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十九看着自己的蓝衫,黑裤。又将一条毛巾搭在肩上:“客官,您要点什么?”
惑与在一旁频频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道:“是老奴没用,没有照看好小姐……”
“沈叔,你照顾我的地方还少呀?快别这么说啦!”胡十九拿起一个馒头,将毛巾还给惑与,喜气洋洋的准备出门。
天一亮她就去了醉翁楼,所以到现在都还没吃早饭。尽管她现在满是干劲儿,一点都不饿。不过想着待会儿就算是醉翁楼的伙计了,不吃饱肚子恐怕干活都会没有力气。
惑与忙又从盘中拿起一个馒头,“小姐带着,路上吃!”
“够了够了!”胡十九摆摆手,推开院门,“沈叔,要是爹起床找我,告诉他,我去给他买好吃的了!”
她用力的挥挥手,小小的身躯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
“诶!诶!老奴知道了,小姐一路小心!”惑与追着说道,似乎胡十九即将远行。
惑与的声音飘散在早春的风里,胡十九走着走着,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跑着到了醉翁楼。
醉翁楼里,孙五正拿着块抹布,东一下西一下画着圆圈,看到胡十九气喘吁吁的走进来,反倒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啊,没事儿,就是想早点过来。”胡十九手里还拿着没有吃完的半个馒头。
孙五皱着眉头看了看她,“嗯,还行,倒是个干净清爽的模样。”
胡十九换上了醉翁楼伙计的装束,往后便是这里的伙计,因此孙五同她说话也就没有了起初的那份客气。
“把你手里的东西收拾好,随我来吧。”
手里的东西?
胡十九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孙五说的是自己来不及吃完的馒头。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又仔仔细细的将馒头包好,向腰带中掖了掖。方才抬起头,冲着孙五灿烂一笑。
土包子!
孙五看到胡十九这一系列的举动,撇着嘴翻着白眼,让这么个穷酸鬼来醉翁楼,真不知道掌柜的是怎么想的!
看到胡十九忙活完了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又立刻换上了一副表情。同样也笑容灿烂的,对着眼前这个拉低了醉翁楼整体伙计层次的小屁孩儿说道:“收拾好了?”
“好了!”胡十九挺起胸膛,站得笔直仰起头说道。
孙五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觉得此时他们不再是酒楼的伙计,而是兵营里的将军与士兵。
他的神情立刻也变得严肃。背过手,点点头对胡十九说:“那随我来吧!”
两个傻子……
胡十九的耳朵不易察觉的动了动,不知哪里,有人低声笑道。
她继续保持着斗志昂扬的姿态,迈开大步跟着孙五。傻就傻吧,自己是来上工的,管别人怎么说呢!
“这里,这里,那里……”孙五俨然是一副指点河山之势,“这几张桌子,你都要好好擦干净!”
说是几张,硕大端正的八仙桌,一张,就顶的上胡十九那个小院里的七八张石桌。
“好!”胡十九接过孙五手中的抹布,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上前干活。
难道是因为人傻力气大?
“那个,好好干啊……”他暗自窃喜,刚才随手一画,就把自己本来应该打扫的区域也拨给了胡十九,他甚至想好了一套说辞,要怎么忽悠这个新来的小傻瓜。
没想到,对方什么都没问,居然就一马当先的冲了上去,真是个傻瓜!
这下,自己能歇上好一会儿喽!
“孙哥,孙哥?”谁啊?真烦人,孙五挥挥手。
“孙哥?孙哥?”对方停了停,又百折不饶的继续在他耳边呼唤。
孙五懊恼的拉下脸上盖着的毛巾,“谁啊!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一个蒙面人目露凶光的盯着自己,手中还提着一根粗大的棍子!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孙五哇的一声就向后仰去,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墙上。
退无可退,他紧缩在墙角,“大侠,我上有老,下有小……”
“孙哥?”对面的“好汉”似乎也被吓得不轻,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罩,“你怎么了?”
“啊啊啊——”孙五用袖子挡住眼睛,发出杀猪的一般的哀嚎,“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什么都没看到……”
“孙哥!你在说什么呢!是我!沈十九!”眼前的“大侠”也着了急,凑到孙五的耳朵旁边,大声喊道。
沈十九?十九?人丁兴旺的沈十九?
孙五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的看了过去,眼前,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正瞪圆了望着自己。他不由的一个哆嗦,再细看看,大眼,小脸,蓝衣,黑裤。不是今天新来的傻瓜伙计沈十九,又会是谁!
胡十九干完了所有的活,却没有看到孙五。打听了好几个人,都没有看到孙五,这不,她满醉翁楼寻找孙五的时候,就被一阵鼾声吸引过来,却没有想到对方看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她凑近看着孙五,想从孙五的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走开!别离我这么近!”孙五挣扎着站起来,脑袋又痛又晕,今天好不容易树立起的威信都在这个沈十九面前荡然无存。
不仅是个穷酸鬼,还根本就是扫把星!对,扫把星,刚才那根吓死自己的“凶器”,原来就是把扫帚!
想到这里,孙五就没好气。又看到胡十九脖子上挂的“面罩”,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玩意儿是什么!”他用手指着胡十九脖子上挂的一块类似围兜的东西。
“这个?”胡十九用手拽了一下,却没拽下来,索性从头上绕了出来。
“刚才干活,灰太大,我把帕子绑在脸上。诺,就是这样。”
胡十九做了一个比划,折成三角形的帕子在脑后打了一个死结。严密的遮挡起口鼻。乍看之下,是有几分绿林好汉的味道。
因为刚才的遭遇,孙五对胡十九这个发明充满了敌意。
“别那么多讲究,记住,你是来当伙计的,要是怕苦怕累,你就回家做千金小姐去啊!”
他话说的尖酸刻薄。
“孙五,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门外的黑影中,又晃晃悠悠走出来一个“蒙面大侠”。
有了之前的经历,孙五虽然觉得对方看着别扭,但毕竟是不怕了。何况,这声音他一天不听个百遍也有几十遍。
后脑勺似乎撞出一个大包,他冷笑道:“小癞子,怎么的?掌柜的不在,这醉翁楼还翻天了?”
小癞子带着胡十九特制的“面罩”,抱着双臂,似乎懒得和孙五争吵,只是将一条腿踩在孙五面前的凳子上:“说话别那么墨迹,别说沈小哥是个堂堂正正的爷们儿,你凭什么让人家回去啊?”
说到这里,他斜睨了孙五一眼,“还真当自己是掌柜的?对不住,我怎么记得你连个工头都不算呢?”
“你!”孙五被小癞子几句话噎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好了好了,别吵了。小癞子哥哥,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底下有人找你呢。”胡十九找了个理由支开小癞子。
“孙哥,我这里还有一条,给你吧。”胡十九犹豫了一下,又从袖中又掏出另一个类似围兜的物件儿。
平日里,因为沈凌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每次陪他出去,胡十九都带上好几条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擦口涎或是汗水什么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习惯。
今天,乍一来到醉翁楼,正好赶上大扫除,眼看伙计们都被灰尘呛得咳喘连连,胡十九便临时起意,想出这么个法子分给大家她改良后的帕子。
谁料,却弄出这么一场闹剧。
“不脏的。”胡十九看孙五灰头土脸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帕子,便上前说道。
孙五向后退了一步,不慎又撞倒了身旁的椅子,在空旷的房间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少碰我!”孙五大吼一声,猛地推开胡十九,夺门而出。
幸好胡十九身手灵活,被孙五那一推,她借力扶住桌子,才勉强站住没有摔在地上。
走廊里,孙五怒气冲冲的脚步声震得胡十九脚下的地面都在微微发颤,胡十九怔怔的,一仰头,那颗悬在眼中的泪水就被她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