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我茫然接起来“喂”了一声。
“丽杰吗,不好了。程开国刚被双规了,省纪委的人已经把他带离崇宁往省城方向去了。”我听出了那是黑蜘蛛急急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她对象。她在睡觉。”我强忍着厌恶,客气地说。
“麻烦你叫丽杰听电话。”顾凤林立刻换做一种白开水似的语调说。
“好,我这就叫醒她。你一等。”
我把手机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我看不到栾丽杰的脸,只看到枕头那里有一堆蓬乱的黑发与苍白的被子形成鲜明对比。
“丽丽,你醒醒。你醒醒。”我来到床边,弯下腰轻轻摇着栾丽杰的肩膀。栾丽杰醒了,睁开眼看了我一下又闭上,伸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
“叫我干什么,我还没睡够。”栾丽杰打着哈欠恹恹地说。
“刚才有人给你发短信,说程开国被双规了。那个顾市长在等你接电话。”我说。
“什么?你说什么?”栾丽杰一惊,一下子坐起身来。“把手机给我!”
我退身往桌子上抓过手机给她。
“喂,凤林。我是丽杰,怎么回事?”栾丽杰口气急躁地说。
“啊?什么时候,今天上午?事先连你都不知道吗?这些年你在省城花钱喂得那帮耳目呢?都是喂了狗吗?关键时刻连屁都不放一个!”栾丽杰举着手机,披头散发的有点歇斯底里的摸样。看得出来她的心底很焦灼。
“你看看这几年你提拔重用那几个人!除了好色敛财还有个正经东西没有?我劝了你多少次,*你几时听了?”栾丽杰脸色苍白,用手拍着床垫破口大骂。她终于歇斯底里了。
我呆呆地站在旁边,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栾丽杰的形象。说难听一点,那简直就是个歇斯底里、气急败坏的母夜叉形象。她的身上只有粉白色的薄乳罩和同样颜色的*,我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随着她歇斯底里的语气剧烈地起伏着。那里面,我的孩子正在发育。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切,眼前这个女人的形象竟然是这么的陌生僵硬。我不敢劝她。
栾丽杰终于意识到我还在旁边,知道自己失态了。就捂住电话皱着眉头和我说,“一楠,你先回避一下。这个电话你不方便听。”
我看了看她,没有说话。换了鞋就出去了。我觉得这时候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
从酒店的大堂里出来,我一个人在大街上熙来攘往的人群里摇摇晃晃地走着。我想起我的表舅曾经语气含蓄地对我的劝说。但是那时候我正惑于这个女人的美色,不想也不愿意回头。过去的那些日子,我象一个掉进蜜罐里的苍蝇一样享受了这么多,现在贷款要到期,银行的人要来收债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可是她肚子里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而她则成了我的老婆。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有人在帮我做噩梦。我并不是个傻子,我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那就是顾凤林会被双规。程开国这个人除了是个奴才,最大的本事就是作威作福和捞钱。而且是夫妻混合双捞。一旦他为了保命争取立功,最有价值的出卖品就是他的上司顾凤林。而顾凤林倒了,她栾丽杰还能独善其身吗。
不是有个专业名词叫特定关系人吗,栾丽杰就是顾凤林的特定关系人。那他妈的我算什么?
有一个瞬间,我真想冲到街上飞驰的轿车前解脱了自己,结束这种无耻的偷来的生活。可是,我的父亲还瘫在床上,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肚子里还有我的骨肉,无论下面遇到什么,我都没有权力死。
我就在外面一直无目的地转着,中间还不小心踩了一个上海女人的脚,被她男朋友用上海话一顿臭骂,骂的我摸门不得。幸亏我听不懂上海话,所以也不觉得特别刺激。
大约到了快十二点的时候,栾丽杰才给我打电话。
“一楠,你也逛够了吧?回来吧。”栾丽杰幽幽地说。
“好,我就回去了。”
回到酒店,我看到栾丽杰坐在床上正在看动画片《猫和老鼠》。我进门后也不吭声,就坐在窗前的圈椅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