的闹剧,势必轻松许多,又有些瞧热闹的意思;发生的距离如此之近,还是难免内心震荡不安,但是,这毕竟是上一辈的事。
因为母亲瞒了自己这么久?
他母亲的性情,他有什么不知道的。凡事即便是能看透,也必定不愿说透——她会说,才是奇事一桩。何况冷静下来,他也承认,如果是他自己,也未必愿意讲。这毕竟不是件美事。而且,他也宁可不知道。
虽然嘴上不愿承认,但母亲说的对,他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那么,就剩下一个原因了。
他吸了一口雪茄。
Bihike味道清淡,是陈年愈久,味道越醇厚的雪茄。他从一个瑞士朋友那里得来的。那天晚上,他笑着和岳父说,得了一盒这个,他看到岳父眼里的笑——笑的有些天真,就是得了心头好的那种笑——当时的气氛,多冷,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屋子里人人身上都盖了一层霜……现在想起来,那冷还真是透骨。他以为是因为自己心里正气着。竟然不是。屋子里的人,除了他,想必每个都心知肚明。
他冷冷的笑了一下。
像演了一场戏。他这个不明就里的角色,演的最真。
而她呢?
景自端,你这个笨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