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之惑

蚕豆大的雨点重重地敲打着大地,溅起一层层白茫茫的水雾,在呼啸的劲风中转眼间消散。刘星石行走在密密麻麻的雨点中,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层层卷来的骤雨,心中一片茫然。眼前是熟悉的砖瓦房,刘星石知道快到家了,却没有跑回家去的勇气和力气,只是静静地拖着铅重般的双腿艰难地向前走着。双眼早已被侵入的雨水浸泡得发痛,刘星石只觉瘦弱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着。

漆黑的瓦片被落叶、枯藤和青苔层层积压着,凶猛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敲打在上面;古老的泥砖被漏下的雨水和斜削而来的雨点淋成糊状,又被肩上的重担压出累累的伤痕。飘摇的房子,在肆虐的狂风中无力地无力地伫立着。刘星石远远望着伤痕累累的家,想到此次外出几乎又是一次扑空,心中有些愧疚,叹息一声,还是一步步走近。

刘星石来到熟悉的滴答漏水的屋檐下,见到屋门口有两个小孩在玩水,认识是自己外甥和外甥女。刘星石见外甥和外甥女又长高了不少,心中不自然地感伤起来,想起小时候自己与姐姐在这玩水的情景,暗道转眼间二十几年就过去了。“啊!”刘星石见外甥和外甥女突地望向自己,然后惊恐地大喊起来。刘星石暗自苦笑,知道自己一定成了他们眼中的坏人了。“祥儿快带妹妹进来!”刘星石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一女子喝喊声,知道是自己姐姐。

“弟……弟!”刘星石正缓步向家门口移动时突地听到姐姐惊喜的声音。刘星石见屋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正是自己姐姐刘丽华,支吾道:“哦……我回来了!”刘丽华道:“你终于回来了,快进来吧!”刘星石微微低下头,跟了进去。

“石儿你回来了!”刘星石一走进屋便听到母亲熟悉却欣喜的声音,抬眼见父亲也在,脸上浮现着好些年没见过的笑容。刘星石心中有些惊疑,不解何以他们都这般高兴。“我还以为你没收到我们寄出的书信呢,我们正要让你姐夫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呢!”黄林凤在一旁高兴地说道。刘星石皱眉道:“什么书信?我是没受到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黄林凤笑道:“是啊,不过是好事!前些日子你爹在乌江河捕鱼,哪知却捞到好大一块血红色的非常好看的石头。你爹拿去街上给古玩店的钱古谈老板看,哪知他看后竟然说愿意把女儿许配给你,说那是鸡血石,把鸡血石当彩礼就够了,而且还愿意拿十两银子给我们办酒席!”

刘星石一听先是一喜,随即又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忧伤,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黄林凤继续道:“日子已经定好了三月初九,虽然大多数人都在冬天举办酒席,但我们就不要顾忌那么多了,三月初九可是个好日子啊!”刘星石略一皱眉道:“这怎么好呢,那女子都没见到我,要是她不同意怎么办呢?”一直未开口的刘一清道:“她父亲已经答应了,这由得她同不同意么?”“是啊,我还等着抱孙子呢!”黄林凤笑道。“弟弟,你一身都湿了,快去换衣服吧,我们给你做了两套新衣服呢!”刘丽华在一旁说道。黄林凤也道:“对啊,我只顾着报喜,竟然望了,还没吃饭吧,我去生火了!”刘星石只觉心情甚为沉重,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破旧的木床上,刘星石怔怔地望着眼前古老而冰冷的泥墙,只觉全身有些麻木,也有些疲倦。窗外是铺天盖地的滴水声,刘星石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心中感谢父母的操劳,但对于突如其来的定亲一事,总觉得难于接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年纪也不小了,本该为这婚事高兴才是,然而为什么却那般忧伤?刘星石也不知道是自己永远都长不大,还是面对着千疮百孔的现状,怕触及到那些将要来临的伤痛而逃避现实?不知怎的,刘星石只觉不经意间竟然想起了那个亦真亦幻的王玉琼。刘星石知道那终究只能是一生的守候,暗叹一声,暗道还是算了吧,还是面对现实,毕竟这是父母的良苦用心,还是不要忤逆。

慵懒的太阳当空高照,暖和的阳光洒满天地。外物复苏的春天,再也没有冬日的严寒,却也让人们觉得少了一些生气,多了不少疲倦。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至三月初九。喜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欢快的唢呐声层层叠叠,喧闹的矮小屋子里里外外人声鼎沸。刘星石在千万道注视的目光中,牵着新娘子钱晓乐走进屋子。刘星石牵着对方软白温润的手,隐约地感觉到对方的漠然。望着矮小的土房子,情不自禁地想到自家的贫苦,刘星石知道对方从小在富贵家庭长大,暗道将来又如何能适应这困苦的生活呢?自己又如何能给对方幸福呢?

“一拜天地!”旁边传来新郎官的高喊声。刘星石清醒过来,不解何以会在这本该高兴的时候思绪起伏,暗道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还没有任何准备么?还是怕失去所以才怕得到?刘星石见钱晓乐也呆呆地站着没动,突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牵着对方弯下腰去,暗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是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