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皇冠轿车缓缓停在红旗分局楼下。
一个西装革履的年青人钻出轿车,向近在咫尺的工商局大门走去。他身材高大,魁梧结实,身上有一股气,一股邪气,一股慑人心魄的霸道之气,面无表情的脸上兀鹰般的眼睛闪着犀利的目光。
“军哥!下班还回来干什么哈?”
“有事……”
此人正是苏军。对于同事的招呼和主动讨好,他历来都是如此,从不多于三个字,呵呵!
这个在悬圃县多年来混迹于黑白两道、到市里都吃得开的执法大队长及好几个娱乐场所老板的人,他的一举一动数小时前就被全部摄入全神贯注坚守在岗位上的公安局执法“同行”眼中,此刻,对讲机向楼上传去最新信息:“目标已进入”!
“注意目标正在上楼!”
苏军迈着自信的步伐,走进局长办公室。
两扇黑鳄鱼皮蒙面的橡木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关闭。
苏军近年来在悬圃县可谓翻云覆雨,春风得意的“大哥”级人物。一方面,他是红旗工商分局肩负着严厉打击经济犯罪的执法大队长,履行代表正义和执法机关惩治经济犯罪,维护社会稳定之职……
而另一方面,一走出工商局大门,他又公然在社会上摆出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架势,出入专用高级皇冠车接送,小弟紧随其后,摇身一变成为整个悬圃县呼风唤雨、举重若轻的“军哥”,俨然成功的上层“商界人士”。
凭借这种少有的、黑白两道得天独厚的双重身份,苏军着实办了几件让世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的大事。比如他白手起家,创建并滚漫球一般发展的数家经济实体,犹如恶性膨胀的毒瘤,迅速漫延在城市肌体的许多行业;比如他经营的这些娱乐场所又成为迅速消化掉非法掠夺和侵吞得来的大量不义之财……
把黑钱洗成白钱,这些场所同时也是他招募、豢养、指使大批手下喽罗进行不法活动的落脚基地。
比如这些娱乐场所与边缘企业本身就是利润可观的摇钱树,为他进一步发展和打通上下各个环节提供了雄厚的资金保障和物质基础。
再比如一年前发生的“1.20”枪杀另一流氓头子常庆山案件,苏军既是策划、指挥、制造这一特大枪杀案的始作甬者,又是名正言顺借调到公安局参与调查、“侦破”这起严暴大案的“1.20”专案组骨干成员。
“军哥”在悬圃县的能量和威慑可见一斑。
呵呵,再比如亲手策划了不久前突然袭击一般发生的那起震惊全县及至全省的仿古一条街月亮楼大火……
细心的书友可能已经发现了一个细节,对了,那时悬圃县委的高文泰书记、程凡县长他们坐的还是山寨奥迪车呢,人家苏军老先生这个小小的工商局下属执法大队长屁股底下的坐骑却早已经是豪华皇冠车了。
这个差距,可不是后世今天的官场领导可比,也不是一般滴羞辱领导啊!
有书友可能问了,我考!我考!真的吗?干了这么多事干毛不跑,他哥哥苏大头都跑了,他干毛还在那里等着人抓哈??!!!
呵呵,这个,就要问苏军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其实,自从他一下车,一脚迈进红旗分局大门起,他现在一步一步象往常一样上楼就是在踏进肖子鑫和孙伟为他布下的陷阱了……
肖子鑫可不是一般战士,他被高文泰书记派往县公安局处理仿古一条街大火案,就是抱着干出一点名堂去的,任何机会,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而肖子鑫本身又是个极其聪明能干、心中不乏精明强干观念的人。对于有人的,可能许多时候根本意识不到身边有神马机会,失之交臂。
不过对于肖子鑫而言就不是这样的了!
每次,只要有机会,肖子鑫总能第一时间极其敏锐地感觉到并且紧紧抓住不放!
比如当初他从信访办一进入县政府办,高县长叫他参加当时刚刚全国才重视的政务信息工作,回来让他着手创办《悬圃动态》……
比如高县长让他参加社教……
比如他跟随高县长下厂下乡及至招商引资出国考察……
比如高县长让他调查暗访仿古一条街……
比如高县长被王国清书记谄害他利用鬼才之笔加证据确凿不顾一切向省委、省纪委举报后者……
都是!
而每一次都有意想不到的斩获,在县政府办登上一个新的台阶,直到前不久从政府办副主任的位置直接调到县委办副主任的位置上来!
这次,他当然又一次敏锐地感觉到了机会降临……
肖子鑫绝对是属于那种不干拉倒,干就一定要干好,干出成绩的人。呵呵,这种人,过去好象有个老头语录曾经说过,大意是他们这种人基本属于农村流氓无产阶级,改造好了是革命的中坚力量,改造不好,那么就会成为革命的反对派……
而对于肖子鑫和正在上楼的这个年青人苏军来说,后者显然也是属于这种类型的人,只是他没有改造好,干了坏事,成了肖子鑫要抓的对象!
肖子鑫和孙伟局长在研究这事时,曾经重点分析了如果“动”这个人的后果和可能在悬圃县产生的意想不到的各种连锁反应。
苏军可不是一般人,他跟他大哥苏大头还不同。苏大头只是仿古一条街上有钱有势的“帝王夜总会”的老板而已,身份单一,属于社会型人物,公安局要动他,并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他早早在公安局行动前逃之夭夭了……
而这个苏军则完全不同。他不仅跟他哥哥一样在社会上有钱有势,而且,他身上还有红袍披身,有一顶红帽子戴在头上,也是个所谓执法者。
既老不信们常说的“双料货”。
要“动”他,必然要做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心理准备。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更何况,苏大头跑了,柏书记虽然心里不爽,但他并没有直接说什么,也没有给肖子鑫和县公安局设置什么障碍,只装作不知道一样每天照常在县委上下班,好象没事人,此前他这个叫苏大头的外甥所作所为和经常为他提供的那些小姐免费“做点”服务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毕竟,苏大头跟他的弟弟苏军不同,他在社会上的恶名昭著,顶风臭七八十里。柏书记这时候可不想沾上他的包……
然而这个苏军就不同了,他是官场中人,柏书记平时也更看重他的这个小外甥,要拿下他,肖子鑫和孙伟估计柏书记不会再无动于衷!
早在王国清书记时代,柏书记就是悬圃县的第二把手,威名赫然,到了高书记主政的今天,虽然王国清倒台了,但他仍然是第二把手!其在悬圃县政坛的根深蒂固与上层建筑的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不说别的,如果得罪了他,仅仅就从肖子鑫和孙伟他们的工作和职务出发,找机会整他们一下对于柏书记那是手到擒来,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除非高书记到时站在他们一边,那又当别论!
苏大头跑了,奇怪的是,作为舅舅,柏书记一直隐忍着没说话。
那么,现在要抓他最喜欢的这个小外甥苏军,他会不会怒呢??
但是,事情逼到这了,他们也得动啊!
无论是肖子鑫还是孙伟,他们都是想干出一番成绩的人,同时不想辜负了高书记和程县长对于他们的重视,不能光打苍蝇,不打考虑,既然如此,肖子鑫是奉命前往县公安局协调处理仿古一条街大火和进一步整治大环境工作,那么,就不能光处理完了大火,抓了几个人就拉倒。
当然了,那样也行,不是不可以,不过,他们心里都明白,这个结果距离高书记和程县长他们心里的那个总体布局和要求差距太远了。
要是因为这个苏军,惹怒了柏书记,柏书记一发威,实话说也真够肖子鑫和孙伟局长他们喝一壶滴!
所以,最终,当仿古一条街大火案越来越清晰,背后这个黑手苏军的狡黠和犯罪事实也越来越清楚的时候,肖子鑫和孙伟都认为,顾不了那么多了,必须拿下这个苏军,必须滴!而且,孙伟和肖子鑫及其岳阳、陈万义、安心认为,时机已经成熟!
这次行动,肖子鑫和公安局长孙伟虽然都没出场,但他们设计的这出好戏却正在工商分局上演中……
“叫我回来什么事?”
局长郭明脸色难看地望着苏军,示意他坐下。
苏军扬起黑色风衣,坐在沙发上。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这声音既熟悉又陌生,沉重而杂踏,是多人按照某种指令对着既定目标迅猛奔跑时,皮鞋与水泥地面撞击时发出的那种惊心动魄的声音!
呵呵,多年来,这种声音伴随苏军度过了一个个难忘的工商“执法”生涯,那些违法乱纪的小商小贩——当初正是在他带领执法人员在这种声音里表现得最为坚决、势不可挡,才有了后来的提升与罪恶开端!
倏地,门一开,来不及多想,对于苏军来说几乎是一种条件反射,他触电般跳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向风衣伸去。那里面藏匿着他用以最后挣扎的武器,他在心里喊道:“但愿来得及——”
“砰!”地一声,破门而入的人直扑他而去。
那扇平时防火防盗防贼……的盼盼安全门由外向内轰然洞开,公安局刑警大队长安心、王南一马当先,随后就是苏军曾配合市场执法打过交道的“弟兄们”冲进来,一见苏军身影一闪间跃起来,安心一个箭步冲进去,将苏军扑倒!
苏军发疯般反抗,蓦地回头,又被几刑警扑上去与安心一起压在他身上,同时用力扳住他的双手往回按,使他动弹不得,前后不过几秒钟,苏军一下明白过来,完了!
他呼吸颤抖,呼呼喘息未定,脸如白金。
苏军极力扭动脑袋责问郭明,眼里射出眼镜蛇般的光:“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妈了个逼!”
“这是肿么回事??!!”
苏军尽管是郭明的亲信,是柏书记的外甥,又和郭明有着较深的私谊,但这种情况下郭明是无力扭转的。
他是奉县委办副主任肖子鑫和县公安局孙伟局——专案指挥部命令,打电话让苏军匆匆忙忙赶回来的,一切他都明白,面对被几双大手从地上提起来就走的下属,郭明脸色铁青,下意识地跟到门口看着他被狠狠抓住头发推搡着离去。
随后他自己也匆匆忙忙下楼赶往县公安局。
当天,在公安局政治处,陈万义、安心等人坐在苏军对面已经做好了审查的准备。苏军坐在特意为他准备的那把椅子上,一脸茫然,想笑笑不出来,想发火又不敢,东张西望看了半天,跟身边的人搭讪:“嗳,到底咋回事呀,你们到底为啥抓我?”
没有人回答他。
呵呵!
看得出来,人这东西,再强悍,平时再牛逼,尤其是官场上牛逼大扯惯了的人,到了这种地步,一旦被抓,也就啥也不是了。
有时候还不如老不信们心里明白自信。
但苏军愣是还不倒腔,他那副装出来的面孔后面是内心的极度紧张。
另一个房间里,孙伟、肖子鑫(应该说,如今的肖子鑫经过这一段参与公安局工作,已经迅速形成并确立了他日后决策的角色)、政委岳阳等领导坐在闭路电视前不动声色地观看审讯情况。
这是整个悬圃县打黑的前奏,也是悬圃县战役最为关键的前哨战。
专案组第一次面对苏军这个工商执法大队长角色转换到重大犯罪嫌疑人——黑社会性质保护伞的面对面碰撞。
写到这里,插一句——
中国到底有无黑社会?
回答这个问题很难。有人说自从有了人类,就产生了两种最古老的职业,妓女和黑社会。既然黑社会是一种古老而又永远年青的“职业”,那么,它同时也就是一个古老而又新鲜的话题。
当时,由中新社主办的《中国新闻周刊》第20期发表的署名文章指出,据研究黑社会问题的南京大学一位专门研究这个课题的教授估计,中国当时黑社会成员至少有100万人。
哈哈!
100万——这个问题,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定论。出于某种原因,无论前世还是后世的今天,中国警方不愿意承认或者不愿意直呼“黑社会”。中国警方新闻发言人在提及黑帮时,几乎无一例外地称之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
那么,到底什么是黑社会?
其实,黑社会就是地下社会。它是一种独立于正常社会、具有反社会价值观念、文化心理并具有严密组织形式的暴力犯罪团体。
它具有政治保护和资本支持,进行职业犯罪活动。
根据中国对于“黑社会”性质犯罪(也称有组织犯罪)的介定,一般有五个特征:内部有严明的兄弟等级制度;有严密的分工和“家法”;有自己的隐语和暗号;组织结构及活动处于隐秘状态;具有政治保护伞,即官匪勾结,警匪联盟。目前这种犯罪比较猖獗,已经到了不打不足以维持社会稳定的程度。
改革开放之后,无论城市还是农村,都出现了这种具有组织性质的黑恶犯罪团伙,在城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沈阳、天津等犯罪团伙更加猖獗;在农村,许多地区也出现带有封建帮会性质的黑帮组织,这些犯罪团伙或黑帮已经具有黑社会组织的雏形,但组织结构发展得还不够成熟……
因此当时中国警方称之为“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
长期以来,中国警方对打黑除恶的力度不可谓不大,何以遏止不住黑社会犯罪呢?
从历史角度看,有中国老牌黑社会组织如“青红帮”等影响,境外黑社会组织的犯罪与渗透也提供了样板,而新时期影视作品中对黑社会的宣染也有不恰当之处。
一批黑社会性质犯罪集团中的老大、骨干分子是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就是伴随着八十年代末《上海滩》中黑社会头子许文强一起成长。
这些人深受这位“乱世英雄”的影响。
转型时期中国的改革开放,推动中国向现代化工业社会迅速转型,由计划经济转向市场经济。在这种转型中,一方面是生机和活力的迸发,另一方面又势必伴随着新旧体制、新旧观念之间的剧烈冲突,而整套行之有效的社会保障体系和防范机制还没有确立。
由此,导致流动人口泛滥成灾,失业待业人员骤增,社会控制失范——而社会转型期的“综合症”恰恰包括黑社会犯罪在内的各种犯罪活动滋生的温床。
好了,回头再说这个苏军和他的大哥苏大头——就悬圃县现实而言,肖子鑫和孙伟认为打黑必须和县里的官场反腐结合起来。
这一点,从后世的“黑社会”也可以看出来,这些人非常注重与官方某些代理人的关系,不论是四川的陈树明、浙江的张畏、沈阳的刘涌,还是南疆的李成名,他们无一例外地贿赂国家党政官员、拉拢司法机关干部,培植黑帮势力,警匪勾结,官匪利用,己是公开的秘密。
当时的悬圃县仿古一条街众多黑社会犯罪团伙案为这一理论体系提供了新的佐证。
甚至保护伞已经钻入官场内部,成为“带长的恶魔”。
呵呵……
然而,共和国不允许黑社会存在。
“苏军,你进过警校,干过刑警,还当过中队长,现在又是工商执法大队长,这一套可以说全明白,因此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仿古一条街月亮楼大火是怎么回事?”
“你应该知道,没有一定的证据,公安局领导不会轻易让你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回答我们的问话。希望你明智一点,配合我们的工作,把该讲的问题讲清楚。怎么样?你可以开始讲了。”
这时,陈万义无声无息出去一趟又很快地走了进来,严厉地盯了苏军一眼。
苏军:“陈局,你们到底让我讲什么呀?”
陈万义:“讲什么你自己知道。”
苏军:“这你们可就冤枉死我了,陈局!”他的眼睛转向安心:“安大队!如果说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么?这么多年我tmd出生入死、浴血奋战,一直配合你们公安局在你手下干活,犯病的不吃,犯法的不干,不敢说功劳吧,苦劳总有吧!啊??你说我怎么讲?!”
呵呵,我考!是我在审讯你呀还是你反过来审讯我啊?
安心一下子火了!猛地一挥手,气势磅礴地喝道:“得了,你别跟我来这套。有病没病你知道,专案组更知道,你过去是配合过我们的工作,但那是工作!搞清楚了,其他的事放在后面在说,你先说说大事,还用我们‘点’你么?”
苏军脸色一凛:“靠!说啥呀?”
安心啪一拍桌子,也变了脸色,声音也骤然提高了八度:
“黑社会!火烧月亮楼!”
“说说你这个黑社会保护伞是怎么回事?背后为别人组织指挥参与黑社会组织犯罪干了多少事,拿了多少钱,你的那些娱乐场所又是怎么来的,背后你们的一帮人都有哪些重特大案件?”
苏军突然一声冷笑:“笑话!”
苏军毕竟是苏军,别看他被抓了,然而一旦他从最初的惊吓和懵懂中缓过阳来,他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这一套都是他曾经玩过的,甚至比这花样多得是,什么场面没亲自安排、参加过?
再说了,还有他舅舅柏书记没出面呢!
但如今“角度”换了,对于他被突然采取措施,且一上来就提到黑社会和组织指挥参与了多少重特大案件,毕竟也让他心里和脑袋瓜子一下子大了,有点儿恍惚……
他是万万没料到,内心更是充满困惑的,面对过去悬圃县官场低头不见抬头见——一起配合默契、查处许多案件和处理事情的哥们、同事包括公安局领导,现在居然也把他当“犯罪嫌疑人”来审,我考,我考,他心里不服哈!
尽管他曾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这种场面及应对策略,但一旦变成现实,他仍感到肝胆俱裂,魂飞魄散。
对面玻璃幕墙后,肖子鑫和孙伟、岳阳目不转睛,聚精会神盯着苏军。
无疑,这第一回合的较量非常之重要!
肖子鑫虽然是第一次参与这种工作,但他似乎早有经验和心理准备,不过仍然感觉到浑身一阵阵激动和发热!
“这小子,不会轻易交待……”
“恩。”孙伟和岳阳点头,同意肖子鑫的分析。
“不过,必须拿下!”肖子鑫咬了咬牙帮骨。
仿古一条街月亮楼大火的一幕幕可怕惨象仿佛就在眼前燃烧……
苏军竭力保持着神经的清醒,决不能让思维出一丝差错。他不知道郭明的话是真是假,但他知道此刻最要紧的是稳住架,理清眼前的一切。潜意识里,他甚至仍把自己不当“外人”,但是,他也真切地注意到了安心的措词和意图。
他知道,安心不过是抓他的前台人物,幕后,肯定是另有高人!
一般情况下,没有一定的证据县公安局不敢如此。因此,一想到这里他的骨子里也免不了一阵阵痉挛般的紧张和忐忑不安。
透过监视系统,肖子鑫和孙伟、岳阳他们目光深邃地注视着苏军。
肖子鑫感觉到了苏军的细微变化。
其他领导眼睛在看苏军的同时,脑子里却在同时飞快地运转着别的事。
就目前而言,悬圃县仿古一条街大火特大案件和全县打黑战役随着苏军的到位标志着由县委派来的协调工作、统一行动有了一定成效,但他们所面临的难题仍然很多。
当务之急是这么几件:苏军等官场内部毒瘤已经露出冰山一角,但这个犯罪团伙到底有多少人,所犯罪行究竟是怎样?虽然公安局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然而作为战役指挥员——包括县委办副主任肖子鑫他们知道苏军这个人物决不会轻易交待,而没有他的老老实实交待,在当时就不太可能判罪!!
呵呵,那时还没有后世的零口供政策。他坚不吐实,一方面是个性使然,不抓住他骨头掐出他尿他不会服气,另一方面还有背后柏书记那位神仙众多复杂的关系网,如何打破僵局,顶住压力,尽快拿下此案?可能苏军此时此刻想的也和肖子鑫、孙伟他们一样吧?!
无论哪一环节,稍一疏忽,后面检察院、法院的法律程序就要大打折扣——
那么,肖子鑫和孙伟、岳阳、陈万义、安心他们到时候面对高书记、程县长就无法交待。
而对于柏书记当然更是如此!
监视器中,一番较量之后,苏军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伸手跟安心要了支烟。
他一口吸去半截,然后“噗”吐掉。
“谢谢!”?苏军喑哑的声音带有几丝嘲讽。
“客气!”安心不动声色回敬他。
“但愿你别走到那一步,让手下走在你前面。”陈万义话外有音。
“至于吗?”苏军毫不理会陈万义的回敬,他狠狠几口一口气就抽掉大半截烟,然后狠狠丢在脚下,一碾!
又伸出手,“再给支烟可以吗?”
安心望着那只手,有点儿难以察觉滴发抖,呵呵!
刑警大队长是干什么滴哈??他一扫就明白对手心虚了,面对这种现场和情况下,可以说远比面前的这个苏军更清楚!
老油条了,他将空烟盒丢在地上,“审讯结束之前,没有了。”
“原来如此,得!”苏军收手。“不要了!”
“说吧。”安心平静地点他,回到正题。
对面的审讯由开始的剑拔弩张,变成了温文尔雅的“外交活动”。苏军不是一般人物,刑警大队长安心当然更不是一般战士,他们的对话,听上去,连有些对话都充满了此种意境。
它虽然不合孙伟的胃口,但他索性听下去,谁能说审讯只能有一种生硬严厉的样式。呵呵,肖子鑫心里笑了,高科技当时绝对还是个新鲜名词,就连肖子鑫这种名牌大学生有些东西都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没有使用过。
现在,隔着厚厚的玻璃幕墙,苏军看不见肖子鑫他们,他们却不但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而且他和副局长陈万义、刑警大队长安心的对话都一点不漏地清楚传达过来。
“据我所知,”陈万义副局长单刀直入,“你是个有个性的爽快人。”
“我只是不喜欢那些窝囊废。”苏军巧妙迂回,纠正说。
“我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
“很好。呵呵!”
“陈局长,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请问吧,苏‘大队长’。”
“你能代表局长吗?”
“这与个人无关。”
“哈哈……你并没有真正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说的是你们这样整我,他到底能当几天局长?”
“这点你完全可以放心。”
“你们这么干能代表县委县政府领导么?”
“说吧,老实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是替你担心。”
“而且想收买我们这些人——是吧。”
“看来你对悬圃县的情况有较深的了解。但你还是不明白……”
“让你坐在这里之前公安局很费了一点时间。”
“研究我的关系?”
“同时研究了怎样撕破你的背景和罪恶。”
“妈滴!你们有权——”忽然苏军触电般跳了起来,他终于按捺不住,结束了“外交辞令”,露出了真实嘴脸:“既然你们决心对我下死手要弄死我,那么现在我也明确在告诉你,陈局长,请你转告孙伟局长和那个县委的肖子鑫!在悬圃县你们想打我个‘黑社会’搬倒我,妄想!”
“我再告诉你们一句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有证据让板上钉钉!”
“坐下!”陈万义和安心同时一拍桌子喝令,气势如宏。
苏军狠狠地横了他俩一眼,看看手上的铐子,无奈地吐口粗气,重新落座。
“我考!真tmd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哈……”
“继续回答我的问题,”陈万义盯视着苏军,也收敛面容,同时警告他嘴里干净点,否则对他不利。
然后,安心目光如炬,书归正传:“仿古一条街大火是怎么回事?”
“‘1.20’案是怎么回事?常庆山是怎么被你手下打死的?那些人和现场使用的枪支又藏在哪里!”
苏军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