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琨目送着黛玉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方转过头来,微微笑着开始自斟自饮。
嗯,有良辰美酒、秋光月色做伴, 果然惬意得很!只是这酒越喝越燥, 要是能到这湖里畅游一番, 岂不痛快?
正在思索着, 乔丁一溜小跑地过来补场子。谁知还没等跑到近前, 忽见梁琨站起身踉踉跄跄地往山湖的方向走。
这桌子本来就摆在山湖边上,王爷吃了酒定会头昏眼花辨不清方向 ,万一跌到水里……
乔丁的一声“王爷小心”还没喊出口, 就听“扑通”一声巨响,梁琨落水了!!
“王爷, 王爷!!”乔丁吓得激灵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都顾不得了, 扯开脖子就开始喊人,“来人呢, 来人,王爷落水了!快,快,会水的都快跳下去救王爷!要是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咱们这帮人也都没命了!”话音没落, 自个一马当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后面跟来的几个家丁也都吓傻了, 不管会水的不会水的, 纷纷“扑通”“扑通”跳进水里, 这一通混水摸人, 直闹了个人仰马翻。
此时,刚刚回到帐篷里的黛玉也听到了喊声, 大惊之下也顾不得装醉,急忙扶着紫鹃急火火又回到了湖边。
等到她来到湖边,梁琨已经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托上了岸。黛玉一看他浑身水淋淋狼狈不堪的样子,满腔的疑惑也化为了担忧,忙走到跟前蹲下身问:“九爷,你可还好?”
梁琨慢吞吞地睁开眼睛,难得得看见黛玉一脸关切和担忧,忙挤出一个微笑,安慰她道:“无妨。让你受惊了,都怪我吃了点酒就晕头转向起来。”
“这不怪你,怪我没有派人好生服侍你。”黛玉忍不住柔声自责,同时催促道,“你现在浑身湿透,还是赶紧换身干松的衣裳要紧,免得再着了凉,我们的罪过可就更大了。”说完,忙吩咐乔丁等人把梁琨抬起来送到帐篷里去更衣。
梁琨也不推辞,由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抬起来往前走。黛玉也忍不住跟在身后照看着,梁琨便趁机扭过头看她,看着看着,突然神秘兮兮地冲她一笑,把黛玉笑得后背嗖嗖直冒冷风。
这时,桐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看梁琨这狼狈样,立即嚷嚷起来:“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有人趁我不在行刺您?”
黛玉及众人闻听惊得下巴差点掉地上。这“行刺”的罪名可太大了,她们担待不起啊!!
梁琨也被逗乐了,急忙摆手呵斥道:“休得胡说!在林姑娘这地界儿上谁人敢行刺?”
“是,小人失言了!”桐林急忙低头认错,一面跟着梁琨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帐篷前去更衣。
黛玉不敢随意离开,只得带人在帐篷外侯着。不大会儿功夫,换了一身新衣的梁琨就带着桐林一脸若无其事地出来了。
黛玉见他一头及腰的墨发未干,只随意敞开晾着,忍不住嗔道:“怎么不绞干头发再出来?这湿漉漉再受凉可如何是好?”说完,又示意桐林带梁琨再回去帐篷。
桐林无奈地看看梁琨。
梁琨大概是得到了黛玉的由衷关切,心中受用得很,便故意咳嗽一声叹息道:“受凉是肯定的,那湖水里比这可凉多了!”
黛玉:“……”
这人是真不客气呀!
梁琨见左右闲杂人等都散去了,便趁机道:“我要是受了凉,林姑娘打算如何弥补我?”
黛玉:“……”
这人什么意思?要趁机敲诈勒索,还是此事原本就是个陷阱?
梁琨见黛玉迟迟不答,自个儿先乐了:“怎么,你怕了?”
黛玉轻声一笑:“九爷说笑了,您在我这儿落了水,就是您不怪罪,我也要负荆请罪的,怕不怕的又有什么打紧!”说完,起身整衣敛容,果然要下跪谢罪。
梁琨见她认真了,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笑着阻拦道:“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黛玉拧眉:“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黛玉不知不觉地把称呼改成了“王爷”。
梁琨给桐林递了个眼色。桐林会意,冲紫鹃等守在黛玉身边的几个丫鬟挥挥手,将众人带离了附近。
梁琨指了指帐篷,道:“你跟我来!”说完,率先进了帐篷。黛玉先是犹豫了一下,但此事确实关系重大,也由不得她顾虑太多,只得跟他进了帐篷。
帐篷内,梁琨已然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待黛玉进了帐篷刚一坐定,就开门见山道,“今日来之前,我已提前写好一道奏折给父皇,告知他我在微服巡察时不慎落水,是林氏姑娘一行所救。林氏女举止娴静姿容秀美温柔和顺,甚合我意,我愿娶林氏为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你……可愿意否?”
“你!!!……”黛玉大惊失色,刚刚坐稳的身子一下又弹了起来。
梁琨就知道黛玉会大吃一惊,但他也很享受她这般吃惊的样子,遂微微弯了弯眼,握拳遮住憋不住的笑意,等着黛玉如何反应。
“你……你先斩后奏,根本没考虑我的感受,现在又来问我愿意与否,岂不可笑?”她咬牙切齿道。
谁知梁琨却没有丝毫愧疚道:“我已不是十七八岁的懵懂少年,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之所以没有提前告知于你,是因为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因为你顾虑太多!”
“你既知我不会轻易答应,为什么还要如此鲁莽行事?”不知不觉,黛玉已泪眼婆娑,“你可知娶我的代价有多大?”
“我知道!”梁琨无所谓地一笑,“大不了做个闲散王爷,这正合我意!”
黛玉却摇摇头,郑重道:“你撒谎!这根本不是你心中所想!”
梁琨的神色也郑重下来。他往黛玉的跟前走了两步复停下,一脸认真道:“之前或许曾有野心,但现在天下局势已定,我也跟定了太子,所以野心对于我来说,是最应该拼弃的。正好,你身势复杂,不会给我太多助力,你我结合,无论是父皇还是太子,都会松一口气。你说,你我这样是不是另一种天作之合呢!”
这一番肺腑绝密之言,真真让黛玉震惊了。她到现在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个看似散慢不羁的男人,实际却是心思最缜密不过之人。他所打算的一切,与她所顾虑的那一点,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你……其实还有更好的选择!”思量半晌后,黛玉终于艰难开口道,“朝中有隐形势力的人家有很多……”
梁琨被她气笑了,忍不住反问道:“你以为我只是在衡量条件?若只看这一点,那我早在五年前就成婚了!”
黛玉抬起眼横了他一眼。
梁琨捕捉到她的气恼,忍不住话锋一转,自我揶揄道:“或许是因为我太心地善良了,之前你是林三时对你百般刁难,所以一直对你心怀愧疚。后来想想,倒不如以身相许来得更实在,这样我可以用一辈子来偿还!”
黛玉被他这番不像情话的情话给气得哭笑不得,但转脸看他一脸认真,又觉得这番话是再实在不过的表白了,倒比自个儿平时里吟的那些诗呀词呀更贴切一些。如此一想,又颇觉心酸欣慰。
梁琨见黛玉一直默不做声,知她此时心绪不定,恐难以做出决定,便缓下声来解释道:“本来这些话不该亲自对你说,但你身世特殊,没有长辈在身边做主,少不得要唐突一些了。你若不想听这些,我以后少说多做,如何?”
少说多做?要做什么?黛玉本来感动的心情一下被搅乱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警惕道:“你别乱来!不然我要生气了!”
梁琨见黛玉那警惕的小眼神,就知道她没往好处想,不觉好笑道:“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堪?”
他这样一问,黛玉反倒不好意思,不觉讪讪道:“我没那么想,是你想多了!”
“是,是我想多了,你什么都没想!”梁琨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当作你愿意了。等父皇恩准之后,我会亲自替你安排好一切,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我的王府来,重新做绮翠山庄的主人!”
这话黛玉又不好接口了,只得把身子拧到一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梁琨见她没有反驳,知她也是愿意的,心中一块大石方落了地。他见时光不早,又不好和黛玉单独久待,便告辞道:“今儿你我心意已明,我就先回了,你好生歇着,我得空就来瞧你。”说完,又冲黛玉笑笑,这才转身出了帐篷,招呼着桐林上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