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一听, 慌了,刚要解释,却被梁琨摆手拦住了。
“她不过是个丫头, 又对你忠心耿耿, 哪里有这个胆量呢!”他笑道, “还不是因为我早就对你动了心思, 你这匣子才一进当铺我就让人赎出来了, 为的就是今日这般好日子时讨你开心。怎么,你不开心?”
“你……”黛玉颇为无奈地扶了扶额,苦笑道, “一直珍藏在身边的东西失而复得,我自然开心。只是, 你这样一桩桩一件件地为我打算, 可让我如何是好呢?”
“这个简单, 安心在家听消息就是了!”梁琨热辣辣道,“别到时圣旨到了, 你却又推三阻四,到那时,可别怪我新帐旧帐一起算!”
“嗯?算什么帐?”黛玉一脸疑惑,“我不记得欠你什么,要不然, 你现在就桩桩件件地列出来, 咱们提前掰扯掰扯?”
梁琨嘻笑挠了挠头, 刚要拒绝, 黛玉却已然把笔推了过来。
无奈之下, 梁琨只得接过笔。但略一思量,他又笑了, 随后提笔写下了几个大字:
“林氏之罪:其一,女扮男装欺骗本王;其二,美貌与智慧并存蛊惑本王;其三,……”
没等写完,就被黛玉瞧见了,又羞又恼之下,伸手夺过来撕了,方拧过身子怒道:“你这人,惯会颠倒黑白,我既没有存心骗你,更没有蛊惑你,这桩罪,我可担待不起!
“你不承认也晚了!”梁琨耸耸肩,“只要你不从我,这桩桩件件之罪我是认定了,你想赖也赖不掉!”
“你这无赖,好没意思,还不快走!”说完,故意躲开他几步远。
梁琨厚着脸皮一乐,复凑上前来笑道:“你舍得我走?”
黛玉羞恼得又逃到案后站了,吩咐紫鹃道:“九爷醉了,还不赶紧送九爷回去?”
紫鹃忍笑答应一声,只得走到梁琨近前低声劝道:“我家姑娘乏了,王爷改日再来吧!”
梁琨笑着又回头瞧了黛玉一眼,方笑道:“罢了,不同你玩笑了。我走了,改日得了空我再来瞧你!”说完,又叮嘱紫鹃道,“好生照看着,回头爷有重赏,若是让你家姑娘累了病了,我也唯你是问!”
紫鹃故作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只得笑着答应了,梁琨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梁琨一走,黛玉就烦恼地托着腮抱怨道:“这人当真惹不得,现下什么都没有过明路,他就这般无赖模样,这可如何是好呢?”
紫鹃笑道:“王爷行事一向如此,姑娘就不用担心了,只管好生养着就是。如若不然,我可就遭殃了!”说完,故作害怕地叹了口气。
黛玉白了她一眼,故意道:“你只提他罚你,怎么不说他有重赏的话?唉,我算看明白了,你呀,早就被那人给收买了去了!”
说完,故意翻身朝里,不再看紫鹃一眼。
迁居完毕之后,略略休整了几日,地里的菜蔬就开始了繁忙的收割。李贵按照之前的约定,精心挑选了些棵大株美的码了整整一大车送进了淳亲王府。
王府的管事查验过后,甚为满意,痛快地按照约定付了余款。李贵又把酒楼饭庄的订单送完,剩下的就跟黛玉商量怎么归置。
黛玉道:“就按之前商量好的,一半挖地窖储存,一半让厨房里做腌菜。正好这个季节村民们也忙完了,你把那几个擅做腌菜的妇人叫来做帮工,多整些花样出来,好让各位的餐桌上也丰富一些。”
李贵答应了就要退下。这时,一向默不作声的春融却主动站出来提出到厨房帮忙做腌菜。黛玉想着这丫头前些日子做得腌菜倒也颇入味,遂很痛快地准了。
李贵见了,也趁机请示道:“眼下地里的菜蔬已基本收完,等地耕过之后播上小麦也就没什么活了。我想着不如趁年前农闲之际到南方北方各地转转,取取经,顺便收集些新鲜菜蔬果瓜的种子苗子带回来,明年一开春咱们这地里的品种就丰富多了,将来售卖或送人都是新鲜又罕见的,岂不更好?”
黛玉听了,笑道:“这想法甚好,我准了。不过路上要多带几个小厮,毕竟年底了各地也不太平,还是以安全为主。”
李贵感激地谢了,又回去准备了几日,待麦子一播完就赶着车带着几个勤快的小子各地取经去了。
其余人等各自为政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不知不觉就进了十一月。
十一月十六是宋雨莲出嫁的日子。本来,依宋家的意思,最好到年根底下,可章家太太身子不好,想提前让儿媳妇过门,好将家里的情况熟悉一下,差不多就要开始主持忙年了。
宋雨莲虽说是个愣头青,可顾念到长辈的健康,也就不好再硬挺着。只越临近出嫁,她心里就越恐慌,几次托人来求黛玉到她家住两日,替她排解排解,黛玉却因为秋忙之事,也一直拖到了现在。
眼瞅着没有几日的光景了,黛玉也不好再拖着,赶紧让紫鹃把备好的添妆收拾好,又带了些才腌好的菜蔬、自制的点心等家常礼物,只带了紫鹃雪雁两个大丫鬟就来到了宋家。
宋家在附近的十里八乡虽算不上显赫之家,但也颇为殷实。整座宋宅包括一溜五六套二进院子并排而成。宋家的几房各占据一套毗邻而居,宋雨莲的屋子则在她们这一房的内院小二楼上。
宋家虽算不得豪门大族,但也因家境殷实,着实雇了几个仆妇杂役,所以黛玉的马车一靠近,便有杂役上前迎了,宋雨莲也亲自迎了出来。
“好姐姐,你可来了,你若再不来,我又得偷跑出去了!”宋雨莲一见到黛玉,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黛玉笑着握了她的手,嗔道:“都要出门子的人了,还这么毛毛燥燥的可不行!”说完,又指挥众人将带来的礼物卸下,这才跟随宋雨莲来见过宋家长辈。
宋家长辈都是世代土里刨食的人,虽说这几年日子殷实了,可朴实的性子却一变儿没变。尤其黛玉又是宋雨莲的半个恩师,一家人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与敬重,直把黛玉客气得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当然,这其中也有例外,那就是宋雨莲的娘,也就是霍俭的亲姑姑,张氏的亲小姑子!
大概因为在张氏那里听了些风言风语的缘故吧,霍氏倒比宋家其他长辈态度淡然许多。但淡然,并不等于无礼,她在礼数上倒是周全得很,该沏茶沏茶,该上果子上果子,就是不太想与黛玉说话。
黛玉倒不计较,她是她女儿请来的贵客,又不是上赶着来求她的,没必要在意这些!
好在,宋雨莲也瞧出了端倪,很快就找借口将黛玉拉至自个儿的房内,解释道:“我娘其实是个很明事理的人,可就是最近被我舅妈蛊惑得也对你有些成见了,气得我都不愿去舅妈家了。好在我那新进门的嫂子还算温柔大度,每日里侍奉舅妈料理家务倒没一句怨言,也不知道将来我表哥回来会是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
黛玉笑笑没有接话,毕竟霍家的事儿多少也与她有点关系,她不想关心,更不想表态,只在心里为霍俭可惜。
宋雨莲见黛玉不说话,知她不喜这些,便及时换了话题。
“林姐姐,你知道吗,前几日那章松年亲自来过了!”说到这儿时,宋雨莲竟一改往日的不满,表情略略露出了几分羞怯,这让黛玉很是惊讶。
“怎么,你瞧见真人了?”她掩唇笑问。
“自然,我是在屏风后面偷瞧见的。”说到这儿,宋雨莲也难得地红了脸,不好意思道,“没想到几年没见,这人居然换了个人似的,身量较之以前高了一大截,肩膀也宽了,身子骨瞧着也健壮了。之前觉得他就是个弱不经风的少年模样,这会子再见竟是个成年男子的样子了,壮壮实实的,我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黛玉一见她这娇羞的小模样,就知她态度已然改观,遂嗤笑道:“你呀,几年前爱慕人家的是你,后来又嫌弃人家的也是你,现在又再次心动的还是你。你说说,天底下有几个你这样多变的姑娘家?也不知羞!”说着,故意用手指用刮她的脸。
宋雨莲嘻笑着躲开了,方感叹道:“谁知道一个男人居然在几年之内变化如此之大,我若知道他变成这样,我也就不会闹着退婚了。如今想想,幸亏当时大家都拦着,不然还不知要后悔成什么样!”
黛玉都懒得嗤笑她,只认真叮嘱道:“这样的错误以后不可再犯。哪怕将来你家夫君老了丑了,你也不能再移情别恋,要是那样,别说章家不容你,就是你娘家还有我也不会容你。你可记好了?”
“哎呀,没嫁之前我可以胡闹,若真嫁了我哪里能做那般糊涂之事。别说他老了丑了,就是聋了瘸了我也得守着。”宋雨莲难得认真地拍着胸脯打了保证。
黛玉笑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宋雨莲应该就是这样的姑娘,虽说年幼时不靠谱,但一旦认准了也能一条路跑到黑。这样,也挺好。谁年轻时没犯过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