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术

第154章 术

七月初四,李惟俭打发人知会荣国府不日即将回返。别居月余,莫说是两三日总会见上一回的二姑娘、黛玉有些不习惯,便是贾母也有些惦记俭哥儿。

因是打发了管事儿的派出四辆马车来接,七月初五这日晌午,李惟俭先行将傅秋芳送去自家府邸,这才回返荣国府。

月余不见,李惟俭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子话儿,几个俏皮笑话说过,逗得老太太前仰后合的,极为高兴。老太太随即发话晚间多加几道菜,便算是为李惟俭接风了。

方才回来,李惟俭总要四下走动一番。大老爷贾赦极为热切,嘘寒问暖一番,又说过了秋闱,这才话锋一转,说道:“贤侄啊,我听琏儿说,近来又有股子要上市发售?”

李惟俭心下暗忖,大老爷莫非又有钱了?

好似看出李惟俭所想,贾赦咳嗽一声道:“这个,我不过是帮着几家老亲问一嘴。”

明白了,这是自己没本钱,就想着当掮客赚一笔过桥费?

李惟俭笑道:“世叔这几日定是看了报纸,没错,内府将西山煤窑尽数揽下,如今正筹备组建煤矿公司。”

贾赦顿时心动不已。水务股子上虽吃了大亏,可事后反省,若不行那拆借之事,将那股子攥在手里,那就是稳赚不赔的好营生。从前还是太过急切了……嗯,都怪那忠顺王!

心里暗骂了一番忠顺王,贾赦这才半边儿脸笑着、半边儿脸木着道:“贤侄,未知这股子作价几何啊?”

李惟俭就道:“大抵是五百万两的盘子,拿出来发售的股子也就二百万上下。算算出息与水务相差不多,都是二十年回本。”

贾赦蹙眉道:“盘子这般小,也不用外地财主,京师里的勋贵凑一凑就够数了。圣人与内府也是,这等好事儿总要先想着勋贵才是,哪儿能便宜了外地财主?”

李惟俭笑着没应声,若只是勋贵,这起子人定然嚷嚷着嫌贵。有了外地财主,这帮子勋贵才会心甘情愿往外掏白花花的银子。

抱怨一嘴,戏肉终于来了,贾赦道:“贤侄,你这手里头……可有新股子?贤侄莫要多想,我是帮着自家老亲问的,总不能让贤侄吃亏,即便是转手也是按着市价来。”

市价?李惟俭手里头有三分股子,按市价不过十五万两。这么点儿银子他还真瞧不上。且往后煤矿股子潜力巨大,这会子就往外发售,那就是傻子!李惟俭非但不打算卖,还打算私下里再买上一些,留待日后升值。

因是李惟俭摇头叹息道:“世叔高看我了。前番水务初创,圣人这才分了我一些股子。如今这股子操弄内府早已摸清,又何须我献计献策?这没了功劳,圣人总不会平白赠我股子吧?”

“没有?”贾赦顿时大失所望,脱口道:“不意圣人竟如此——”

如此什么?苛待,还是不讲究?总算贾赦是忍住了没说。

先前欠下的那八千两银子,大抵就够数了。再坑贾赦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实在没必要。

大老爷贾赦顿时没了兴致,略略说过几句,李惟俭便起身告退。他又去寻了贾政,老爷贾政一如往常,李惟俭与其实在聊不到一处,因是坐过一会子便走了。

因着府里新来了教养嬷嬷,黛玉、三春等这会子都在上课,李惟俭回得东北上小院儿想了想,想着有些时日不曾看望恩师严希尧,瞧着时辰还早,李惟俭便乘车去了一趟严府。

十来日不曾来,严府倒是有了变化。那侧花园子里,那架高耸纽可门早已拆除,原地多了个凉亭。问过严奉桢才知,敢情这是给新式蒸汽机预留的。

这会子严希尧正在会客,李惟俭等了好半晌,管事儿的才将其引入书房。

“复生回来了?”

“是,老师瞧着气色还好,料想近来必然顺遂。”

严希尧笑而不语,指了指桌案上的棋盘道:“复生陪我下一盘棋。”

“这……学生愚钝,于围棋一道只知皮毛。”见严希尧笑吟吟看过来,李惟俭只得拱手道:“如此,便在老师面前献丑了。”

过得半晌,一条大龙被斩,严希尧打趣道:“还道复生方才是自谦之语,不想竟真是只知皮毛啊。”

李惟俭笑吟吟,不以为意道:“学生志不在此,与其花费功夫钻研棋艺,不若腾出功夫来思忖实学造物。”

严希尧颔首道:“我先前以为复生不过是以实学为进身之阶,近来听景文说复生竟造了一架新式蒸汽机,这才惊觉,复生既擅做官,又擅做事啊。”

“老师谬赞了。”

“只是有一样——”严希尧丢下棋子道:“前番那姓吴的秀才,明明是我用来让景文吃瘪的,不想半道杀出来个李复生。”

“啊?”李惟俭连忙解释道:“学生是想着,老师事多,这等小事,自然是弟子服其劳。”

严希尧摆摆手:“罢了,下回我再寻个机会,总要让景文多历练一番才是。”

李惟俭拱拱手道:“下次学生注意。”

严希尧略略颔首,拾取棋子丢进瓮中,道:“棋逢对手才有意味,可惜了……”

李惟俭便道:“老师若不嫌弃,学生倒是擅长五子棋。”

本道严希尧会追问何为五子棋,却不料严希尧蹙眉思忖了一番才道:“五子棋?这般偏僻的下法,复生是从哪本古籍里学来的?”

李惟俭极为讶异,忙问:“老师也知五子棋?”

严希尧嘿然道:“怕是没有围棋之前,便有这五子棋啊。早年好读书,曾在一本杂书里瞧见过,魏晋时这五子棋便有记载啊。我倒是还记得下法,既然复生擅长此道,那咱们就下五子棋。”

原来五子棋早就有了啊。

棋子收拢,二人猜枚复又下起五子棋来。李惟俭颇擅此道,且执白先行,因是便熄了双活三的下法。

落子几枚,严希尧道:“以复生实学造诣,我怕是教不得复生什么,能教的,不过权谋二字。”

“权谋?” 严希尧笑着颔首:“老夫混迹官场三十载,略有心得,总结了权谋十术,复生可想知晓?”

李惟俭赶忙拱手:“正要向恩师请教。”

“权谋十术,其一,平衡之术。”

李惟俭闻弦知雅意:“帝王之道。”

“正是,左右平衡,内外平衡,此为帝王之道。前朝崇祯帝误信了东林党,导致朝政失衡,其后首辅数月一换,却难以挽天倾。便是朝政失衡之故。”

李惟俭颔首,虽说以偏概全,但的确有这一条。

他心知这第一条不过开胃菜,接下来的才是正餐。

果然,就听严希尧说道:“除去平衡之术,还有阴阳、虚实、迂直、长短、奇正、进退、韬晦、借力、任势。”顿了顿,严希尧道:“今日便先说这阴阳之术。”

“老师,何为阴阳之术?”

“复生当看过《三国演义》,内中刘备见汉献帝,曹操欲行王霸之事,为揣人心,射猎时借天子箭射杀猎物,四下不曾瞧清,以为那帝所射猎,当即高呼万岁。

其后又有衣带诏。刘备阴以谋之,阳以结之,其后方才有‘撞开铁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蛟龙’啊。”

“学生受教了。”

李惟俭二世为人,所得权谋之术都是实践中得来,从未总结。而今听得恩师严希尧点拨,顿时有恍然大悟之感。其后严希尧又说了其他八术,李惟俭心中不由得感念,这便是师徒之情。

不似后世信息爆炸,这等资料唾手可得。此时这等权谋之术,正用可谓御龙术,逆用便是屠龙术。非师徒、父子之间,等闲不得闻之。

一盘五子棋下到中盘,严希尧说过了权谋之术,继而说道:“近来我观复生好似无头苍蝇一般,一时忙活蒸汽机,一时要忙活炮架,一时又要摆弄胶乳。复生胸中自有韬略,料想不会无的放矢,莫非复生有旁的打算?”

李惟俭笑着指了指棋盘,道:“老师看我棋路有何特色?”

“中正平和,少见杀伐之气。”

李惟俭却道:“我此局多做活二,极少冲三冲四。这活二多了,老师自然摸不清我的路数,如此方可静待时局啊。”

说话间捻起一枚白子,落定后杀机顿现,分明是远远一枚闲子,偏生与两处活二勾连。严希尧沉思一番,连忙堵截,却为时已晚,不过七八子,四三杀现身,李惟俭赢了。

严希尧舒展眉头,连连颔首:“不错,复生心中有计较就好。”

李惟俭近来看似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实则全是在为推行工业革命做准备。蒸汽机提供动力,差速器让动力变得稳定,橡胶涉及密闭性以及轮胎。今日方才回返,待明日便要忙碌起来。

一则看看千里迢迢运来的胶乳到底如何情形,二则去到武备院,试着让陈主事以铸铁造一架同样大小的蒸汽机来,其后才可进行等比放大。

只怕要不了多久武备院就忙不过来了,说不得朝廷会另立一衙门,专门生产蒸汽机。

一盘棋结束,严希尧摆摆手,没了继续下棋的兴致,二人捧着茶水相对而坐,李惟俭便道:“恩师,近来朝堂局势……”

“不急,朝堂博弈又不是街头莽夫搏杀,哪里有一朝一夕就分出胜负的?”严希尧笑道:“再说许多时候只能分个强弱,胜负如何,说不得要拖延上几年呢。”

李惟俭思忖道:“老师是在行韬晦之术?”

“孺子可教。”

如今陈宏谋独大,圣人自然心有不安,本指望严希尧站出来与之打擂台,没成想雷声大、雨点小,严希尧张罗了月余光景,却始终不见有何动作。近来圣人愈发不耐,说不得会另择人选与那陈宏谋博弈。

到时严希尧会给圣人留下个印象,此人是孤臣啊,让其结党都结不好,且还实心任事。这印象一旦留下,等闲不得改易,如此严希尧就成了不倒翁,任凭朝堂风雨飘摇,他自不动如山。

这一日师徒二人相谈甚欢,严希尧心绪极佳,特意留了李惟俭用饭。待自严家出来,李惟俭顿时理解了严奉桢……师娘这手艺,嗯,卖相还是不错的。其他的就……一言难尽啊。

反正李惟俭这辈子还是头一回吃甜口的排骨。

乘车往荣国府回返,方才转过皇城,前方忽而一片熙攘。吴海平赶忙勒马,观量了半晌才道:“公子,瞧着像是番子在抓人。”

“嗯?”

李惟俭挑开帘栊观量,便见三层茶楼房顶上站着一人,下方围拢了不少番子,隔着老远,一主事服饰的人嚷道:“孙守良,本官既已追查到你,又如何会让你跑了?我劝伱乖乖束手就擒,否则——”

那主事冲着身边番子使了个眼色,番子便自其后的马车里提了个小儿回来。取了小儿口中破布,小儿顿时哭喊道:“爹,爹!呜呜呜——”

那主事便道:“孙守良,便是不为自己考量,也得为孩子考量一二啊。”

房顶上的人破口大骂,将手中铁剑舞得密不透风,逼近的几个番子一时间奈何不得,只得绕着其兜转。其后又有番子手持短铳,却只是虚瞄了,不曾扣动扳机。

“公子,可要绕路?”吴海平问道。

李惟俭站在车辕上摇摇头:“难得瞧见番子抓人,且瞧瞧热闹再说。”

正说话间,忽而房顶瓦片碎裂,那人惨叫一声便自其上跌落进了三楼。其后内中呼喝声一片,待过得半晌,便见几名番子将那人五花大绑押了出来。

方才在房顶上还不曾瞧见,刻下瞧了一眼,李惟俭顿时狐疑起来。这人竟还跟他有关!

那人相貌寻常,一身澜衫,偏生左侧脸颊上生着一枚桃心胭脂胎记!

李惟俭心下愈发纳罕,这人到底犯了什么案子,算算上次慎刑司到访还是十来日前,直到刻下才将此人拘拿归案,只怕此人牵扯极大!

第211章 繁杂第275章 兼祧?第65章 李纨出府 探春习武第206章 辞扬州遇水匪第172章 比邻第149章 劝说第339章 三姐撒泼第294章 只怕是被人害死的第290章 阿猫阿狗第382章 防范于未然第340章 北巡之议第92章 可惜了一串钱第335章 金桂设计第233章第280章 有福之人第231章 手帕交第294章 只怕是被人害死的第402章 清明祭祖第223章 风雪夜归人第46章 吴海平无意得姻缘 薛姨妈闻金陵报丧第217章 馒头庵第70章 静夜里主仆夜话 顺天府重拳出击第218章 才选凤藻宫第210章 陛见第171章 搬回第122章 聘第269章 亲戚情分第246章 敕造竟陵伯府第407章 福祸自招第366章 政和十六年第223章 风雪夜归人第32章 薛姨妈当面诘问 两俏婢暗送心意第265章 道爷我成了第315章 治年事第204章 失算第118章 上课第384章 良媒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175章 东拉西扯第360章 无人扶我青云志第192章 锅驼机第200章 不服去告!第38章 车员外密会贾赦 秦可卿闻丧而病第3章 如此秀才第216章 铁槛寺第15章 凤姐儿放钱由始 李惟俭闻病送药第288章 赖家遭难第226章 姑侄生间隙第278章 家有喜事第196章 真巧第21章 薛姨妈:俭哥儿是个不晓事儿的!第326章 薨第347章 要饭的第49章 大老爷的算计第320章 连环计第129章 烦恼第147章 恶人先告状第63章 捐献第377章 翻检第4章 晴雯 红玉第53章 备酒宴李纨心生异样 欲还愿邢氏迎春第149章 劝说第201章 不是丈夫!第386章 袭人遭难第56章 镇国公 理国公到访第224章 造衅开端实在宁第405章 欲洁何曾洁第396章 邢夫人掌家第241章 再无宁国府第72章 加官进爵清吏制 机关算计枉思量第269章 亲戚情分第345章 处罚第133章 头面儿第189章 尤家登门第255章 豆蔻年华出芙蓉第78章 贾母出手 盐司来信第385章 毒第375章 绣春囊第326章 薨第314章 理家第122章 聘第356章 罐头第415章 浪迹天涯第107章 和事佬第256章 订盟第216章 铁槛寺第407章 福祸自招第102章 忠靖侯第140章 移园第271章 金钗齐聚第203章 所为第399章 ‘哭向金陵事更哀’第176章 任官第27章 秦司棋代弟求饶 街边得拖枪挂印第37章 更新安排第326章 薨第317章 赐婚第395章 祸不单行第3章 如此秀才第57章 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