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儿,净慈庵内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常,只是庵内的主持不太高兴,因为今儿这两拨阔气的香客一走,也就意味着少了一大把香火钱。
等到最后一包行李也送上了车,黛玉才在紫鹃的搀扶下走出了落杏斋。与此同时,周海棠也在喜儿和翠儿的簇拥下走出了自个儿的院子,恰好与黛玉走了个前后脚。
“林姐姐慢走!”周海棠一见黛玉不觉想起那个什么云南富商来,一时倒有些怜悯她,忙紧走几步赶上来,难得真诚地说了几句客气话,“这些日子多亏有林姐姐相伴,才不至于太寂寞,如今妹妹也要回去了,姐姐若是得了空儿,尽管去安国公府上寻妹妹玩耍,妹妹带姐姐好好逛一逛园子。”
黛玉倒是没料到周海棠今儿也走,不觉回头看了紫鹃一眼,紫鹃微微摇头,表示自个儿毫不知情。黛玉会意,也微笑道:“多谢妹妹好意,有机会一定会叨扰。——妹妹若是想出来散心,也可到荣国府去寻我,那里虽不是姐姐我正经的家,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妹妹去了,姐姐也一定会隆重款待的。”
周海棠笑着点头,忽又凑近她耳旁,悄声叮嘱道:“姐姐还记得妹妹之前说过的话吗?就是家父有意要与荣国府结亲的事儿,妹妹这次回去打听一下,若是有了些眉目,姐姐一定要鼎力相助哦,妹妹先替哥哥谢过了。”说罢,调皮地冲她挤了挤眼睛。
黛玉不可置否地一笑,淡淡道:“妹妹说笑了,这婚姻大事儿自有长辈做主,姐姐就是有心怕是也无力呢,妹妹到时不要怪罪就好。”说完,摇着丸扇施施然朝前方走去。
周海棠讨了个没趣,气得在她身后撇了撇嘴,也快步朝自家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
此时的庵门前方空地上,人来人往满满当当,光两府里的车子就挤了七八辆,但打眼一瞧就知道这车子小厮一大半都是安国公府的,只有两辆马车和四个小厮一个管事才是荣国府派来的。
春纤瞧着这阵仗,感觉自家气势明显比周海棠那边矮下一大截儿,不觉又在心里埋怨了几句府里办事不力,又接着冲周海棠那边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人家不走,她也不走,人家要走,她也屁颠屁颠地跟上来,什么意思!”
紫鹃在旁边听得真切,生怕被周家听见徒惹事非,气得狠狠瞪了春纤一眼,然后拉着黛玉道:“姑娘,咱们上车吧!”
黛玉微微点头,刚要同周海棠告辞,却见周海棠率先过来告辞道:“姐姐,我们准备妥当了,就要上车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黛玉只好微笑着点头,目送着周海棠上了车子,方在紫鹃和春纤的搀扶下也上了车。此时,周家的车子已然浩浩荡荡的出发了。黛玉懒得同她前后脚,便命令稍稍落后一些,再慢慢上路不迟。
一路上,紫鹃与春纤因为回府要面临的各种遭心事烦躁不已,在一旁嘀嘀咕咕唉声叹气个没完,黛玉心烦,忍不住嗔道:“你们两个就消停些吧,吵得我头疼。”
紫鹃识趣,忙闭嘴不吱声了,可春纤到底性子急,不免纳闷道:“难道姑娘就不生气吗?宝二爷那边就算了,可这事儿才过了几天呢,就心急火燎地就要把姑娘推出去,这不是嫌弃姑娘碍事吗?哼,想想就让人火冒三丈!”
黛玉冷笑一声,正色道:“你们两个给我听清楚了,咱们这次回去,得守住几个规矩。第一,绝不可再提宝二爷的事儿,要记住我林黛玉与他贾宝玉从此之后只有表兄妹关系,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是敢有人当面嚼舌头,给我狠狠掌嘴!第二,远离是非,顺其自然。回去之后,不论老太太、舅舅、舅妈有什么安排,你们都不要跟人掐架,只管呆在我身边,一切事宜我自会权衡利弊,能争则争,实在没有退路,也只有接受。”
春纤一听,忍不住扁扁嘴道:“那姑娘岂不是太委屈?事事都让姑娘顶着,要我们有何用?”
黛玉笑道:“怎么没用?你们还得服侍我日常起居呢,用处可大了!再者,万一真的突然嫁了,无论去了哪里,你们也得跟着我嫁过去,就算日子再难熬,好歹有你们陪着,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紫鹃听了,心中酸楚,忍不住宽慰道:“姑娘快别这么说,我相信老爷行事不会太过离谱,毕竟姑娘是他亲外甥女儿!退一万步说,还有老太太顶着呢,别说宝二爷这事儿老太太没有出头,可正因为这事儿有愧于姑娘,所以在这亲事上定会大力弥补姑娘才是,老太太不是亲口说过吗,等姑娘回去一定会给姑娘一个惊喜,想必指的就是给姑娘张罗一门好亲事吧。总之,姑娘就请放宽心吧!”
“哼,紫鹃姐姐把人想得忒仁慈了,瞧着吧,咱们姑娘还不定怎么被人欺负呢!”春纤说完,撅着一张小嘴赌气背过了身。紫鹃无奈,只得握住黛玉凉丝丝的手,安慰道:“姑娘快别听春纤的,这小蹄子惯会意气用事,姑娘就静候佳音吧!”
黛玉一脸的不置可否,只轻轻回握了她的手,开始闭目养神。紫鹃知道黛玉的身子虽说好了大半儿,可到底底子薄弱,稍有些劳累便脸色苍白,只得给她塞了个软枕,好让她倚得舒服些,她则悄悄掀起帘子一角偷看外面的景致。
车子又往前行了一程,晃得紫鹃也有些撑不住,刚想阖眼休息一会儿,忽听黛玉问了一句:“到哪里了?
紫鹃掀起帘子看了看道:“具体我也说不好,约摸着快进城了!”
黛玉一听,忙坐正了身子,吩咐道:“让张管事在前面留心些,若是发现有个‘悦来酒家’就停下,我有件要事儿要去办。”
紫鹃忙答应一声,掀起车帘把张管事唤过来叮嘱了一番。张管事倒也不敢怠慢,一路留心着,果然打听到了悦来酒家,遂让众人停了车子,亲自过来听黛玉的示下。
黛玉也不下车,只悄声吩咐紫鹃道:“我早先对你说过,原来常戴的那副坠子托人当了,我当时就投宿在这悦来酒家,托付的人把当票丢了,我也忘了问到底当在了哪家当铺里。如今只能烦你同张管事到这附近的当铺里打听打听,若是找到了,就赎回来吧。”
紫鹃一听,忙道:“既是在这附近当的,自然能找到,姑娘就等着好消息吧!”说完,忙拿了一包银子,跳下车跟着张管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