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晚到底还让不让我离开你这个办公室!啊?肖子鑫!”
柏书记突然咆哮如雷,吓了肖子鑫一跳。
呵呵,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眼前这个平时看上去严肃又颇有权威的人如此生气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转眼,柏书记已经走了,作为一个堂而皇之的县委副书记的柏万年居然来给下面的县委办副主任肖子鑫送钱都送不出去,这真是一场伤感情的“交流”,也是一次柏万年当官以来为自己的外甥前所未有的尴尬经历。
……
柏书记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个黑皮包还拎在肖子鑫手里,他呆呆地站了半晌,手上好像感觉拎了个汤手山芋。
好半天,回过神来,嘴里不知骂了一句什么,回身进了办公室,“砰”一声狠狠关上了门。
第二天,司机小王早早就来接他去县政府宾馆餐厅。
日本客人山田等人已经下楼了,正好看见从外面车上钻出来的肖子鑫。
肖子鑫笑呵呵地快步走进去,双方客气着一同走进小餐厅,共进早餐。
这是日本客人最后的一天,早餐后就要离开悬圃到省城去,然后回国。
所以,县委书记高文泰、县长程凡和县委办公室主任张朝民、肖子鑫希望把事情做得有始有终,一陪到底,两天来,除了陪这些日本人,还有另外一些新加坡客人,他基本没干别的,昨晚柏书记愤恨地离开他的宿舍后,想了想,他又给高文泰书记打了电话,把事情汇报了一下。
事实上,时间已经有点儿晚了,但思来想去,又不能不赶紧打这个电话,好在高书记在家里可能也没有休息,一拨过去,他就接了。
听了肖子鑫的汇报,高文泰书记也没有说别的,只说:“这个人啊!”
就没下文了。
呵呵,语气和态度复杂,肖子鑫一听当然心里完全明白,他也不多说,只跟高书记说一下,汇报一下就完了,不过,这钱,他是肯定不能要。
虽然从肖子鑫当上县政府办的综合科副科长开始就断断续续有人给他送礼送物甚至于直接送钱,每一次他都根据对方的身份和求办事情的大小重要程度以及自己究竟能不能办等等因素,基本上都收下了。
但是这一次,对于县委副书记柏万年的这钱,他是根本不会要的,不要说柏万年的县委副书记身份,即使是仅仅因为苏军这个人,肖子鑫同样不会收下这钱!
拿钱,就得办事,这年头儿哪里有白白送钱的好事??哈哈!
关于贿赂之术,不仅在中国根深蒂固,即使是在悬圃县这种深藏在大山里的小官场也是同样如此!
写到这里不得不说,中国古代商品经济观念对政治权术的影响,首先表现在“利”对“义”的冲击。
中国古代传统的伦理道德是倡导礼、信、仁、义。这对以追逐政治利益为目的的权术和以追逐经济利益为目的的商品经济来说,无疑形成了一种观念形态上的枷锁,在反对这种枷锁方面,商品经济与政治权术结成了同盟军。一个人犯事了,马上就有背后的权力人物出来说话!
柏万年身为县委副书记,权大力沉,同样地无法无天,也同样地无法摆脱这一巢穴。
只是,肖子鑫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而已……
这就让身为悬圃县委副书记的柏万年感到很难堪,很尴尬,早在中国封建社会初期,金钱就已经在社会政治领域崭露头角,初露锋芒,充分显示了它无坚不摧的威力。
呵呵,尤其是到了改革开放年代,无论当官的还是屁民,当然了大多数人还是屁民开始了疯狂的送礼送物送钱活动!当金钱将其魔爪伸向政治领域,政界便俯伏在金钱的淫威之下了,呵呵,于是乎,在政治权术的家族中,又增加了一名新成员——
贿赂之术。
钱好不好使???当然好使!金钱作为政治权术斗争中的重要物质武器,长期地、广泛地发挥着独特的作用。这种状况,加速了金钱对政治的侵蚀和腐蚀,对封建政治的发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随着金钱和政治的结合,封建法制遭到破坏,封建统治秩序受到冲击,封建政治道德进一步沦丧,封建吏治遗留下来的一套开始形成一些根深蒂固的恶疾。
封建统治集团尤其是参与政治活动、处理政治关系的官僚阶层中的某些成员,为了贪图个人私利,不顾本集团的根本利益,贪赃枉法、损公肥私、逢迎巴结、营私舞弊、贿赂公行、政治黑暗,加剧了各类社会矛盾,形成了包括原悬圃县委书记王国清、县委副书记柏万年在内的人类政治活动历史中的一种极为腐朽的现象。
还有,贿赂之术在古代政治领域的盛行,应该说是从封建时代开始的。
这不仅是因为奴隶制时代货币本身尚未发展到成熟的程度,而且就政治结构而言,尤其是到了当今社会金钱政治与封建专制主义之间有着更为密切的关系。
在中国封建制度下,权力高度集中,这种不受制约和无所不包的权力,必然本能地、最大限度地向着可能达到的范围和程度延伸和膨胀。
掌权者总是企图通过手中所掌握的权力为自己夺取更大的经济利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贪污受贿是封建时代官僚队伍中无法根除的普遍现象。而到了他们也需要办大事自己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同样地也跟屁民一样,直接送礼送物甚至于直接送钱,柏书记就是一例!
庞大的官僚集团作为封建时代专制主义的必然产物,为贿赂之术的盛行提供了广泛的市场。当官僚和贪污受贿行为严重损害了封建国家的根本利益时,最高统治者也会对此进行一些整顿和惩罚。
题外话:中国封建社会长达两千多年,“金钱政治”积弊甚深、流毒甚广。“金钱政治”的恶劣影响仍将长期存在。
肖子鑫就知道情况会是这样,他也根本没指望高文泰书记能说什么,只跟他汇报一下就行了。不管怎么办,他不能让柏书记硬留下的那几万(后来他打开清点了一下)块钱留下任何祸患。他听出高文泰书记语气有点儿无奈,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又说了几句闲话,高文泰书记说明天早上一起跟日本人吃饭,电话就挂了。
人际关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方面面,都得加倍小心,差一点有时候都不行。
吃完早餐,高文泰书记让肖子鑫陪同客人在上楼休息一下,然后再陪同送他们离开。县委县政府给客人准备了一些地方土特产,司机小王也从车上搬下来了,放在了客人车上的后备箱里。
呵呵,看见没??不仅个人之间送礼送物,即使是县委县政府跟日本人打交道同样也如此。
安排好了日本客人,肖子鑫自己先和日本客人握手告别,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回到县委。
坐在办公室的真皮大班转椅子里,脑袋仰在椅背上,感觉思路乱哄哄的,难以集中。不由自主就想到昨晚柏书记的种种表演,心里很清楚,今后在县里,这个极其自私自利的老家伙一定不会轻易再来找他了,可钱呢?仍然留在自己手上的钱,到底该怎么办?
这是眼下最让他不安和心烦意乱的根源。
送回去?让谁送?
看柏书记昨晚最后回头冲自己说话的那股冲劲儿,让谁送都有点儿令人担心,不送回去,又是肯定不行的,至少自己的心里就难以承受。肖子鑫想,自己是个爱财的人么?是,他心里承认。当官,说到底也就是为了升官发财。
当时在小小的悬圃县官场上还几乎没有人敢于公开承认这个问题,只是都高调虚伪地统一口径说当干部就是为了“为人民服务”……
可是到了后世,官场上有一个算一个都开始大大方方地说“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了!
难听是难听,不过也算真话。钱,财,哪个不爱呢?!当后来肖子鑫当了更大的官之后,某次在报纸上看见了一篇类似报道,有个当官的——肖子鑫笑了,苦笑,好像也是个县级领导说的吧?说当官不发财,那我还当这个鸟官干什么??
可这钱一收,就那么好花的么?柏书记是什么人哪!收他的钱,包括高文泰书记,不定哪一天,这个老家伙一犯事,或者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凭他这种人的脾气和做事一贯到底的个性,弄不好就是一身罪,一个大窟窿!
唉。
妈了个X……
这样的人怎么当了这么多年的县委领导……?
他昨晚没睡好,这时候有点儿困,但又不能睡,担心耽误了一会儿送日本客人,伸手用力撸了把脸,晃晃头,电话响了。
响了好几声,他没接。
手机也响,是宾馆王主任打来的,说客人休息好了,马上就要走,问肖子鑫去不去送一下?“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肖子鑫立刻起身,给司机大蓝子打电话,让他把车停在门口,自己边说边关上门,下楼去了。
肖子鑫和高书记一起去县宾馆的时候,正是上班时间,大楼走廊里人们跟高文泰书记和肖子鑫打着招呼,他客气地点头,迎面就碰上了广播电视局副局长汪小琴。呵呵,一看见他和高书记,汪小琴离老远就笑了,两个小酒窝甜甜地挂在她脸上,这个女人,自从提拔她的王国清书记出事后几乎就再也没笑过……
还没到跟前,她就跟高书记和肖子鑫打招呼,说高书记肖主任你们出去啊?这么早啊!高书记和肖子鑫就也笑着点头,回应着,汪小琴说有事要跟高书记汇报,问有没有时间,高书记看看表说:“你等一下吧,现在不行。”
汪小琴就说:“那好,高书记,那我等你啊。”
她看着高书记和肖子鑫匆匆忙忙下楼的身影,而肖子鑫不回头也能够感觉到有一种异样的目光从后背向他注视着。这个以前王国清时代的团县委书记,如今的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应该承认,长得的确很漂亮,而且也相当地骚——
不是大街上那种靠打扮和化妆才显得“漂亮”那种,也不是仿古一条街上那些鸡们的骚,而是一种好像是天生的能够深深地打动男人,让人一望而不禁想入非非的女人。
正如以前王国清书记喜欢和总结的那样,她的最大特点是,说话好听,屁股大,胸部高,一切都散发着强烈的女人味儿,只要一跟她接触,大约用不了几分钟时间,一切男人都有可能会被她拿下……
呵呵,这一点,从她第一次进肖子鑫的办公室就开始了。
许多次,她在晚上主动要去帮助肖子鑫收拾一下宾馆住处,都被肖子鑫以各种理由婉拒了。
肖子鑫别说还有柏书记的女儿柏心钰这个女友,即使是没有,他也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别的不说了,只她被王国清书记上过这一点,就足以让肖子鑫从心里往外恶心……
下了楼,看见大蓝子的车就停在门口。
这时候,手机又响,肖子鑫摸出看了眼,是教育局长李长江的号码……
教育局长李长江在电话里说,肖子鑫交待的事办好了,要过来跟他汇报一下。肖子鑫让他两个小时后再来。然后跟高书记上了车,肖子鑫让司机大蓝子去宾馆。
宾馆外,一辆豪华小面包车停在那里,程县长、张主任、杨主任正和一行日本客人上车。
车子进院,众人一见高书记和肖子鑫他们来了,山田先生又客气地下车,他知道高文泰书记——这个悬圃县最大的地方长官和肖子鑫是专程过来送他们的,心里十分感动。
这次到悬圃县来考察投资环境和资源,同时也是继续考察已经上马开工建设的项目,山田先生一行所得到的礼遇与整个考察项目的结果一样满意,悬圃县山区所具有的特殊地理位置和丰富的山菜资源,也完全出乎之前他们一行的预料,一切看上去都非常顺利。
尤其是双方经过实地考察和交流,肖子鑫给出的县里有关政策也让他们心里觉得更加重要。
因此,他们非常开心和高兴!
大家重新上车,四辆车,一前一后,出了悬圃县之后,上了高速公路。
张主任在后面的车上,对肖子鑫而言,对于来自省里和其他各地的重要领导或客人接来送往,已经成为每天工作的重要内容,但把客人送到两县交界处的时候却不多见,而在今天这样一个交通便捷、经济发展的社会中,他的全部工作除了大量的会议(呵呵,不是自己主持就是参加别人主持的会)几乎每天都有……
再就是跟高文泰书记接客会见,参加各种规格的酒席,还有县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委办局头头脑脑,公事私事地跑来找他协调、请他出面请示高书记或汇报一些事情,还有一些同学、朋友因为生意或其他事找他帮忙,更是天天都有,有时候忙得晕头转向,自己也烦,暗想这究竟是图神马呢?
可是又惬意自豪,站在一个县城的权力中心,他感到晕眩,更感到自豪,他向往当官,也愿意当官,可是许多时候又羡慕那些自由自在的职业,不管怎么说,心里想归想,每天工作还是这么运转着,一时半会也难以停止下来。
到了驼镇口加油站,也就到了两县的交界处,司机大蓝子把车靠边停下了。
这是事先县委办的安排,高书记、张主任和肖子鑫下车,看到后面的面包车也停下,程县长、杨主任、小陈他们也从后面的车里下来,山田一行四人和随队翻译也全都下来了,大家就在这里做最后话别,翻译说:“山田先生说,书记、县长、主任先生们请就此留步吧!”
“我们非常感激,相信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高书记、程县长高兴地说:“是的,我们欢迎你们,后会有期!”
一个日本投资者,回国的时候在悬圃县能够引起如此重视,县委书记高文泰、县长程凡带着他们手下的重要官员都来相送,这真的是一种礼遇,前所未有!悬圃县当时对于经济建设和招商引资的极大重视可见一斑……
早晨的太阳刚刚升起不久,一层薄雾飘浮地山间的树林和高速公路上,天气还有些清冷,几分钟后,山田和其他日本客人开始上车,高书记、程县长、张朝民、肖子鑫、杨立鑫站在外面呵呵笑着,车开了,他们双手抱拳又张开,挥手致意着,一闪之间,大家看到山田先生也在车窗里学他们的样子,双手抱着向这些好客的中国基层官员微笑致意着……
大家上车,司机大蓝子、小王把车调头后,顺来路返回。
回到县委,一上楼,肖子鑫就看到教育局长李长江在门口站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打开门,李长江跟着进去,把包一放,就说:“肖主任,你上次交办的事弄妥了,孩子就安排在县实验小学,你看怎么样?”
“谢谢你啊,郭局长。”肖子鑫递烟给他,被李长江挡住,掏出自己的烟亮了一下,嘿嘿笑道:“别客气,肖主任,来尝尝这个,台湾烟,正宗的,好看,包装挺霸道,上面还有国民党徽呢,呵呵,可是不太好抽,没劲儿,你尝尝。”
肖子鑫接过,放在鼻子底下闻闻,又要过烟盒看看,上面果然有一些特殊的标志,还有一枚青天白日党徽非常醒目,跟大陆香烟的外包装完全不同:“嗯,台湾货?你还挺能耐,从哪整的啊?”
“我们教育局有老师上厦门那边带回来的,给我送了一条,说是还挺贵,当个新鲜抽吧,咱们这边还真没见过。”
看肖子鑫点燃了一支,问:“感觉咋样,肖主任?”
肖子鑫使劲抽了一口,没啥味儿,然后在肚子里憋了半天,慢慢吐出来,再看看牌子上印的小字,品味道:“嗯,哈哈,果然包装精良,味不咋地,轻飘飘的,一点劲儿没有。这啥烟啊?”
“呵呵。”李长江打着哈哈,给自己点燃,“我就说不好嘛,就是抽个新鲜。”
肖子鑫话头一转道:“嗯,县实验小学,不错!全县最牛逼的小学啊,谢谢你。”
前些日子,肖子鑫的一个远房姐姐来找他,说是孩子想弄到县城来上学,但人家学校不收,走了不少门路,但是想花钱人家也不收,说是有政策。本来他们不想来找肖子鑫,怕他不管,但为了孩子以后的前途考虑,最后还是硬着头皮来找他了……
现在肖子鑫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办好,当然心里高兴。
李长江受宠若惊:“哎呀,嘿嘿!肖主任,这点小事,举手之劳嘛,我前天跟陈校长一说,他一听是你亲属的孩子,二话没说,马上答应,说再紧张也得安排,你这一谢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哈,呵呵。”
肖子鑫感慨道:“老百姓办点事,不容易哈!说谢是客气,但也真的谢谢你和陈校长。其实那天我没点明,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县里小学不少,好的真不多,但实验小学还是最好的,别人要进,恐怕没这么容易吧,我一句话,这就成了,唉……一些事我都听说了,找人呀,花钱哪,呵呵,明白。”
说着,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起身递给李长江。
“这个你收下。”
李长江一见,好象看见了火炭,“哎哟”一声急忙趋前推辞,他一看就知道信封里装的是钱,他哪敢收肖子鑫的钱啊,但肖子鑫说:“让你收下你就收下,事办成了已经不错,我心里有数。实验小学这个费那个费的,我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价,我姐姐也不是有钱人,就这么多了,人家孩子进得花钱,我亲属能进就不错了,哈哈!”
李长江还在那里百般推辞,肖子鑫说:“哪能不花钱呢,不多,1000块钱,孩子是好孩子,不是给你的,你交给陈校长,我知道学校这个费那个费的不少,但不知道具体都是多少钱,多少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你让他别嫌少就行了。”
两个人推来让去,李长江心里感慨也尴尬,最后还是收下了,把钱又放在桌子上。
继续说话。
“那,肖主任,你亲属啥时候去啊,要不要我去送一下。”
“可能还得等几天,这几天他们家有事,还没给我来电话呢。等会我给他们打电话说一声。到时再告诉你,送就不用了,我让孩子家长去送就行了。”
“嗯,那好,到时给我电话告诉我。”李长江推推眼镜,心里忽然颇有一种成就感。
的确,一个“权”字,深入到亿万人的心中。掌权者被“有权就有一切”这个事实所折服,下台后则体会更深。这刺激着中国传统文化中权力崇拜的苏醒,权字的真谛,地位之权的奥秘,逐渐地袒露在每一个中国人的面前。
另一方面我国干部的特权,解放后一直存在邓小平所说的那种:“我们今天所反对的特权,就是政治上经济上在法律和制度之外的权利。搞特权,这是封建主义残余影响尚未肃清的表现。”
干部能搞特权,是因为有地位(职位)权力,呵呵,比如眼下的肖子鑫及其教育局长李长江,普通老百姓没有这种权力,但不少人却有另一种权力:职业权力。于是,出现了一种社会现象:权力泛化。
权力泛化的产生,后世尤为严重和泛滥成灾,除了人们认识方面的原因外,还有非常现实的原因。
现实中有两种公共权力。
地位(职位)权力与一个人所处的地位(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有关,衡量权力的标准是地位的高低。地位高者权力大;反之则权力小。权力与权力之间是垂直状态,也就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肖子鑫虽然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县委办副主任,然而他的权力范围和能量不可小视!
这也是他到哪办事都好使的关键所在。
而另外一种职业权力是利用自己因职业而掌握的那一部分资源(某种生产资料或者生活资料、某种机会等等)去支配或者控制他人,这种权力不是被授予或委任的,而是自封或自居的。
它不依靠发布命令或者否定性的裁决来使另一方顺从,而是凭借对资源的控制和掌握来迫使对方就范。它们之间没有大小可比较,表现为一种水平状态,在悬圃县那就是遵循着一种古老的“等价交换”的原则。
官高权大,若作恶,对国家对人民的危害极大,影响极广,这是事实。但那些处于关键位置的小人物,官阶不高,有的甚至没有官阶,却掌握着许多人急需的价值,如果把职业权力发挥到极限的话,其危害也不小。
当然了,这里并不是说肖子鑫或者李长江有多么坏,而是权力泛化、职业权力、地位权力以及特权,曾经统统被称为“不正之风”。
正常权力有几种附加值:
垄断性。是对价值的垄断;这种垄断不是商品经济意义上的竞争,而是凭借着行政权力或者职业权力而生的垄断,其中又以凭借行政权力为甚。
神秘性。也即通常所说的政务不透明,不公开。
随意性……
这三种权力附加,与计划经济时代遗留下来的某些弊端、社会调控体系、法制不健全等等是联系在一起的。自然而然便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所谓滥用权力这种社会风气与大环境,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三种权力附加在作怪。
这三种权力附加的存在,又必然会引起各种腐败现象。首先是权力附加与权力附加的交换。
在权钱交易中,一方付出钱后,权力的运用权就出现了暂时的或者部分的转让。奇怪的是,权钱交易中的权力,所起的作用与贸易、投资中的资本有极其相似之处。以权谋私,就好比以权力作为资本进行赚钱。
肖子鑫翻找着桌子上的文件,李长江一见,起身说:“肖主任,那你忙吧,我先回去了。”
“好。”
肖子鑫起来送他,到门口,对走到门外的李长江说:“谢谢啊,有事你说话。”
李长江不好意思地回头道:“呵呵,别客气啊,肖主任,应该的,我走了哈。”
肖子鑫点头,回身关上门。
刚坐下,想给柏心钰打个电话,有人敲门,他说:“进。”
呵呵!团县委书记汪小琴就笑盈盈地推门进来了。这个汪小琴自从跟王国清书记好了又坏,坏了又好,几次三番反反复复地折腾了几次之后已经在悬圃县闹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当时肖子鑫好象还在信访办当个谁也不认识的小科员呢,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漂亮风骚女人是王书记的公开情妇……
随着肖子鑫一步一步突飞猛进地在悬圃县官场上冉冉升起,从县政府办到县委办,而且权力越来越大,位置越来越重要,尤其是一直受到高文泰书记的特殊器重,这个长得挺漂亮,主要是风骚,不是一般战士的团县委副书记汪小琴,开始越来越关注他了……
肖子鑫早就听说她与挤走老县委书记的副书记王琦有苟且之事,并且还是后来王国清书记的个人专用品,用别人的话说:汪小琴家的单元房、上省党校学习的名额、额外报销的一笔笔费用都是她跟王国清书记在床上完成的。
因此,平时虽然汪小琴对他热情洋溢,甚至好几次还说要晚上去帮他收拾一下宿舍,说肖子鑫没结婚,乡下老人也没搬来,虽然吃饭睡觉不成问题,但一个男人,又当领导,住处平时肯定没时间也不会收拾,她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但是肖子鑫一律以各种借口谢绝了。
呵呵,别说他还有个那么好的小女友柏心钰,即使是没有,以肖子鑫的个性与品质超群的智商,他也绝不会给这个女人任何机会。
骚,太骚!
特别是她背后一直当做悬圃县巨大靠山的县委书记王国清倒台后,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很神秘,也很奇怪……
大楼里面当时风传,王国清被省纪律双规,最受打击的除了他的家人,可能就是这个广播电视局副局长了……
不过等到她有一天忽然又出现在悬圃县政府大楼里面的广播电视局副局长位置上时,肖子鑫也不感觉到奇怪,毕竟,王国清是王国清,汪小琴是汪小琴,这个女人的屁-股尤其引人入胜,以前在老家娘娘寨时乡下时,包括后来在大学生时代,说心里话,肖子鑫对女人的屁股大小并没有什么研究……
呵呵,不过自从跟宾馆服务员小姜一接触,尤其是看到了这个大PP的广播电视局副局长汪小琴之后,肖子鑫的一些对女人美的看法渐渐改变了。跟柏心钰的最初交往,到后来发展到迅速搞对象,别人可能不清楚,其实他最开始也是从喜欢柏心钰丰满浑圆的臀部开始的……
女人一有了丰硕诱人的臀部,他觉得就魅力十足,格外有女人味儿,也格外吸引人,当然柏心钰那时脸蛋也特别清爽漂亮。
“肖主任,我们要搞个大型活动,都策划好了,想请你给讲话,行不行啊?”
汪小琴进门屁股还没等到坐下,嘴上便笑成了一朵花,她跟肖子鑫说话从来都有动作,不笑不开口,其实也不仅是跟肖子鑫,这个女人跟任何领导都是自来熟,再大的官,只要让她一见,一点不打怵,什么话都敢说,而且说得让人无法拒绝。
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看着,上面是肖子鑫和女友柏心钰出去旅游照的。哪次她来都要拿起来看,屁股有意无意地在桌子旁边扭来扭去,“呵呵,肖子鑫,你小女友长得可真漂亮,我看也看不够,就像女演员似的。”
肖子鑫跟这个广播电视局副局长并没有什么来往,因此对于她的突然到来,肖子鑫开始还挺纳闷,也很警惕。自己是县委办这边的主要领导,很少参与和过问广播电视局那边的工作,一直没有联系,她突然来干什么?
可是,没用几句话,肖子鑫就听明白了,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这不过是这个年青女人的借口而已,就是想找机会接近他,接近他干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心里总是下意识地提防着。汪小琴今天来登他的门是要请他讲话,而且张口就是“不答应不行”。
其实,县里的一些活动,并非肖子鑫一定要参加,肖子鑫的心思也不在这上面。
“好,到时看看吧,有时间我就过去。”他应付自如。
“哎呀,别到时看看哪,一定去!”
“你不去,就是对我们工作不支持,不重视,哼!”
汪小琴坐下立马又起来,也不坐,就在离肖子鑫不过一米的地方耍嗲,平时公众场合,她可不是这样一副小女人神态,而是另一副面孔,好象女强人一样,说话办事也颇有男人气概,这是全县都有名的。
肖子鑫无奈,这样的女人县委县政府有几个,一般领导都头疼,尤其是有王国清书记的传说,他一般都是表面随和,心里小心,两个人说着话,一来一往,肖子鑫一边收拾文件,一边跟她说笑,听她讲自己的事。
她有一个弟弟在家待业,说已经跟一家大企业的总经理接上了头儿,但是烦人的是人家要交一定的钱才行,汪小琴说,这年头儿有几个人眉头都不皱一下子就能拿出这笔钱哪?“对不对,肖主任??我想让我弟弟上我们单位,又怕别人说三道四……”
她冲肖子鑫嫣然一笑,说:“想来想去没办法,最后就想起你,谁叫我和你肖主任一起工作呢?全县只有你肖子鑫能帮上这个忙了。”
哦!肖子鑫才听明白,原来这才是她的正题呀。
“我不敢直接找高书记,他可能烦我,”汪小琴顿了一下,皱皱秀气的眉,声音低下去接着说: “肖主任,你跟高书记和程县都能说上话他们也都喜欢你,我拿不出那么多钱,你就给说句话吧,好不好嘛……”
见肖子鑫有点困惑,她说:“现在这时候,办啥事也不容易,都得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烦人!要不我咋积极要求进步呢,官太小了人家理都不理你,要办事,公事公办,拿钱来再说话。”
汪小琴的口才不错,说到这里,她呷了一口杯子里的水,淡淡地笑笑。
她盯住肖子鑫:“行不行呀,肖-主-任?”
“你怎么来找我呀,这事?我跟人家也不熟悉呀,怎么说话?”
肖子鑫放下手里的文件,又说:“王书记今天就回来了,你让他给你过个话吧,比我有力度。”
“我知道他一会儿就回来,可你也得帮我说话呀!县里两个主要领说话,那老家伙就得想想了。行不行呀,肖主任,恩~~~~求你了嘛!”
“这些事,有机会再说吧,能帮你,我一定帮,好不好?”
两人正说话,手机响了,肖子鑫一看,是办公室主任张朝民来的。
张朝民说:“高书记回来了,我看他车刚进院。”
“哦,好。我知道了。”
“谁呀,是不是高文泰书记回来了?”汪小琴笑嘻嘻地问。
肖子鑫点头,趁机说:“走吧,我得过去,跟他汇报一些事,要不你也过去吧,你的事王书记要能帮忙准成。”
汪小琴撇撇嘴,没说什么,看肖子鑫起身要走,只好不情愿地跟他出门。
肖子鑫下楼去看高文泰书记,汪小琴却没去,她的办公室在六楼(呵呵,当时的所谓广播电视局副局可不像后世今天各地的广播电视局那么牛逼气派,当时不行,办公还在县委大楼里面挤着,自己连个大楼都没有)高文泰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走到楼梯,她直接上楼去了……
她又回头说:“我一会儿再去,你先去吧,肖主任。”
肖子鑫说:“好,那我去了。”
“我弟弟那事你可别忘了帮忙呀!”
身后汪小琴嗲声说。肖子鑫没再理她。
……
一进高文泰书记办公室,就见宽大的套间外屋早已坐了一些闻讯赶来求见的各局头头,还有一些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和乡镇企业局负责人。孙伟和财政局长黄北京也在,黄北京跟高书记在省里办完事回来两天了,后者又留在省里参加了一个会,他们一见高书记纷纷起身跟高书记打招呼……
肖子鑫轻轻把里屋门推了条缝,刚瞄了一眼,高文泰书记一见是他,招手道:“哎,来来来,进来吧,子鑫,我正要找你呢。”
肖子鑫就顺势进去了。
高文泰书记把放在宽大办公桌旁边台面上的两条腿拿下来,肖子鑫看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个陌生中年人,气宇轩昂,笑容满面,高文泰书记说:“坐吧,子鑫,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一个老朋友来看看我,中午一起陪下吧。”
肖子鑫刚坐下急忙又起身跟对方握手,热情洋溢地摇摇,道:“呵呵,好好好。”
看样子刚才高文泰书记正跟他谈私事,肖子鑫这一来,自然不能谈了。高文泰书记打电话让秘书来把他的客人送宾馆先休息,秘书闻声就进来了,那中年人客气地再与肖子鑫握手,肖子鑫赶紧说:“中午见,呵呵,中午我一定得好好陪陪领导,你们先休息,顺便看看这几年悬圃有没有变化,多提建议啊。”
二人一走,高文泰书记高兴道:“这次收获不小啊,子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没有外人的时候,高书记喜欢直接叫肖子鑫的名,而且是直接把姓都去掉了……
“呵呵,有什么好事?”肖子鑫笑问。
“两个事,一是跟省里要的那笔钱,批了,我去找了李书记好几趟,不易啊,子鑫!”
“哎呀,真的?这可真是大好事!这笔钱一来,咱们县城北江亮化改造工程就可上马了。”
“另一个呢,”高文泰书记继续道:“咱们报上去的全省重点建设山野菜基地县那个材料,省委姜书记很看好啊,正在走程序,也有批示,有关部门也很感兴趣……呵呵,一实一虚,怎么样?”
“好好好,哈哈!”肖子鑫有点儿夸张地赞道。
“以前我跟程县长去了好几趟,有时候连人家门都进不去,王书记你这一去,说拿下就拿下了,呵呵,有力度,有力度!”
“哎,话也不能这么说,都是老朋友帮忙。靠我一个人,又能打几颗钉?功劳是大家的嘛!”
肖子鑫刚想说什么,高文泰书记脸色忽然又凛然起来,说:“子鑫啊,好事说过了,下一件事就是坏事,这次会议,省里的精神就是扫黄打非,要求各县市一把手挂帅,实行一票否决制。”
“咱县这个情况,你也清楚,不好办啊,前段仿古一条街那场大火,还有后面的全面打击处理,一抓就死,一放就乱。这几年,说实话,咱县有这么大的变化,一些娱乐场所的贡献不能说不大呀,你来得晚,有些情况可能还不太知道,这事接下来几天得好好研究一下,看看怎么做合适,好不好?”
“好,王书记,大盘子你定,我执行。”
“哎,集体领导嘛,怎么我定盘子呀?”
此外,这次高文泰书记从省委回来,透露给肖子鑫的最大也是最后一个重要消息,却是有关前县委书记王国清的,据说很快就要宣判了。
“弄不好,这回他可能命都保不住了,你说他这辈子图啥……”高书记说,喝了一口水,又开始找那种特殊的药膏,挤了一点往自己的螨虫鼻子上抹。
肖子鑫一听,呵呵笑了,心里却是愕然、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