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黛玉回来后没几日, 就又有一件喜事。贾赦在宫里当差这段时间,甚是招皇上喜欢。皇上也是肯定他的能力,遂给他升了官, 做了户部尚书。当然, 这事情中, 一定不是贾赦招皇上喜欢这么简单的原因, 那是有元春一份功劳的。
阖家都是欢喜不已, 黛玉也是十分为她这大舅舅高兴。王夫人简单备了礼,让黛玉拿了过去道喜。黛玉跟贾赦女儿一般,自然不需这么备礼道喜的, 只不过是替王夫人传达个意思罢了。贾赦没有正房,王夫人能找谁道喜去?
黛玉把东西送给贾赦, 说:“大舅舅, 二舅母叫我带给你的。”
贾赦收下礼物, 笑着道:“她倒是有心。”然后拉过黛玉道:“好长时间不在家,如今回来了, 来陪大舅舅下盘棋。”
黛玉上炕坐下,和贾赦一边对弈一边聊天。贾赦留下她,下棋是假,聊天是真。他落了一颗棋子道:“玉儿,你太妃家过得如何?”
“太妃亲自请了过去的, 哪有不好的?”黛玉回, 然后心里有些小波动。她自己也不知怎么了, 一提到跟北静王府有关的, 她便立马想起水溶来。
贾赦笑着, 似是十分无意地出声道:“过了年,玉儿十三了, 也能找人家了。再迟些,好人家都被挑走了。”
黛玉脸上一红,“舅舅怎么也操心我这个?倒不像是个当大官的。”
贾赦坐正了身子,“那你跟舅舅说说,什么样儿才像当大官的?”
父爱从来都是深沉不显露的,且在那样一个时代,更没有多少男子是会花很多心思在内院杂事上。黛玉不过是按这个认知来对比了贾赦的行为,想罢又觉现在这样的大舅舅她才真的喜欢,便只道:“大舅舅这样就像当大官的,且是顾家的好官。”
贾赦大笑,真真儿的好开心。
晚上贾赦又留黛玉吃了饭,才送她回去。只等把她送回了王夫人那里,才又回来。这几日家中收了不少礼,看着那还是相当得意的。只是,他这么个已是略显牛叉的大人物,什么东西没见过,当然也都无所谓了。
目光扫扫,便就落到了王夫人叫黛玉带来的小盒子上。对这个东西,还是很有好奇心的。王夫人这女汉子,会给他送东西就很奇怪了。他拿起盒子,颠了颠,揣测道:“不会是□□吧?”说罢,又自我否定摇头,“是香包?打开看看。”
盒子一打开……贾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折好的纸。白惊喜一场,他叹口气伸手拿出纸,抖开。于是,见纸上写着:“哈哈哈,要是真信我会送东西给你,你就太天真了。没别的事,就黛玉婚事的事儿,明儿下午老地方见。”
贾赦看罢,努了努嘴,“开始主动约我了?”为什么心里还有点儿小激动呢?
次日,如约至东小院。王夫人把她进王府所发生的事儿都跟贾赦说了,然后揣测道:“我觉得黛玉是喜欢上那个王爷了,只是一时还不能突破十几年来礼教给的心理障碍,不敢直接表明答应。”
“北静王喜欢黛玉,太妃的喜欢之情也是摆在面上,黛玉又是喜欢王爷的,嫁过去不会吃一丁儿的亏。那这事儿,应了就是。先把婚事定下,再过两年出了服丧期,把婚礼办了就妥了。”贾赦听得王夫人那般说,心里已经是一百个同意了。他本来就对水溶印象甚好,既然身为婆婆的太妃也是这么喜欢黛玉,还有什么理由不抓住这段缘分呢?
王夫人却是踌躇了,不出声。贾赦不解,“还有什么障碍?”
“你/妈的……你/妈……呸……老太太那边的障碍。”
“老太太表态了?”
王夫人摇头,“没有,我哪里敢找她说这事儿?家里现在大大小小的事,还有哪件是我能插手管的?我早被她搁置成闲人了,凤丫头也不来找我,丝毫不帮我一把。真不知道是真去做卧底,还是早为了利益把我给甩了。”
说起这件事,王夫人心里还是十分懊糟的。
贾赦拍了拍她的肩,劝慰道:“没事儿,这事我去跟老太太说。”
王夫人稍松了口气,点头。贾赦却突然龇牙一笑,道:“就说你不会穿,穿谁不好,非穿王夫人。你说你要是穿邢夫人的话,我现在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家里你老大,黛玉就咱俩的孩子,不缺爹不缺妈。”
王夫人脑门一溜黑线,闷头咬牙切齿道:“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打爆你的脑袋。”
贾赦耸了下肩,闭嘴。
却说贾赦还没来得及跟贾母说这事,去年来过家里的刘姥姥带着板儿又过来了。黛玉并一众姊妹们还有宝玉,此时都正在贾母房里。贾母听得刘姥姥这人,只说正想个积古的老人家说话儿,便叫把刘姥姥请来见一见。于是,众人便等在屋子里。
正说着话,便见得平儿领着刘姥姥进来了。刘姥姥见了贾母,忙上来陪着笑,福了几福,口里说:“请老寿星安。”贾母亦欠身问好,又命周瑞家的端过椅子来坐着。
那板儿仍是怯人,不知问候。贾母道:“老亲家,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刘姥姥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
贾母向众人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健朗。比我大好几岁呢,我要到这么大年纪,还不知怎么动不得呢。”刘姥姥笑道:“我们生来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若我们也这样,那些庄家活也没人作了。”
贾母道:“眼睛牙齿都还好?"刘姥姥道:“都还好,就是今年左边的槽牙活动了。”
贾母道:“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记性也没了。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不记得了。亲戚们来了,我怕人笑我,我都不会,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顽笑一回就完了。"
刘姥姥笑道:“这正是老太太的福了,我们想这么着也不能。”贾母道:“什么福,不过是个老废物罢了。”说的大家都笑了。
这般闲扯瞎说,便是一直说到晚间,凤姐又令人过来请刘姥姥去吃晚饭。凤姐知道贾母喜欢与这老人家说话,吃了晚饭就又打发过来了。迎春、探春、惜春也都散了,唯有黛玉被贾母硬叫留下了一起说话。
因宝玉湘云就是跟着贾母住的,自然也就呆在这里。宝玉心里十分欢喜,在贾母这里他是得宠的,王夫人又不在,所以没什么顾忌老喜欢往黛玉身边凑。
而这刘姥姥也是一把年纪了,鬼话神话不知知道多少。于是,坐在贾母榻前,细想了好些来说。宝玉黛玉湘云又都是没听过的,只听得怔怔的,十分入神。说着说着就说起些神话故事来了,说罢梁祝,又说七仙女牛郎织女等故事。
这事中有蹊跷,刘姥姥讲的这些虽说是神话故事,但毕竟是讲爱情的。贾母不但没有训斥她说了混话,也没有阻止她说下去,自己倒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这会子平儿也是见天色晚了,才来找刘姥姥,安置她去休息。谁知,到了这里见一团人讲得正热闹,只好不做声站着就听起来了。鸳鸯冲她笑了一下,她回笑一个。
等刘姥姥说完好些故事后,贾母总一个姿势有些累了便挪动了下身子,然后看着刘姥姥道:“你看看我这孙子外孙女可比不比得上你故事里的人?称不称得上郎才女貌?”贾母说着,眼神就瞥向宝玉和黛玉。
刘姥姥会意,殷勤笑着道:“可比我故事里的人好看多了,不是来这儿,见了姑娘爷们,还真不知道这天下竟有这么标致好看的人儿呢。宝二爷和林姑娘这模样的,哪还能找到第三个?”
贾母满意地笑,继续道:“不如就请你做这桩好事,让你做这个媒人,你看好不好?”
刘姥姥有点不敢相信地呆了,找她做媒人,这也太有面子了。她看看宝玉,又去看看黛玉,“是做宝二爷和林姑娘的媒人?老太太真是白给我这么个好差事呀。即便没我,这事儿也是稳成的。”
“我也这么说,只是想着夜长梦多,不如早些定了,以后也不需太麻烦。等林丫头过了孝期,再办婚事不迟。”
刘姥姥见贾母这么说,便道:“看来,老太太是真喜欢二位,否则也不能这么急。”
贾母还是面色温和,笑着道:“你是不知道我这外孙女的好处,我只怕被别人抢了去。若到别人过的好还好,若过不好,我怎么能不焦心呢?不如早些定了,留在我身边,谁也欺负不了去。”
“老太太说的很是。”
贾母和刘姥姥一拍即合地聊着,只是其他人早就各有心思揣度开了。黛玉脸上无羞意,但心早就像掉冰窟窿里去了一般。她低垂眼睑,眸子轻动,她这外祖母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突的,就把她和宝玉凑对了,还说出来了。
宝玉自然是满心惊愕的满意,一下子欣喜开了,道:“老祖宗,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贾母宠溺地看着贾宝玉。
“外祖母……”黛玉搓着衣袖,心里跳突不安,良久才小小出声。她和王夫人约定过,她婚事的做主权,绝不放到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