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殇左手紧握素荷手腕,右手扶在她腰间,自树跃下。无殇稍稍施力,令素荷于他之后着地,便无颠簸。
素荷落地后,四周大蛇仿若感知到可怖之物,纷纷四下逃散,似乎闻出适才鲜血乃是从此人体内流出。
云倾几人随后而下,跟在身边。雨吟走在最前不过两步之内,于月下引路。凌云走着,随意朝天上一望。明月近圆,又到圆月之时了。她一路忐忑之心终有一个结果,明日她定要好好看上一看。
雨吟开始时总是不停朝身后人看去,生怕一个回头他们已不在。待行过一段路后,她觉得是自己多心。凌云告诉她的那个故事若没有假,他们定是出言有信之人。何况,名为素荷之人身上还留着玄武之血,那是传说中建立雨师妾的先灵才有的至宝,她虽只听大祭司说过一点,但已知其极高贵与神秘。
路途并不算近,他们每行一处,四周豺狼怪虫都纷纷躲开,列出一条路。月光之下,素荷面容因行走疲惫更加惨白,无殇看之,痛在心里,只得以内力相持。
终于来到一棵大树前,穿过三人宽的树洞,几人来到一片宽阔之地。此处,不仅没有半点野兽身影,四周皆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雨吟停了步:“很快就会有人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便有一手持弓箭女子自天而降。若云倾没有猜错,她定是长居高树远视守护之人。
“你们是何人!”那人盯着无殇一行上下打量。
“雨吟请见大祭司。”雨吟跪下道。
那人目光遂转向雨吟:“你是我族中人,怎得带外人来此圣地?”
“雨吟有很重要的事求见大祭司。”
“除祭典外大祭司概不见人。”
“除非那人能深夜前来。”雨吟据理力争道,“大祭司说过。”
“你……”
那人欲再说些什么,又有一人跃下,走到他们身边:“大祭司确有此言,提莫,前去通报。”
“是,少使。”那人匆匆离开,一个转身消失在众人眼前。趁着夜色,她们的速度确实快得惊人。连云倾也只是刚刚看出所往方向便不见人影。
被称作少使女子让雨吟起身后便没再开口,只是负责看着不让他们乱走。
无殇又重新抱起素荷,在她耳畔轻道:“休息一下。”
素荷将头埋在无殇怀中小憩,大约一盏茶后,四方忽而燃起灯火。
“迎大祭司!”少使声音洪亮。立时众树上占满手持弓箭之人。
无殇将手挡在素荷眼前,素荷却仍被少使声音惊醒:“来了么?”
众人盯着前方,一个头发银白的老妪身披灰袍坐在藤座上,手握权杖,望着他们:“是谁穿过黑夜,来到我这?”
大祭司之声不大,却穿透力极强,无殇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雨吟上前一步:“参见大祭司!”
“是你吗?”
雨吟恭恭敬敬:“不是雨吟,而是雨吟的一位朋友。”
“朋友?”大祭司望着其余人,忽而提高声调,“外族人?”
“他们来到雨师妾,雨吟待他们为客。可就在今夜,雨吟发现其中一人身上竟有传说中的玄武之血。”
“不可能!”大祭司斩钉截铁,“玄武之血绝不会流于外人身上,更不会存在于男子之中。”
“是素荷姐姐。”凌云见大祭司不屑面容,分明是不信雨吟,插嘴道。
“还请大祭司一辩。”雨吟跪地。
大祭司稍加思虑,穿过黑夜确实不是易事,纵然不是玄武之血,也值得一看。遂权杖置地,起身朝他们走去。
“青丘狐族?”瞥眼看向凌云。
“不是我。”说着望向素荷。
“让我下来。”素荷低声道,落地后努力直起身子平视大祭司。
大祭司上下仔细打量素荷,又靠近以鼻深嗅,面容顿变:“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如何受的伤?”
“我们……”
无殇刚欲替她开口,却被大祭司驳回:“我让她讲!”
素荷朝无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事,开口道:“我们为一事前往星辰湖……”
“何事?”
“请恕我不能告知。”
大祭司闻言不悦,却没有发作,而是让她说下去。
“我寻到所求之处,定要下去一探究竟。而在水下遇到一座荒废的石碑。石碑上有一处凹陷的大掌印,我料想那定是关键,便出手去试。没想到,那掌印中似有何物顿时侵入我的五脏六腑,我受之不住,被震出水外。”
素荷说的很慢,无殇脸上已写满心疼。他骨节紧握,在素荷见之不到处,握得发白。
大祭司静静听她说完后一言不发,默默站了许久,无人敢出声。忽然大祭司退后一步,俯身跪下,五体投地,高呼:“圣主!”
素荷被此情景一惊,身子复又痛起。她强撑疼痛,由无殇扶着向前一步:“所言何意?”
“还请圣主先让小司为圣主疗伤,稍后再问。”
“好。”无殇急道。
大祭司不理,似在等素荷之意。素荷点头,无殇掺她坐到大祭司藤座之上。
藤杖发出微光笼罩在素荷周围,大祭司念动的咒语,藤杖射出一道强光打在素荷身上。素荷轻哼一声,云倾下意识想上前护她,手腕却被无殇拉住。他回头看着无殇,见他正目不转睛盯着素荷,手心力道也一分胜过一分。
素荷面容极其痛苦,感到似乎有什么从体内抽离。
咒语停止,强光收回,同时有一物落到大祭司手中。无殇箭步上前将她抱住,口中轻唤:“素荷。素荷!”
“请让圣主休息一会。不愧是先灵选中之人,若这东西在寻常人身上,不出半刻便会丧命,回天乏术。”
无殇不肯离开素荷半步,抬眼朝大祭司手中之物看去。一颗鲜艳如血的红球,在她手中成为各种形状。
“这是?”云倾问道。
“玄武之血。先灵在她触碰大掌印一刻种在她体内,为的是借她重新打开洪荒之门。”大祭司面带崇高仰慕之情,“而身怀之人则为我们的圣主。四海八方不允相通,所以我一直以为圣主一定是雨师妾人。”
“你们竟用素荷来达到目的。”无殇双目发红盯着大祭司,“她若有半点事情,不管所谓洪荒之门,还是雨师妾,你半分都留不住!”
大祭司对上他目光一瞬不由打了个寒颤:“圣主只需稍作休息便可无事。何况是圣主找到的先灵,也是一种缘分……嗯?”大祭司看向拉着自己灰袍的凌云。
“别说了。”凌云小声提醒,大祭司之音戛然而止。
云倾呆望着依偎在无殇怀中睡着的素荷,心里依旧不是滋味。可是他又能做什么?他早知道自己不能做什么。云倾走到大祭司身边:“不如你和我说说,何谓洪荒之门?”
不见不思,注定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