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师已是八月二十五,可巧没赶上中秋节。王子腾和刘玄各自去军机班和内阁交了差事,递了份详述的折子,算是完成了这次钦差皇事,再回各自挂职的衙门点个卯,静待上面的发落。
忙碌了几日,接到贾琏递来的帖子,原来他媳妇琏二嫂九月初二生日,贾母怜惜她一年到头为府里操劳,便传下话来,这一日阖府上下凑份子,给琏二嫂过一个热热闹闹的生日。薛姨妈、薛蟠、薛宝钗接到帖子,欣然答应当日必去贺寿。王子腾夫妇得了信,打发自家二哥儿,带了礼物先送了过来,权当贺寿,当日就不来了。
贾琏跟刘玄去了一趟漠北,觉得算是“生死之交”了,府上办寿宴,他这位主家的二爷,正式下了一份帖子过来,邀他过去喝杯薄酒。
这一日,刘玄在成均馆点了卯,坐了大半天,等到下午散班,便直奔荣国府而来。早有小厮通报,贾琏出来相迎。
“四郎,拙荆生日,原本在屋里摆一桌,自家人喝几杯,吃一顿就是了。可曾想老太太体恤孙媳妇,传话要阖家大办一场,这才惊扰了各家,真是过意不去。”
感觉去了一趟漠北,贾琏做事说话都有了不少长进,沉稳许多。
“琏二哥客气了。琏二嫂生辰,就算不下帖子给我,也要舔着脸过来,要不然下回来府上,没有好茶,只有高碎,没有美酒佳肴,只有残羹冷炙,那就不妙了。”
“哈哈,四郎你是有胆,此话还是留着,给你琏二嫂说去吧。”
这话里已经透着几分与往常不一般的亲近,前面引路的管事忍不住低着头回看了几眼。
刚到荣禧堂花厅门口,就听到里面叽叽喳喳,不一般的热闹。
“拜见老太太,见过大太太、二太太,薛太太,大少奶奶…”刘玄给几位长辈见了礼,一转身看到了被几位姐姐妹妹簇拥在其中的琏二嫂,不由叫道:“原来寿星在这里,小弟给你见礼了。”
“怎么没胆说了,刚才在外面还说那么顺溜。”贾琏在旁边笑着说道。
“四郎在外面说什么了?”众人连忙追问道。
贾琏把刘玄在外面才说的话学了一遍,大家笑得前仰后倒,贾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琏二媳妇可算是遇到对手了。”
琏二嫂笑骂道,“你个促狭鬼,尽编排我。你可是状元郎,要是给你喝高碎,吃残羹冷炙,出门怕是要被读书人的唾沫星子给淹了。”
“没事的二嫂子,你出门打个雨伞就好了。”
听了刘玄的话,刚稍冷下来的花厅又爆出一阵笑声来。
“唉哟喂,四郎是在说捉口笑话的吗?把我肚子都笑痛了。”史湘云一边揉着肚子,一边靠在薛宝钗的肩上,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贾琏站在刘玄身边,看着他把全厅老少逗得人仰马翻,再想起漠北的那些身影,总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等到大家笑完,又重新坐下来,贾母开口道:“四郎,琏哥儿跟我们说了漠北的事,刚才听蟠哥儿又说了些。这次塞外之行,不说别的,琏哥儿和蟠哥儿都是得了你庇护才得周全。待会儿,酒席上,琏二媳妇须得多敬几杯。”
“老太太,那是自然的,四郎是救了我们二爷的性命,只是再怎么敬也难以表全我等的感激之情。”
当众说的,当然没有两口子在一个被窝里说得详细。只是再详细,早就得了叮嘱的贾琏也不敢把边军谋逆的事说出来,只是按统一口径说遇了马贼,护卫的边军都遭了难,三停死伤了两停。要不是王太尉镇静指挥,刘玄居中调度,这会子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可就这已经把琏二嫂唬得三魂丢了两魂,抱着贾琏就是肉啊,心肝哭叫个不停,吓得外屋的平儿还以为里屋的两口子小别胜新婚,又上演什么新武艺把式了。
琏二嫂对自己叔叔的跟脚底细了解得很清楚,那种关头没有拔腿就跑,真算是尽忠皇事了,还镇静指挥?所以她也知道了,要没有刘玄,她不仅要没了娘家最大的依仗,更会没了丈夫。所以话里话外多有了几分敬重。
大家正闹哄哄地说着话,又管事的人跑着进来了,“回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宫里来人,说是奉诏册封大姐儿。”
这话就跟火里泼了一盆油,贾母等人连声招呼,“快,快!开中门,摆香案,穿诰命霞帔,快去传老爷们来。”
过了一会,只见一行小黄门护着一位太监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份黄绸缎圣旨。
“上谕,贾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于宫尽事,克尽敬慎。着进嫔位,加庄慎号,迁永和宫同顺斋居住。钦此。”
夏守忠念完后,笑眯眯地对贾母等人说道:“恭喜老太太了,你家元春姐儿这回子可是修成正果,以后还要多靠着她在宫里体恤些老奴。”
“夏内相客气了,这都是你照顾有加的结果。二太太。”贾母笑着答道,并叫道。
“老太太,媳妇在这里。”
“还不赶紧给夏内相呈上一份谢礼?”
“是的老太太,我这就去准备。”
“哎呀,老太太,二太太,你们客气什么?以后老奴还要叫庄嫔一声主子,怎么敢收了她娘家的谢礼,都是我应该做的。啊,原来状元郎也在。”
夏守忠眼尖,不仅看出王夫人脸上的神情,更往远处瞄了一眼,看到了等到宣完旨,这才从旁屋出来道喜的刘玄。脸上顿时如同春天里的百花园,五颜六色煞是好看,两腿轻轻一蹑,居然无声无息地飘到了刘玄的跟前。
“难怪我一出宫就听到喜鹊叫,感情是要遇到状元郎。”听着夏守忠的话,骨子里透着几分亲热。
“夏内相安好!今儿我刚出门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东风。古语云,东风自来,当遇贵人。可不就遇到夏内相你这贵人了。今儿见了你,比前几日进宫述职时见到的还要红润几分。想必你老又遇到好事了。”
“有状元郎吉言,我自然是好事连连。”
“洒家先走,这回子真是事急,要去复命,下回有空,我再跟状元郎絮叨。”
贾母看到刘玄跟夏守忠在那里眉飞色舞,惺惺相惜的样子,再看看王夫人在旁边还端着的模样,又看看强忍着眉开眼笑故作镇静的贾政,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连忙给贾琏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