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王夫人有些不悦地说道:“娘娘说得虽有道理,可是薛家毕竟也是娘娘的亲戚,如果娘娘不帮这忙,就怕让外人说起来,总以为咱们家瞧不上别的亲戚一样,对娘娘名声也不好。”

元妃摇头说道:“难不成让他们打着本宫的旗号做坏事才好吗?薛蟠是怎样的人,就是本宫在这深宫里也听说过。若不是他胡作非为,哪里会有这样的事?这也算他咎由自取罢了。母亲不用再替他说话了。这讲情的话,也就不要再提了。”

王夫人见元春说得这样坚决,也只得答应了。又和元春说了些话,王夫人问道:“我怎么听说你林妹妹也进宫了,她来拜见过娘娘吗?”

元妃摇摇头说道:“林妹妹进宫时,本宫尚在禁足,所以她没有来也是应该的。”王夫人听后有些不满地说道:“那现在皇上不是已经解了娘娘的足吗?难道她还没来吗?”

元妃毫不在意地说道:“林妹妹进宫是为了陪皇后娘娘,来不来本宫这里都无所谓的,母亲也不必为这事计较,只用回去让宝玉发奋读书,不可再像以前那样玩闹就好了。”

王夫人见元妃提起宝玉来便说道:“娘娘放心吧,宝玉自成了亲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都在读书。就是你父亲看了也放心不少。”

元妃听了这话,心里也不免高兴起来。王夫人见元妃露出笑脸,自己也跟着高兴了。眼看着时候不早了,王夫人便说得出宫了。元妃起身说是也该去给皇后请安了,便带着王夫人一起出了凤藻宫。

元妃久未出宫,也有着散心的目的,带着王夫人来到了御花园。平日里元妃也爱往紫竹林走,今日更是想去看看那片紫竹如何了。来到紫竹林边。只听得里面传来琴声。

元妃本就爱琴,听到这声音,也害怕走路的声音惊扰了里面的弹琴人,便停在那里认真地听着。

刚听时,总觉得那乐曲像是听过似的很熟悉。可是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继续听下去,元妃突然想起,曾听姑姑弹起过。元妃这一想起,便知里面是谁了。她知道母亲从来都不喜欢黛玉,便转头对王夫人说道:“咱们还是不打扰里面的人了吧。”

王夫人哪时愿意说道:“娘娘从来都喜欢到这里坐坐,今日天也正好,还是去看看吧。况且娘娘不也喜欢弹琴吗?”

元妃摇头说道:“今日就算了吧,可以听得出里面弹琴的人浑而忘我,只怕咱们进去了会打扰人家的,咱们还是走吧。”

王夫人早忘了这是在宫里,一味地想要进去。也不顾元妃在这里,就往里走去。元妃见状,只好跟着进去了。

进到竹林内,元妃见王夫人一直顺着声音往前走。心里也暗自焦急。可心里也盼着那人不是黛玉。但走近亭子,元妃看到云霜也在那里伺候着,旁边又无皇后仪仗,便知里面定是黛玉无疑了。

雪雁听到外面有声音,便看了过去,发现原来是王夫人。月影和月如也看到了有人过来,只是不知道那人是王夫人。

雪雁悄悄拽了拽紫鹃的衣服,紫鹃回看雪雁时,看到雪雁向外呶嘴。顺着方向看过去,紫鹃也看到了王夫人。与雪雁对视一眼后,紫鹃想着这是在宫里,况且来人之中还有元妃,如果不理会,只怕王夫人借机生事。到让黛玉难做人了。

可是黛玉如今是弹得入神,现在打扰只怕不妥。紫鹃正在为难之时,王夫人也瞧见了里面的人正是黛玉。便像是抓住把柄一般大声说道:“这是哪个宫的?竟然这么没规矩?连元妃娘娘来了都不行礼?”

黛玉被王夫人打断后,那琴声自然乱了一下。黛玉也知是无法再弹了,便朝外看去。一看原来是王夫人和元妃。

黛玉起身只向王夫人行了家礼:“黛玉拜见元妃娘娘、二舅母。”王夫人这可不满意了:“大姑娘,这是在宫里不比原先在家里。宫里规矩多,大姑娘难道还忘了不成?”黛玉只微微一笑道:“我原知道这宫里规矩多,所以只按着规矩罢了。二舅母难不成还有什么疑惑不成?”

王夫人一听黛玉这样说,便说道:“大姑娘这是头一次入宫吧?也难为你不懂这里的规矩了。元妃娘娘本是从一品的妃子。按道理你见了元妃娘娘是要行跪礼的。许是敏妹妹在世时,从未对你讲过吧?”

王夫人说到这里不禁露出一丝得意来。元妃没想到母亲会突然说起姑姑来。但话已出口,就是元妃想阻拦也是晚了。但元妃还是叫了声道:“王淑人。”

可是黛玉却不高兴了。平白之中竟让母亲遭王夫人的诋毁。黛玉沉下脸说道:“且不说先母曾教过规矩,就是二舅母如此对先母不敬,就只这规矩二字,就不是二舅母能说出来的。更何况我自有不拜的理,只怕这不是二舅母能过问的。”

月影和月如从未领教过黛玉的口才。这次黛玉的说辞却让她们很意外。王夫人更是听出黛玉意在说贾府没有规矩。更是生气了,刚要说话,元妃赶紧拦道:“王淑人,不必再说了。”王夫人见元妃不帮着自己反而帮着黛玉,刚想张口,元妃用手势阻止了她。王夫人虽有不愿但也不说话了。

元妃转而看向黛玉说道:“刚才本宫经过紫竹林,听到这里传来的琴声,因为本宫素来爱琴,所以忍不住走了过来。没想到竟打扰林妹妹了。还请林妹妹见谅。”

黛玉听元妃如此说话,便点头说道:“也没有打扰,原本我出来的时间也长了,就先告辞了。”元妃也不想让母亲再说出什么无理的话来,便点头算是应了。

可是王夫人听到黛玉说要走,以为黛玉理亏,便说道:“大姑娘如今架子好大呀。就是老太太去看你,你也不见?亏得原先你住在府里,老太太总是疼你,就连宝玉都靠后。”

黛玉本已要走,听到王夫人说出这话来,便看向王夫人说道:“二舅母说这话可是想陷黛玉于不义之中?”

王夫人说道:“前几日,元妃娘娘被薛家连累禁足之时,老太太亲自去了你那里,想让你替元妃娘娘说情,顺便再看看薛家的事情有没有转圜的余地,可是门房里却说你不在家,这不是躲又是什么?”

黛玉听了这话,不怒反笑道:“当日我的确是不在家里,直到现在我也没回去过?请问二舅母我又如何能知道这事?”

王夫人听黛玉这样说分明是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说道:“就算你不在家里,只怕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你为何不帮着点?”

黛玉更觉得好笑了:“二舅母这话是什么意思?二舅母想让我如何去帮?二舅母既说是受薛府连累,只怕这事也只有薛府才能解决,试问我如何能解决的了?”

王夫人哪里受过黛玉如此抢白,竟说不说话来。黛玉也不再说什么,只向元妃轻轻点点头就要离开亭子。

王夫人不假思索地拦住了黛玉。黛玉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又说道:“大姑娘如此就走了吗?难道见了元妃不行礼,走了也不行礼,亏得大姑娘还在贾府待了那么几年,规矩竟是一点也不懂吗?”

元妃急了,也不顾什么便说道:“母亲,是皇上亲下圣旨,林妹妹不必对任何人行礼的,刚才见面时,林妹妹已经全过礼了,母亲就不要再说了。”

王夫人一听是皇上下的旨,当时就愣在那里,没想到黛玉竟有如此面子。能让皇上下旨,可是既这样,为何她就不肯替元妃说话?不肯替薛家向皇上求情?

王夫人不自觉得问道:“既是这样,那大姑娘也得了皇上的眼,不如就请大姑娘向皇上求情,将皇商还给薛家,岂不正好?”

黛玉正色而道:“薛家之事,我也略有所闻,当初宝二嫂子去我那时,我也说过,并非是黛玉狠心,只是这事不是黛玉求情就可以的,薛蟠仗势欺人,在京里早就不是新鲜事了。只怕这京里人人皆知。如果再不让他受惩罚,只怕百姓们都会以为只要沾了皇家的事,就是杀了人也没事的,那么试问官府当如何治理?”

这些话,也早让站在外面的皇后和东平太妃听到了。皇后点点头表示赞许。也示意轻云出声。轻云向前几步说道:“皇后驾到。”

元妃大吃一惊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皇后来了,也不知皇后听到多少。王夫人也有些害怕了,忙跪了下来。黛玉见皇后和东平太妃都来了,心里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自己出来得太长时间了,让她们二人担心了。

皇后和东平太妃也都在轻云传话之时,就走到了亭子里,只将黛玉拉在身边和她们一起坐下后,也不让她们起身,只问道“元妃,本宫刚才经过亭子,怎么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元妃只得答道:“回皇后的话,刚才只是家母见到林姑娘,和林姑娘聊了几句,声音有些大了,竟吵着皇后,还请皇后见谅。”

王夫人听元妃这样说,立刻在旁边点点头说道:“回皇后的话,正是这样。”皇后连看也不看王夫人问道:“这人是谁?为何如此没有规矩?”旁边的紫鹃、雪雁、月影月如都忍不住将头扭到一边,肩膀一耸一耸的。

王夫人脸都红了,强辩道:“回皇后的话,臣妇是元妃的母亲。”皇后点点头看向元妃说道:“你先起来吧。”元妃依言站了起来,可是看着王夫人还跪在那里,心里也有些不忍,但是这时她也明白是不能说些什么的。而王夫人却不明白,看元妃起身,也不让自己起来。

皇后也不理她,直接向元妃说道:“玉儿住进宫里,皇上就怕有人借机为难玉儿,所以下了这个旨。没想到,今儿还就让本宫遇见了,元妃,你在宫里也不短时间了。难不成还不明白这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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