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带着两个小厮,一路疯跑着往赖大家赶去。
不过呼哧带喘的他冲进院子后,却愣住了。
两府的奴才没有打在一起,反而是一片和乐的抬箱子,而不远处东府的府卫正押着赖大一家跪在地上。
“呜呜~,呜呜呜~~~~”
被抹布堵了嘴的赖大看到贾政,剧烈挣扎起来,押着他的府卫干脆就把他头脸按在地上摩擦,“老实点。”
“呜呜呜~~~”
赖大的眼泪直流。
“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贾政喘的厉害,“都给我住手,大哥,珍儿,老太太来了,你们都快住手吧!你们这是要气死老太太吗?”
虽然庆幸大哥没跟贾珍打起来,但是,他们这样……,几乎本能的,他就祭出了老母亲。
“珍儿,你在自家府里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能闹到我们府里。”
荣府是他的。
“要逼我一纸诉状告……”
“老二!”
贾赦一声断喝,指着身前的小箱子,“你自己来看看这是什么?”
贾政:“……”
他慢慢的捱了过去。
箱子里静静的站着一只唐三彩的骆驼。
这这……
一瞬间,贾政刚刚跑出来的红脸,在迅速的变白。
这是他爹很喜欢的一件唐三彩,他记得,他亲手放进了父亲的棺椁,怎么会在这?
贾政愣愣的转头看向赖大。
“呜呜~,呜呜呜~~”
赖大挣扎的样子,好像在说,这东西不是那东西。
贾政深吸一口气,“物有相似,我们还是听听赖大怎么说吧!”
真要由着大哥和贾珍拿下赖大,家里的天……只怕都要变上一半。
“大哥,赖大陪我们一起长大,你就不能听他怎么说吗?”
“嗬~”
贾赦被他气笑了,“好,这骆驼是物有相似,那这件呢?斗彩海马天字罐,你别跟我说,他家也正好有一个。”
另一边的箱子里,不仅有明成化的斗彩海马天字罐,还有好几个瓶瓶罐罐,看着……,虽然都不大,但真的很眼熟啊!
贾政突然瞄到一个哥窑的蟹爪纹小盘子,这曾是他的心爱之物啊,本来这东西是一对,可是珠儿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然后他就把另一个收了起来。
它不是应该在他的小库房吗?
贾政忍不住拿了起来,这真是……越看越像。
“来吧,再看看这两箱子。”
贾赦亲自打开一个箱子,阳光下,一片金光闪闪。
嘶~
饶是出身富贵,这眼前闪耀的金光,也让贾政惊的不知站在哪里。
虽说这箱子看着不大,也没完全装满,但随便估算一下,也不止千两了。
这这?
贾政再次看向赖大。
赖大脸色灰败,却还是‘呜咽’着想要说话。
“这笔钱,我在赖升家也抄出了一小箱。”贾珍原本的不爽,在看到这边差不多的财物后,散得差不多了,“政二叔如果想听赖大忽悠,我倒是可以让他辩解一下。”
贾政:“……”
他愣愣的看向贾珍,终于看到他身后廊下跪着的赖升。
好家伙,这是要把赖家一锅端啊!
“老太太来了,老太太来了,我的儿呀!”
赖嬷嬷哭天呛地的跑进来,不过,在看到一院子的箱子时,好像受不住般白眼一翻,当场软倒在地。
“贾珍,给老婆子住手。”
贾母还未下车,就忙着撑腰了,不过,王夫人扶她气势汹汹的刚进院,就一下子顿住了。
这么多箱子?
这得抄多快啊?
两人都没注意贾政手上的哥窑小盘子,眼睛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贾赦随手拿在手上的两个金锭子。
“贾珍请老太太安,请二婶子安。”
贾珍还很客气的行了一礼,“非是珍不想住手,实在是赖家太过份了。”他直起腰,“赖家吃我贾家的,喝我贾家的,用我贾家的,还当起了偷,老太太快来看看吧,连叔爷的陪葬他们都能偷出来。”
什么?
贾母站立不稳,从后赶来的刑夫人和王熙凤忙扶的扶,托的托。
再后面就是受命赶紧过来看热闹的尤氏了。
“都看看!”
贾珍斜了一眼尤氏,“看看这些奴才有多大胆子,看完了……,报官处理吧!”
他本来想把这些人全都打死算了,但想想今天这么大的阵仗,外面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了。
赖家上上下下,二三十人,一下子全打死,贾家定会被御史台弹劾。
贾珍挥手,押着赖升、赖大的府卫就把他们拎到一边的厢房,“你们兄弟谈谈,谈好了,我们再谈。”
“……”
“……”
一群人懵了。
这赖家兄弟还有什么可谈的?
“两位叔叔,”贾珍好像没看到大家的疑惑,“能这么快的挖出赖大的密室藏宝,多亏了赖升,我已许诺,这边给他三百两安家银,放他两个小点的儿子。”
“……”
“……”
贾母贾政、王夫人几个,全被他这操作给弄愣住了。
但他们愣住了,贾赦的动作却相当快,迅速搬过一个小箱,把里面的各式戒指倒出来,一连装了十个金锭,想想,又抓了一把金玉戒指塞里面,“也不能叫你白忙一场。”
他把小箱子塞到兴儿手上,“珍儿,今天这事,叔叔谢谢你了。”
让赖升和赖大谈谈是正确的。
这么多财物不能都让官府知道。
贾家丢不起这个脸。
毕竟要是让外人知道,贾家被奴才偷家若此,只怕都要笑掉大牙。
“这边……”
贾赦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看在老太太的面上,就留赖嬷嬷和一个最小的孩子吧!”
贾母:“……”
她看向幽幽醒转的赖嬷嬷,脸上一阵抽动。
……
宁国府,吃过饭,小睡一觉,又出来晒太阳的沈柠,看到几辆马车停在院前,随即,一个个箱子被抬下来,忍不住微微一笑。
“祖母,这是抄来的单子,您看看。”
贾蓉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一些不重要的,我都送大厨房和大库了。”
“嗯,我家蓉哥儿能干了。”
沈柠笑眯眯的看向单子,不过,不看还好,这一看……
写在第一行的,就是一千三百二十两金子。
第二行七千八百六十两银子。
第三行,长盛街粮铺、东大街杂货铺、宁荣后街三间出租的铺面。
第四行城外百里,小山一座,外加六十八亩,上中下不等的田产。
第五行……
沈柠一路粗粗看到三页,只觉触目惊心。
随便估算一下,赖家从贾家贪去的,就不止十万两。
这还不算他们家自住的那套三进大院子。
怪不得贾家一些旁枝小子,见到赖升和赖大,都要叫一声赖爷爷呢。
真是……
沈柠慢慢放下手中的单子,“今天的动静,有不少人知道了吧?”
“……嗯!”
贾蓉迟疑了一下,“我看到穿御史台官服的大人了。”
“……”
沈柠的眉头蹙了蹙,“宁国府你太爷爷时,从国库借了十二万两银子。”她想了一下,“趁着还没下衙,蓉哥儿,你拿上借条,让焦大带着你把库房封存的十二万两银子,以及这笔金子上交国库。”
啊?
贾蓉惊呆了。
他太爷爷那么厉害,他们家这么有钱怎么还欠国库的银子?
“乖,趁着你爹还没回来,赶紧去吧!”
说到这里,她扬声朝守在院外的焦大道:“焦大,带上你的小主子,把老太爷欠的那笔银子,交还国库。”
“……是!”
焦大忙拱手匆匆去了。
当年,大家都借银子,不借反而不合群。
焦大知道,那位爷临死还在惦记那笔银子。
现在终于能了了这心愿。
“祖母,这金子……”
贾蓉有些迟疑。
“去年开封一带遭逢百年一遇的雪灾,”沈柠摸了一下肚子,“祖母年纪大了,想给你小叔叔或者小姑姑积点福,你帮我捐进国库,由上面的大人分配赈灾,不比我们自己弄的好?”
“祖母,我这就去。”
“不急!”
沈柠想到什么,“你再帮祖母做一件事,抄来的银子,我添上点,撞个整数,也捐进国库,请上面的大人,看着散给京城周边的慈幼局。”
个人做善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贾家本就树大招风了,再收买人心……
沈柠觉得还不如一把全交给皇上。
太上皇还在,皇上手上没什么钱,想干点事都不行。
这时候给钱,虽不算雪中送炭,却也算表了一点忠心。
虽然会得罪那些一直没还钱的,但从长远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柠朝青竹招招手,“去房里拿两千一百四十两银票。”
“是!”
青竹急忙进去。
“如果上面的大人问你为何这时捐钱,你就直接说,祖母被人诅咒了,心下不安,想给你小叔叔、小姑姑积福,求平安!”
欠钱没还的,要恨就恨她吧!
她一个妇人,在听了那样的诅咒之后,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做出什么不正常的举动,也是正常的。
至于隔壁的西府……
贾赦不笨的话,应该也会跟上。
反正他不还银子,那银子也保不住。
能让贾政和王氏不痛快的事,贾赦一向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