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茗烟的回禀,秦钟的脸都白了,额头上全是汗。
看到此时的钟哥儿如同带雨的美人蕉,霜打的含苞花,贾宝玉心如刀绞,扯下身上的汗巾,一边给秦钟拭汗,一边忿忿地说道。
“这个刘四郎摆什么师长的威风?钟哥儿,明儿我们不去他那里学了。我们贾府宗学,代儒老先生,也是京城的大儒,跟他学好了。”
刚才的秦钟在几位漂亮姐姐妹妹面前表现优异,得了大家交口称赞,正是意气风发。突然听到丫鬟说自己先生也来贾府,心里麻爪了,慌得不行。
贾宝玉听说刘玄来了,当即叫婆子传话给在外面侯着的亲随茗烟,让他去请刘玄过来,借口是许久未见,邀来相叙一二。
其实是贾宝玉见过秦钟两次,对这位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的同龄人,颇有几分爱意,只想留在身边一起玩耍。只是这次见了后,发现秦钟身上的那份风流举止,怯怯羞羞的些许女儿之态居然荡然无存。那细胳膊细腿的竟然有了几块腱子肉,走路更是多了几分雄风。
见到这脱胎换骨一般的秦鲸卿,贾宝玉心里有些不喜,觉得是刘四郎对于钟哥儿过于苛刻了。好好的风流美少年,硬是给教成了粗鄙武夫、书虫痴汉了。所以想把刘玄找来好好谈谈。
茗烟没多久就气鼓鼓地回来了。
因为宝玉的原因,茗烟在贾府内外也颇受“尊敬”,想不到在刘玄那里挨了一顿劈头盖脸的训,又年幼无知,不知道刘玄话里的含义和轻重,就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听完后,众人一下子就静了。
最苦的是秦钟,此时的他如同是被五雷轰顶了一般,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对众人拱手道:“先生总是教导我,做学问最要紧的是修身治心,而修身治心的功夫之一就是慎独。想不到我学业刚长进微未,就持傲自满了,忘记了慎独功夫。惭愧惭愧!我先告退了,失礼了。”
说罢,秦钟看了姐姐秦氏一眼,跌跌撞撞地往外走了。秦氏连忙叫丫鬟追了过去,截住秦钟,她还有些许话要私下跟弟弟说。
李宫裁叹息道:“果然是明师出高徒,钟哥儿已经有了几分文林士子的风范,再过几年,定有出息。蓉儿媳妇,还要烦你叮嘱下钟哥儿,以后同在一门,学业功课上,还要多帮帮兰儿。”
说罢,又对秦氏深施一礼,“今儿是我撺掇,连累了钟哥儿挨了先生骂。还请蓉儿媳妇和钟哥儿多多包涵。”
“婶婶这话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话。这事是我一时心迷了,只知道炫耀钟哥儿的功课,却不知道逆了先生的教诲。”
贾宝玉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十分无趣。这四书五经,策论制义,有什么意思?要不是中间还要考诗词,这科举就是天底下最可恶最污俗之事了。秦姐姐和自家嫂子的嘴里却无比倾慕敬重,真是好生无趣。
探春知事些,看到这情景,连忙起身告辞。迎春懵懵的,惜春呆呆的,也跟着告辞了。
看到大家都散了,贾宝玉心情越发地不好了,想去找黛玉妹妹聊一聊,清一清被玷污的心神。可是想到她这几日身子不好,今日聚会都没来,也不好去打扰了。
在园子里想了一会,宝玉跑去找琏二嫂。
看到宝玉来了,琏二嫂连忙让他坐下。
“前几日我得了江南几斤上好的六安瓜片,正好沏给你喝。平儿,叫婆子端盆冰来。我这屋里比不得宝兄弟屋里,要热些。”
“二嫂嫂,听说薛姨父的病大好了。”贾宝玉一边吃着果子,一边问道。
“是啊。想不到刘府四郎还有这手本事。不过听说他恩师烟溪公当年就是国手,太医院都要上他那里请方子,应该是师传的本事。”
又是那个刘四郎,今日是不是黄历不对啊,尽听到这厮的名字。
“薛姨父的病既然已经好转了,那我明天就跟琏二哥一起去薛府拜访下。”
贾宝玉心里浮现出那个倩影,还有那淡淡的冷香。都快一个月了,一直都见不到宝钗姐姐。此前她需要在薛姨父跟前尽孝照顾,脱不得身,现在薛姨父身体大好,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还有姐妹们。贾宝玉心头千百转,想到了一个借口。
琏二嫂盯着贾宝玉的脸,心里大致明白了两三分。这位宝兄弟的心里,自有一座通天的群芳阁,只要是漂亮的姐姐妹妹,再多他也装得下。说不得这会正记挂着月前见过的宝钗姐姐,这可不行,薛家现在欠着刘玄天大一份人情,这亲事眼看就要水到渠成了,自己顺手推一把,就能两头都落下一份莫大的面子,可不能让宝兄弟搅和了。
“宝兄弟,这会子可不能去。薛姨父的病情虽然好转了,可还需要静心调养,丝毫耽误不得。这个时候去,就是添乱。你要体恤下薛姨妈和你的宝钗姐姐,你们一帮子人去,乌泱泱的一群,要作陪,安排吃食,还有下人安置,一堆的事情,这不是去添乱吗?”
听了琏二嫂的劝,贾宝玉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了。可是这段时间,他心里总是有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患失患得,情绪有些不安稳。
看到贾宝玉情绪还是很低落,琏二嫂心头一转,说道:“过几天府上要去清虚观里打西王母祈福蘸,祈福求安。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姐儿们都要去上香,你跟着一起去观里耍耍,透透气也好。”
“那好啊,谢谢琏二嫂给张罗安排了。”贾宝玉想到可以出门跟姐姐妹妹玩耍,顿时又高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