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喧嚣,城中自是不便动手,两人遂行至城外一竹林处。但他们并没有走太远。
“桃邀,这里就可以了吧,我们已经出城了,试我功夫何必跑那么多路?”流裳抱怨道,见着瑶玉和莫郡引离开,此时他可没有心思放在比剑上。
可桃邀显然并不这么想,他只听对方好似说了些什么,一柄银质长枪便冲了过来。
“流裳,你要是因为想瑶玉而走神被我伤着了,我可是不会内疚的哦!”
流裳终于听清桃邀说的话,叹了口气,马上开始认真审视眼前的情况。自从拿到剑谱练习一来他还未真正动过手,此刻正好一试。
惊鸿翩转须眉染,玄天一恸万艳伤。
惊玄剑在银枪步步紧逼之下退而相交,转眼流裳已退了十六步。剑谱扉页上的那行诗赫然闪过。流裳已不记得自己将剑谱熟读过多少次,可唯有这句话他一直不明白。
这句无关紧要的话为什么要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银光划过眼眸,流裳猛然身形朝后一仰,惊玄恰在双目之间拦住长枪。
“桃邀,你是想害死我啊?”流裳转脸便向兵器右方之人抱怨道。
“我看是你想害死自己!”桃邀收回长枪,怒瞪了流裳一眼,“武功倒是在进步,可心眼还是那么缺,对敌之时心念旁骛就是给对手机会。”
“是思绪自己无端飘走了。”流裳辩解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桃邀闻言立时扬起了嘴角,眸间转了个来后回看向流裳:“依我看,你是打架打的少了,以后再有动手的机会,你就冲上去,多多练习。”
流裳不禁苦笑了笑,正想说些什么,目光却被不远道上的马车吸了去。
两旁林木参天,中有道路不宽不窄,恰能容四马牵车而过。车身红木而制,窗棂却是檀香漆木,隐隐透着幽香,安神又不刺鼻。四角飞檐挂着玛瑙玉坠,车身行驶时,犹如琵琶轻弹,瑟瑟而响。可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开道在前的四匹宝马,马身较小,并驾齐驱时便不显得突兀。一路扬尘而去,似在赶路却仍平稳而不燥。
桃邀也看到了此景,同流裳一齐目送马车远去。
“不知道是谁,不过派头挺大啊!”流裳调侃了句,收回目光,“四匹马,也不怕绊着。”
“这马车装饰华贵,纵是天界巡游座驾也不过如此。流裳,我突然好奇马车里是怎样一个人了。”桃邀朝流裳道,目光慢慢收回,蓦地,她依稀见到另一边树林的人影。
“瑶玉。”桃邀喊了声,正欲璇身飞去她身旁,忽然立住不动,转身撇嘴看了眼流裳,叹了口气道,“我们过去吧。”
未及回鞘的剑仍握在瑶玉手上,显然亦是为适才穿过的马车而停下。瑶玉捋了捋额角因打斗而旁支的青丝,看着从一旁而来的两人。
“原来莫哥哥叫你出去也是在试你功夫啊?”桃邀说罢朝着流裳狡黠一笑。
“小荷,你没事吧?”流裳望着瑶玉因微红的两颊问道。
瑶玉笑道:“没什么。莫公子希望教我剑术,刚刚是我初次练习,招式与云哥哥的不大相同,这些日子我又不曾动手,一时有些疲惫。”
“莫哥哥,你们见到刚才的马车了吗?”桃邀继续追问到,为自己因还魂玉消去了术法见不得马车内的情景而莫名心急,“那马车内究竟是什么人?我们一路走来,还是第一次遇人用度如此奢华。”
“那是因为我们第一次来到人间的京城。”莫郡引看着桃邀的双目望向长道的尽头,“神魔两界,不喜繁缛重负,天宫虽华贵,却也简洁。唯有人间帝王,以奢靡享乐来别众人尊卑。”说罢,浅浅一笑,“我来时路上听说,神界竟需人间的祭拜与敬畏,想来终有一日,天宫比人皇皇宫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的意思是说……刚刚过去的是与皇室有关的人?”瑶玉听后缓缓开口,略显惊异。
“也许,还是个将来会很麻烦的人。”莫郡引的目光慢慢收回,稍顿了片刻,那一抹熟稔的浅笑才攀上嘴角。
一辆檀木为棂,珠玉当饰的马车从侧门缓缓驶入桓王府。
亭台之内,锦衣之人侧耳听见半分响动,身未转而朝身后人道:“他回来了,你走吧。”
身后白衣女子淡淡一笑,似对此毫不为意:“我们的事……”
“如此定了,你只要将他们带来便可。”
白衣女子转身朝后门走去:“我想,他们不久就会到了。”言尽,消失在拱门之后。
园中,渐渐走近一袭缃衫,面容如玉,身形绰约。一阵清香在空中蕴开,缓缓流入鼻中,他不言一语,心知她已来过。来到亭中石桌一旁轻轻坐下,自顾倒了杯茶,小酌一口。
“一路辛苦。”锦衣之人转头朝缃衫男子看去,“此行,可有所获?”
缃衫男子放下杯盏:“江相国欲与上将军结秦晋之好,恐怕这会儿已经奏请皇上,下旨赐婚了。”
锦衣之人面色微变:“相国在朝堂之上言辞本就掷地有声,不容小觑,若是再与上将军沈望穹联姻,介时两人合保岳王即位,对我等自是大不利。”
“相国乃岳王亲舅,贤妃娘娘家兄,可这些年虽地位稳固却无有大作。如今圣上旧疾复发,日渐体弱,此举怕是要先行准备。只可惜……”缃衫男子摇了摇头,抬手端起茶壶将面前两只杯子斟满。
闻言锦衣男子蓦然笑了出来:“忘忧,你有办法了?”
名唤曲忘忧的缃衫男子轻点了头:“我说可惜,正是指上将军。将军多征战在外,宫中权势之事本就不十分上心。如今纵然保岳王之位也不过是顺应相国罢了。”
“如若能使两家结不成亲家,甚至仇敌相见……”锦衣人道,盯着曲忘忧,“需要我现在去觐见父皇吗?”
“不急。现在去见皇上,纵然成功也会将桓王府显露在众臣眼前,到不如成全他们,让皇上赐婚,到时候江家小姐要是逃了,可不仅仅是在群臣面前让江沈两家丢了面子,还忤逆上意,抗旨不遵,你觉得哪个更好呢?”
“妙!忘忧,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锦衣之人脸上绽出笑容,“你觉得此事如何安排才能让事发之时,桓王府能全身而退?”
“按兵不动。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不会沾染分毫。”
“可是你刚才说……”
“王爷。”曲忘忧从石凳上慢慢站了起来,“王爷尽管放心,一切尽在忘忧掌握之中,这亲定是结不成的。”
“哦,怎么说?”锦衣人此刻也有些称奇。
“沈将军命中一生无妻,而江家小姐……”曲忘忧顿了顿,似乎有些难言之语,“不出五日便会命丧九泉。我唯一不解的是……”他紧接着道,不给锦衣之人发问的机会,“她命数已尽,但在将来的日子里却仍有她的身影,我想也许需要日后才能知晓。”
锦衣之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曲忘忧的话,身为桓王,他幼年丧母,一路波折才有今日地位。而自十五岁曲忘忧用一条长绳救起了被人推入河中的自己时,他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如今,一晃已有一十二年了。
“那我们,只等着看好戏吧。”锦衣之人轻哼一声,佯装舒心的坐回石凳之上,心下却又将曲忘忧之话反复斟酌,他桓王李寰,绝不会让任何人挡他的路,“不如,再来品茶如何?”他伸手,命人换上一组茶具,端来滚水,观面前之人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