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王府,刑部尚书正与曲忘忧回报皇宫之事。忽闻桓王来到,曲忘忧遂让其先行回去。
戚尚书路过桓王李寰,停步行礼后才离开。
李寰带着疑惑,走到曲忘忧旁边,身侧跟着白衣玉人。
“忘忧,戚尚书怎会来桓王府?”
曲忘忧浅浅笑起,声音柔和:“宫中出了情况,他特来告诉我。”说着,目光转向清凝,“怎么不与忘忧介绍?”
“曲公子,我们见过。”清凝微微颔首。
李寰笑道:“忘忧你忘了,还是你介绍我与清凝相识的。没有那日你请清凝前去别苑一叙,本王又怎能遇见今生知己。”言语间望着清凝,眸中深情。
清凝双颊泛红:“王爷救我性命,本应报答。”
“难道只是报答这么简单?”李寰身子靠近清凝,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清凝扫了眼曲忘忧,将他推开:“王爷不是还有事么?”
李寰听罢,亦想知道不在几日宫中发生了何事,便吩咐下人替清凝收拾好房间,领她同去。
曲忘忧望着清凝身姿形貌,还是那人未变,只是言语神态都稍有不同,他不禁暗叹仪灵法术精妙,除了记忆,还改变了清凝心境,让她对桓王依恋与爱慕。其女既如此,李寰自难逃。他凝视着李寰,见他目送清凝离去时的眷恋与欣悦,不知曾否在背后有这样看过自己?
“忘忧,怎么了?”李寰转头道。
“没什么,在想以前一个朋友。”
“本王可认识?”
“再熟悉不过。”忘忧答道。
李寰蹙眉深思:“我不记得你身边有这样一个朋友。”
是啊,自己数十岁留在你桓王身边,哪里有这样一位朋友。忘忧心底暗嘲,面上却一笑不语,改言其他:“宫中出事了。”
“何事?”李寰急切问。
曲忘忧遂将岳王被贬,相国失势,江蓉自尽一一说出,只是隐藏了自己作为幕后暗手之事未提。
“你说劫轿之人竟是岳王!岳王此举不怕坏了相国千方百计与上将军联姻的关系?果然一介孩提,哪里配争大业,不知父皇喜欢他什么。”李寰仰头不屑,眼中却是念及父皇的痛心。如今有资格做那个位置的只有他桓王,若不算那些办事不利的杀手未除掉的李歌的话。
李寰目寻四周,凑近忘忧低声道:“忘忧,告诉我,李歌到底会不会与我争?”
曲忘忧摇着头,深吸进一口气悠悠叹出:“王爷派人去杀李歌之事为何不告诉忘忧?”
李寰一愣,继而笑起:“既然什么都瞒不过你,那告不告诉你又有何妨?”
“忘忧希望王爷此后莫在独自行事,否则李歌是否有争斗之心,忘忧也不敢确信。”曲忘忧神色坚定,望着李寰。
“你怎么敢如此与本王说话!”李寰微怒,皱紧眉头,“看来本王对你宠幸太多,以至尊卑不分。”
忘忧早已料到如此,他兀自笑起,想维持他曾经的七分风度,但却不敢去看李寰双眼:“王爷累了,他日忘忧再来与王爷商讨要事。”
“没有本王召见不许你擅自入府。”李寰转身,紧盯他背影。
“是,忘忧领命。”曲忘忧拂手离去,通往别苑的马车已等在门外。
李寰呆望着忘忧离去方向觉得自己头有些疼,曲忘忧救他性命,多年来又留在府中相助,自己实在不该如此对他。摇了摇头,想着明日派人去请他回来罢,李寰推开卧房朱门。
房间的格局好像被人动过,有些位置上应该是其它东西。但原先到底是什么样子,李寰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感到这次自己受的伤真的很重,这些小事都记不清了。但没关系,不过是些小事,他唤人来替自己换了新衣。他要去找清凝,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感情,只想时刻和她在一起。
离开李寰的清凝觉得桓王府的一切都很陌生,好像这种地方本就不适合她。她想起一个人,子歌说话时的神情在她脑海出现。
“怎么一个人在这?那些下人也不陪着。”李寰走到独自坐在院中大树下石凳上的清凝身旁,关切问道。
“我让他们都下去,这里,还是有些不习惯。”言语虽不多,却已褪去那份清冷。
李寰拉起她的手:“等你成为王妃,我将这里一切由你安排可好。你喜欢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王爷,我想在成亲前,见一见子歌。”
李寰神色有些不悦,他还不想去见这个弟弟:“你去找他做什么?”
“他还不知道我和王爷的事。”
“我们的事,你娘已经同意,又何必在乎他的意见。”
清凝轻轻摇头,并未生气:“他是我哥哥,我要成亲他又怎能不在?王爷莫非是吃醋了?”
“他是你哥哥,我怎会吃他的醋,只是不想见他罢了。”李寰瞥过脸。
“难道你怕他抢了你的位子?”清凝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说出这话。
李寰冷哼笑道:“就算他做回景王,本王也不会怕。”
清凝噗嗤笑出声:“我了解子歌,若有心他早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李寰收敛方才态度,露出窃笑:“我开玩笑。明天我们就去找他。”单手抚上清凝乌发,“你再吹箫给我听,好吗?”
清凝点头,取出腰间玉箫。
袅袅不觉,宛如天籁。低沉之音使人沉醉,高昂之声让人解怀。李寰亦拿出笛子相和其音。笛箫之间,一派和气,见此景人,定会叹天造地设,一对璧人,谁能知其后是人暗藏心思,拂手作弄。
子歌一直等在上将军府,直到沈望穹晚归。沈望穹脸色很差,他接连喝了六七杯酒才开口。子歌就坐在他旁边静静听着,他曾以为他逃离很远的宫闱之事,一下又拉回到他面前。
“子歌,我不希望岳王出事。”沈望穹微醺,“虽然他抢了紫锦,但既然是她的意愿,便无所谓。反正我沈望穹命中无妻,也不愿害她。”他的确曾有私心,欲与相国结盟,他有把握自己能给紫锦好的生活。但如成镜花水月,他也并没有那么多不舍。
“我们都不希望他出事。”子歌回道,对自己暗自责备。这件事,是他考虑未全,当时只顾眼前之急,未料后顾之忧,“此事错不在你。”
“我知道,但我就是难过。景王殿下,你回来吧!”沈望穹红着双眼,望着子歌。
“你醉了。”
沈望穹摇头:“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桓王曾欲与我结盟,但我拒绝了。若是……”他顿了顿,压低声音,“皇位为桓王所得,我身为上将军,不得不为他调遣。且不论桓王对我如何,只论岳王和景王,他会放过他们吗?”
子歌沉默,明白沈望穹是借着三分酒力与他诉说。
“那杀戮无止之地,我不愿再踏入,江湖血腥也从未让我如此厌烦。”子歌看着沈望穹,看他迷醉的双眸失了神色。子歌起身离开,不知道故友挚言他能抗拒多久。
他离开上将军府,去寻李轩。
要葬一个人,要么选在故乡,要么是在那人心爱之地。子歌并不知道李轩会将江蓉葬在何处,所以他就等。
他等在他们儿时偷出宫常玩耍的一个地方。子歌曾经开过一个玩笑,他说如果有一天小八想找他,而又找不见他,就到这个地方来。
但是离开京城后的子歌一次也没有去过,他不知道小八还记不记得他的话。那个地方很偏,在子歌快以为自己记错地方时看到一间很大的房子。这个地方原来只有一个小小茅屋,是李轩发现的。
子歌推开空无一人的大门,四周十分干净,看得出时常有人打扫。他坐在内厅望着屋外,他会等三天,若见不到他,便作罢。
他很幸运,入夜后,屋外隐隐有人走近。子歌没有点灯,此人也是走到内厅才发现他。
“谁?”那人声音十分疲惫,甚是有些哭肿的沙哑。但子歌清楚听出,正是李轩。
桌上放着烛台,子歌抽火点上。微光闪烁在李轩目如死灰的双眸,他抬眼看向子歌,薄唇颤颤:“五……哥……”
子歌走到他身边,感到他的身子似随时都要倒下。
“我还能……叫你五哥吗?”父皇既非父,皇兄亦非兄,李轩苦笑不知自己究竟还能是谁。
“不论你是岳王还是小八,我永远都是你的五哥。”
子歌没有用起伏的声调,他只是静静述说这样一个事实。李轩突然像个孩子般哭了起来,将头埋在子歌怀里:“五哥,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