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王家

这些少奶奶和千金大小姐, 基本没有人来赎她们,都进了教坊司,到整个发卖结束, 贾琏一直没有看到胡氏和王氏的娘家人。

贾琏垂头丧气地走了, 他很害怕, 害怕王熙凤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自己又偏偏无能为力。

王熙凤看着送饭的贾琏神色沮丧:“二爷, 什么人惹二爷不高兴?”

王熙凤听了贾琏的话,这个女‘汉子’抹了一把眼泪,叹息道:“想熙鸾妹妹从小就娇生惯养的, 何时吃过什么苦?受过这等委屈?你这个笨蛋,你没有银钱, 不会求老太太?想当年熙鸾妹妹的父亲我叔叔在世的时候, 我们府里沾了他老人家多少光?老太太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昨天就求了老太太好久, 老太太是一声都不吭,旁边还有我们太太和珠大嫂子帮腔, 我一两银子都没有要到。”

“那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熙鸾妹妹进火坑啊,唉——我那个二婶早就要靠熙鸾妹妹和我们救济过活了,估计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不会再想想其他办法?找找林表弟。”

“我们已经麻烦林表弟太多了,不谈别的, 光给你们送饭, 哪次不用银钱打点?这些银钱都是林表弟给的。”

“找找林之孝他们。”

“我的好奶奶, 这次一出事, 人家就拿了一车各式用品过来, 还给了我们两百两银子。”

“那银子呢?”

“那银子哪里到得了我手里?宝玉和珠大奶奶拿着这些银两,老太太又添了许多, 他们买了原来我们府里的八个大丫鬟。”

“这个宝玉——”王熙凤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难道林家没有下人?”

“林表弟家就林表弟一个主子,没有丫鬟,只有婆子和小厮常随等,所以也给我们配了几个婆子,宝玉不干了,一定要丫鬟伺候。”

“你呢?”

“我哪里能跟人家比,你不知道现在那个珠大奶奶当家,可不是好说话的,整个府里就老太太和宝玉有贴身丫鬟,其他的丫鬟被她当成了粗使婆子。我现在每天还要去工厂里做事呢,我们总不能一辈子靠林表弟养吧。”

王熙凤叹息一声,不过她到底放心不下王熙鸾:“二爷,我这辈子没有求过二爷什么,不管如何我和熙鸾是一起长大的,求二爷看在我们夫妻的份上,想想办法,把她赎出来。”

“二爷,我们奶奶也没有事求过二爷,二小姐好歹是二爷的亲小姨,如果到了那样的地方去,二爷脸上也没有光啊。我们奶奶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不是为了二爷以后日子好过些吗?”

王熙凤和平儿主仆两个或软或硬的话,贾琏早受不住了:“算了,我服了你们两个了,我去想办法,大不了不要这张脸就是。”

“快去,迟了可不好。”

贾琏答应了,他不敢耽搁,匆匆地离开了王熙凤。

贾琏认识的人早就离他远远的,贾琏想了想,似乎只有去找林愉了。

贾琏在理工学院的门口见到了林愉。

“琏二哥,我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银子,这样,我写一张条子,你到府里的账房去拿就是。”

贾琏见林愉答应得这么爽快,顿时喜出望外:“谢谢林表弟,谢谢林表弟。”

“你要多少?”

“五百两。”

“还是拿一千吧,毕竟她已经被别人买走了,万一人家就地起价,不够怎么办?”

贾琏千恩万谢的拿着条子,去账房拿了银票,匆匆地跑去赎人。

幸亏贾琏以前跟着贾珍,对京城的几家风月场所比较熟悉,他认识那个买了王熙鸾的老鸨。

不过那个老鸨看到贾琏可没有了以前的客气:“琏二爷,小号是属于官府的,赎人的事,可不大好办吧。”

“刁妈妈,你老也知道这个姑娘和我们府里的关系,虽然现在我们府里被抄了,可我们府里的人没有事,我们现在都住在承恩公府上,这赎身的银子也是承恩公给我的。”

那个刁妈妈听贾琏如此说,想了想:“琏二爷,不是老身为难你,这王熙鸾毕竟是官妓,如果上面查起来——这样吧,这些人老身替你打点,一千两你领人走。”

“六百两。”

“不行,九百两。”

“七百两。”

“算了,八百里,再不能少了,就她身上刚刚换上的衣服也值不少银子呢。”

“好,那多谢刁妈妈。”

贾琏领回王熙鸾的时候,被史家另两个姑娘看见了,她们不由得喜极而泣:“琏二哥哥,你是来给我们赎身的吧?太好了,我们可以离开这个牢坑了。”

“你们想得太美了,如今的琏二爷可不是以前了,他给你们嫂子赎身就已经赔光了他全部老本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那琏二哥哥,为什么不给我赎身呢?”

贾琏被问,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那史家小姐见贾琏低头不语,她们并不知道贾家被抄没家产的事,再加上一直以来贾琏畏妻如虎的传言,如今又单单只给王熙鸾赎身,完全不顾贾史两家的情谊,肯定是王熙凤那个女人暗中搞鬼,她们见贾琏已经向门口走去,不由得大急,冲上前就要抓住贾琏:

“琏二哥哥,琏二哥哥,救救我,救救我。”

贾琏哪里敢再兜搂,忙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王熙鸾紧紧地跟着贾琏,两人低着头一路急跑,回到了贾家在林府客房。

而林黛玉到底不忍史湘云流落到那种地方,她派出的人见史湘云确实没有人赎回,就遵照林黛玉的吩咐给史湘云赎了身,将她也交给了贾母,雪雁按照赵姨娘的待遇也给了史湘云六两银子。

贾母等看到如今低眉顺眼的王熙鸾,和憔悴不堪的史湘云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太太,我把鸾妹妹赎回来了,请大嫂子帮忙安排一下。”

“琏二兄弟,这里不是我们家,这里是林表弟的家,你把鸾妹妹带进来,是不是要和主人说一声。”

“这个请珠大嫂子放心,赎鸾妹妹的银子就是我同林表弟借的,林表弟知道我会把鸾妹妹带到这边的。”

“老太太,鸾妹妹住在我们这里,可是林表弟给我们的份例都是一定的,这鸾妹妹的日常开销该怎么算?”

贾母听李纨这么说不免有点看不上李纨,这个王熙鸾没有赎身也就算了,如今贾琏已经把人弄到家里来了,你大钱都花了,这平时粗茶淡饭的养活就是,难道把人赶走不成,那这‘荣国府’的脸面名声还要不要?真是个蠢的。

“珠儿家的,鸾姑娘是你们珠儿的嫡亲表妹,当年她父亲在的时候,我们家还有你们李家没少沾他的光,现在她孤零零一个妇道人家能用多少,我们大家稍稍紧一紧就是。”

“老太太这只是一个方面,主要是鸾妹妹到底是年轻的媳妇,我们这一大家子有男有女的,到底不太方便。”

贾迎春看不下去了,她难得站出来说:“老太太,就让鸾妹妹和我住在一起吧。”

贾琏也说:“大嫂子放心好了,王家虽然败落了,但鸾妹妹的母亲还在,她就住在京郊的一个庄子上,过几天等我休沐送她过去就是。”

李纨心想不要当我不知道,王熙鸾的母亲早就靠着我们府里救济过活了,要不是为了给王子腾守孝,估计早就住到府里来了,现在把王熙鸾送回去?还不如说是把她母亲也接过来更恰当呢。

仿佛验证李纨的想法是的,贾琏的话刚说完不久,门上就来通报:

“亲家老太太,外面有一个夫人求见亲家老太太,她说她是王子腾王大人的遗孀。”

人来了,怎么办?只有请进来啰。

原来王家自从王子腾死后,中宗皇帝就下旨命有司查王家的不法之事,那些以前依仗王子腾的势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族人豪奴都被官府依法查办了,王家也就彻底落败了。

王子腾的妻子王婶也被抄没了家产,一个人在女儿提供的庄子里生活。

这王婶虽然穷了,但有王夫人、王熙凤和王熙鸾的救济,虽然没有以前的富贵,但生活还是比较丰裕的。不想前几天王仁来了。他一到京城,就听说了贾家和史家被朝廷问罪查抄了,他略打听了两家所犯的罪后,吓得赶紧逃到王婶的庄子里去了。

到了王婶的庄子,王仁直接就以王婶没有子嗣为由,夺了王婶的那点家产,将王婶撵到了下人房中,每日供给的食物十分不堪,把王婶当成粗使老妈子,逼着做许多活计。

这王婶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吃过这些苦?可是王仁十分凶恶,王婶没法,只得进城来找王熙鸾。

贾母看着荆钗布裙的王婶,叹息了一声:“唉——我们现在都——”

贾母话没有说完,众人都红了眼圈,王熙鸾早一步上前:“妈——”与王婶抱头痛哭。

贾母等人只得自己擦了眼泪。劝说起这对母女。

半天王婶方擦了擦眼泪:“老太太。我在庄子里,一点也不知道鸾儿和府里的事。前几天我家侄儿王仁来到我们庄上,说鸾儿和府里出事了,我吓坏了,匆匆忙忙跑到城里,看到鸾儿那里贴了封条,我又到了贵府,却又有官兵把守,好不容易,那些官兵见我老婆子可怜,指了路给我,我才找到这里,不想在这里遇见鸾儿。一定是老太太仁慈救了我们鸾儿。老太太,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谢谢老太太的了,只有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

她反手拉了王熙鸾一把,母女两跪了下来,给贾母磕起头来:“谢谢老太太救命之恩,谢谢老太太救命之恩,愿菩萨保佑老太太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