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爷,快快请起!”宣旨钦差立刻上前搀扶。
手持圣旨,朱景洪缓缓起身,而后说道:“阵前应以职务相称……”
说完这话,朱景洪缓缓转过身来,面对众将道:“即刻起,诸位称我为大帅!”
“拜见大帅!”侯璟第一个响应,今日他也被上司派了过来。
有他开了头,在场众人纷纷单膝跪地,参拜时皆以“大帅”相称。
朱景洪脸上堆满笑容,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他这般喜形于色,也都被传旨钦差看在眼里,待其回京自会将此情形上报,帮助朱景洪再次巩固“心思浅”的人设。
“都起来吧!”
“钦差如何称呼?”
“十……大帅,臣礼部员外郎应绍章!”
将圣旨递给随行侍卫,朱景洪爽快道:“原来是应大人,你远道而来马车劳顿,晚上本帅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多谢大帅!”
安排好这边,朱景洪方看向众人,说道:“都散了吧,回去之后通知各卫、部主官,今晚到我帅帐议事!”
“遵命!”
朱景洪人在何处,他的帅帐就会安置在何处。
所以众将散去之后,传旨钦差一行人,就只能跟着朱景洪一道,在荒原上继续赶路。
下午这两个时辰,朱景洪至少接收了上百次情况汇报,内容包含各部位置、敌军情况、小规模战斗、各部遇着的突发情况……
事无巨细,朱景洪全都命人记录,同时在其携带地图上更改标注。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朱景洪给自己弄的参谋团队。
他从侍卫亲军抽了八名副千户,专门替他标注和记录,同时负责分析战场情况。
这八个人都不满三十,在军中称得上是年轻一辈,相对来说脑子也更灵光。
也正是有这些人的参与,才能制定出各种奇谋,让整个北进大军有条不紊推进。
很快太阳落山,各部陆续到位开始安营,准备吃晚饭并早些安寝。
因有蒙古诸部大力支援,所以整支队伍拥有大量驮马,一应物资带得是相当之够。
除了必要粮草拒马等物,还携带有军帐被褥等东西,可以让安营之军踏实休息。
每天大军行进越有四五十里左,现如今北进计划已执行十一天,大军距玉门关已有近五百里,整个北进计划已执行过半。
夜间的议事,便是进行一天的总结,以及下一日任务的调整。
在朱景洪的主导下,各部军队成了一部机器,每天都按预定计划运转着。
在各部开始安营时,统兵将领们陆续来到了帅帐。
朱景洪的帅帐设在羽林左卫,这里是整个“集团军”的靠前位置。
没错,朱景洪把所有军队编成了一个大集团,下面分别有五个方面军。
分别是最前面的青海行都司骑兵、东翼的女真骑兵、西翼的藏地骑兵、靠南的蒙古骑兵。
最重要的北四卫和京营诸卫,被他安置在了整个集团中央,由他亲自负责指挥。
最先赶到帅帐的,便是北四卫的指挥使,然后才是各“方面军”统帅和部将。
帅帐内已布置好座次,众人皆是各自落座,然后三三两两交谈着,讨论话题涉及军情战情。
而此时的朱景洪,则是骑马四处巡视,主要是看各部安营情况,尤其是夜间放哨等事要严查。
在众人都到齐后,他也适时返回了帅帐这边。
“十……大帅到!”
别说一众将领,连跟在朱景洪身边的人,也还没来得及习惯改口称呼。
当然了,他的这小小失误,也算是提醒了在场众将,知道一会儿该怎么称呼。
喊话声落下,一身戎装的朱景洪走进了帅帐,在场几十号将领都站了起来。
越过众人,朱景洪来到了军帐上首位置。
“拜见大帅!”众人齐声行礼。
落座之后,朱景洪取下铁胄,方说道:“免礼,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起身,在朱景洪的示意下坐回了位置上。
“今晚巡视羽林右卫、骁武左卫,还有蒙古诸部,总的说各部都还不错,只是有些细节还未尽善……”
“其一,便是蒙古那木部,还是有人乱安营帐,苏和你来解释……”
朱景洪的目光扫向下方一人,被点到的苏和神色凝重,此时他根本不知如何解释。
如何安营能够快速迎敌,这都是反复说过许多遍的事,如今又犯只能认罚。
“臣管束不严,请大帅惩处!”
“管束不严,伱又严管过吗?这是行军作战,讲究的是军令如山,你的部下……”
虽说是对事不对人,但被朱景洪训斥起来,那滋味儿也不是真的好受。
在场多数人都被他骂过,每到这时众人都会心有余悸,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苏和被批了一通,最终极为尴尬的坐了回去,心里已想着回去后如何整肃部下。
“其二,便是骁武左卫,李顺义你威风啊……”
被点到的李顺义,便是骁武左卫指挥使,此刻他已走出班列听训。
一连训斥了好几人,把发现的几个问题点了出来,朱景洪才正式开始了军议。
他的“参谋”们搬出了地图,上面标注了详细的敌我态势,并有其中一位参谋讲解着。
今天负责介绍将领名叫冯紫英,其父乃正一品神武大将军、太子太保长宁侯冯唐,五年前从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卸任。
冯唐本有四子,长子早年间随朱咸铭北征战死,次子任京营参将死在轮戍路上,三子在十二年前扈从朱咸铭战死,所以眼下就剩冯紫英这根独苗。
皆因朱景洪对原著不熟,加之冯紫英未走龙禁卫的路子,所以他俩是最近才认识。
事实上,冯紫英本也和贾琏一样,前二十来年都是浪荡子弟,每日不是青楼就是梨园。
冯唐爵位够高不怕败家,加之家中就这一个独苗,所以也没对小儿子严加管束。
按道理说,冯紫英会一直纨绔下去,事情的转折在贾珍被打断腿。
他是亲自去贾府看过贾珍,知道贾珍被打得有多惨,于是他就决定不再混日子了。
所以冯紫英决定投军,被他父亲从皇帝处求了恩典,被补入侍卫亲军做了副千户。
一个从未投军的人,直接到侍卫亲军做副千户,足可见皇帝对冯唐的体恤。
冯紫英也确实争气,到了军中努力研习兵法,并向同僚上司多多请教,倒也提升迅速进步极快。
在朱景洪掌兵时,他抓准时机大胆献策,才有他今日当众宣讲的机会。
当然了,和他共事得其他几位“参谋”,也都有着各自的传奇经历,他们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大概过了几分钟,冯紫英介绍完情况自觉退下,此时朱景洪干咳了两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爷马上要发表看法,于是皆屏气凝神静听起来。
和刚才训人不同,此时朱景洪和蔼了许多,只听他不疾不徐说道:“方才冯千户所言,可见敌军各部有收缩意图……”
“我以为,想来这一路袭扰之后,如今路途过半……敌军应是想大战一场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大多在点头,他们也有这样的预感。
如今大军出关五百多里,已算得上是劳师远征,这个时候动手正合适。
起身来到地图前,朱景洪用手在己方兵力分布上划了一圈,而后问道:“诸位以为……他们会主攻那里?”
众人沉默了一阵,只见孙绍祖起身开口道:“大帅,臣以为……敌军皆为骑兵,不会直攻我中军步兵,故其应会首攻我军骑兵!”
“如此一则可以剪除我军羽翼,二则可以削弱我军防御,若我军骑兵损耗太大,我步军也就难以前行了!”
骑兵提供了七八十里警戒防御伞,让步军在相对安全的情况下行进。
其实孙绍祖的这些话,在场杨隆山等人也能想到,只是他们答话没这么积极罢了。
不是所有人都如孙绍祖这般,过于的渴望加官进爵,多数人还是以稳为主。
“你们怎么看?”
对这件事感触最深的,便是顶在前面的青海行都司诸部。
即使今晚朱景洪不提此事,负责指挥的杨隆山也要主动上报。
所以当朱景洪询问时,杨隆山就站了起来回话:“大帅,四方骑兵之中,我军兵力最强,但也强不过对面数万大军!”
“若将我之所部重创,于我军战略部署,则为极其不利之局!”
走到军帐中央,朱景洪提示道:“以当下态势,你以为敌军会怎么打,说些具体的看法……”
“敌军三个主力万户,如今分别部署在……”
杨隆山仔细讲述着,在场众人也都认真听着,另三位方面军主将则在认真思索。
朱景洪继续绕着军帐走,一边走他也仔细听着,这种军事会议基本每天都有。
群策群力,每个人都发表不同的看法,把各个方向的问题都分析透彻,才是他一直取得胜利的基础。
杨隆山的话讲完了,在向朱景洪行礼后坐了回去。
“大帅,臣有话要说!”
起身说话的人名叫谭世武,本官为青海行都司都指挥同知,如今负责统领西翼女真诸部。
“你说!”此时朱景洪站在军帐东侧。
“三个主力万户调动,弄得大张旗鼓生怕人不知道,臣以为……或许是其声东击西之计!”
“臣所统帅之女真诸部,相较杨大人所部要弱,如敌军以先易后难而部署,则我军……”
女真诸部领兵将领也在,听到谭世武的这番话,他们都感到了安心许多,总算自己这一块被重视到了。
接下来,谭世武讲解了自己的判断,且是根据现有情报做出的合理推测,只是结果与杨隆山所言大不相同。
除了谭世武,统领藏地诸部的孙绍祖,返回南线统领蒙古诸部的周全辉,都各自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四位方面军主将说过之后,朱景洪又问了在场众人意见,只有羽林左卫指挥使江庆盛发表了看法。
到此时,整场议事已过半个时辰。
“刚才的议论总结起来有三点,准噶尔要么打青海行都司,要么打兵力更弱的女真诸部,要么打靠南的藏地诸部……”
“依你们各自的策略,可把青海行都司、女真诸部和藏地诸部比作首、身、尾……”
“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身则首尾具至……”
这话总结得很到位,众人也都非常认可。
回到位置上坐下,朱景洪接着说道:“现在我想问问诸位,击其首时尾能不能到?多久能到?”
“击其尾时,首又多久能到?”
战略计划设想得再美好,最终还得看执行环节,执行不到位说再多都是空话。
眼见众人不说话,便听朱景洪说道:“近期我严查了军纪,对你们及属下各部,也调了好些次紧急作战!”
“结果……着实让人不太满意,下来让你们多加改进,也不知道你们改了没有!”
改进当然是改了,可改得有没有效果,可就很难说得清了。
“现在我命令……”朱景洪语气陡然严厉。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站起身,面向朱景洪聆听训示。
“首尾之间相隔四十里,无论敌军击首还是击尾,只给支援所部两刻时间,做不到的各自下去想办法!”
二十公里给半个小时,如今骑兵标配一人三马,完成这一任务虽有难度,但也处于可以克服的范围。
这确实给骑兵将领提出了难题,回去之后够他们头疼的了。
“各方面军主将、北四卫、京营将领留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众人纷纷告辞离开,现场顿时少了多半的人。
“想必诸位很好奇,刚才明明有人提过,可让各方面军收缩防线,如此便能让敌军无机可乘,我却并未理会此事!”
在场众人确实很好奇,若是以往他们定会再度提醒,可这个把月来朱景洪屡战屡胜,让他们对朱景洪已有充分信任。
“我觉得……他们的目标,很可能不是骑兵!”
朱景洪也不买关子,直言道:“对我军来说,劳师远征最重要的便是粮草供应!”
“我军的粮草,除各部随行携带,大头都由京营两位押送!”
京营两个卫的一万战兵,押送着整个大军三分之二的粮草,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诸位且看,京营两卫处于尾部,最近只有藏地诸部骑兵,相比而言防守较为薄弱!”
“准噶尔人在前方大举调拨,我看很有可能是声东击西,只是他们的真实目的是我军粮草!”
众人点了点头,这样更高一层的战略构想,他们确实还没有设想过。
“所以我认为,咱们不能收缩兵力,就是要露出破绽,引他来攻将其围而歼之!”
“所以你们骑兵各部,要做好支援京营两卫的准备,但消息暂时不要透露出去!”
“是!”众人皆答。
吩咐完这件事,朱景洪又露出笑容,说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开战前仗怎么打谁也说不清,但只要我们做好万全准备,便一定能够克敌制胜!”
这时孙绍祖第一个接话:“大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战我军必胜!”
一时间恭维之声四起,现场气氛轻松而欢愉。
“哦……对了,今晚招待传旨钦差,诸位都留下一起吧!”朱景洪笑着说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