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你真的应该反思一下了。
黛玉留下这样一句话就走了,宝玉却是直接怔愣在了门口。
尽管宝钗、黛玉、湘云、探春一个个的离开让宝玉内心无比的伤感,特别是黛玉的离开让宝玉很长一段时间都如果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可是宝玉却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女孩为什么会一个个的离开他,又要怎样才能将她们留住。
宝玉只是更加专注的和袭人、晴雯她们生活在一起,他想,他和宝姐姐林妹妹她们只是兄妹,所以才做不了她们的主。但是袭人晴雯她们就不同,她们是他的丫头,他是她们的主子,总该能做得了她们的主吧?这样说来,只要他想,就可以永远和她们在一起了。
然而今天黛玉的一席话却是将他完全的惊醒了!是了,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太太和太太给予的,她们总有一天会过世的,就像东府堂伯一般,到了那时他又该怎么办呢?
“宝玉,老太太叫你进去了。”袭人见宝玉的眼神直愣起来,心里一阵发慌,宝玉别不是又犯了痴病了吧?她伸手推了推宝玉的胳膊,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宝玉狐疑的看向袭人的脸,是不是有朝一日善解人意的袭人也会离开他呢?宝玉突然紧紧的拉住袭人的手,“袭人,你不要离开我。”
门口的几个丫鬟听见了,看向袭人的眼神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羡慕与妒恨,袭人的脸顿时飞红,她抽了抽手,宝玉握得更紧了,袭人心里甜滋滋的,脸上却摆出一副端庄温和的模样来,她说:“奴婢是老太太放到二爷身边照顾二爷的,奴婢自然会一心一意的伺候二爷。”
于是宝玉放心了。
门口打帘子的一个丫头酸溜溜的道:“宝二爷快进屋去吧,老太太等候多时了……”
不提宝玉的伤春悲秋,黛玉从贾母屋里出来就往王熙凤的院子走去。对于宝玉,黛玉觉得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类似的话她已经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如果他依然想不通,她也懒得再为他费心。事实上,他们也很难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倒是雪鸽努努嘴:“主子,宝二爷怎么还是这样又呆又天真的模样啊?”
一句话说得黛玉乐了,她食指在雪鸽额上戳了一下,抿嘴笑道:“说得好像你自己城府多深似地。”
雪鸽往后跳开,捂着额头嘟囔道:“至少奴婢知道身为男子,若是没有抱负,只在胭脂堆里厮混是不会有出息的。宝二爷不愿从仕,又不通经济,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在的时候,他还能无忧无虑的享受着高人一等的生活,可等他们都离世之后,一事无成的他又要怎样维持生计呢?”
黛玉轻笑:“焉知二舅母不会为他留下足够他挥霍一辈子的家产呢?或者为他娶一房能干的媳妇也是不错的选择。”
雪鸽托着下巴一脸深思的说:“二太太会给宝二爷娶一房厉害的媳妇吗?奴婢觉得不大可能,要像琏二奶奶似地,她不得担心自己被媳妇架空了?”
黛玉笑而不语,原著之中王氏不也是强硬的为宝玉迎娶了宝钗么?宝钗可不是胸无城府之人。
很快就到了王熙凤的小院子,早就有奴才过来通知王熙凤,所以此刻黛玉看见的就是王熙凤扶着平儿的手站在院门外恭迎她的架势。
黛玉赶紧加快了脚步,及时拉住了正在屈膝的王熙凤,黛玉嗔道:“这又不是在贝勒府,凤姐姐又怀有身孕,还和我这么外道做什么?”
王熙凤就着黛玉的手顺势而起,“侧福晋能够专程过来看奴才,奴才不胜惶恐。”
黛玉嗔道:“凤姐姐再如此我可就转身走啦。”
王熙凤笑道:“好了,知道侧福晋体恤奴才,奴才今天就姑且放肆一回吧。”
黛玉这才笑着和她一同进了屋。进屋之后,黛玉问:“凤姐姐这一胎有七个月了吧?”看王熙凤的肚子一点也不显怀,要不是确实是在五个月前就收到了王熙凤怀孕的消息,黛玉还真以为她只有三四个月呢。
王熙凤摸着肚子笑得温柔,“是七个月了,就是这一胎折腾人得很,从三个月上就吃什么吐什么,睡也睡不好,她们都说肯定是个小子。”
黛玉眼中闪过淡淡的忧虑,王熙凤这情况确实不怎么好,脸上擦着有些厚的脂粉,眼眶里面有着淡淡的血丝,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太好。按理说不应该如此才对的,有她送的护身符在,一般的手段都是伤害不了她的。
黛玉在王熙凤身上看了看,倒是在腰间看到了她送的那个荷包,黛玉眨眨眼,“凤姐姐一直带着我送的荷包啊?”
王熙凤眼神闪了闪,笑道:“侧福晋说过这个荷包里面是平安符的,所以奴才平时一般都带着,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并没有戴在身上,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
黛玉沉吟片刻后说:“我身边的安嬷嬷是个稳妥的,凤姐姐若是方便的话,可以让她四处看看。”
王熙凤何许人,自然是听明白了黛玉隐含的意思,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难道她不知不觉间已经着了别人的道了?她定定神,“平儿,你带着安嬷嬷各处看看去。”
等平儿和安嬷嬷离开后,王熙凤着急的说:“侧福晋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的孩子……”
黛玉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说:“凤姐姐不要着急,目前来说还没什么大碍。”黛玉猜想,王熙凤肯定是晚上睡觉时被人动了手脚,幸亏白日里戴上了荷包,倒是慢慢的清除掉了体内的毒素,只是每天都接触毒素到底对腹中的胎儿有些不好的影响。不过问题不大,只要将毒源清理掉了,剩下的两三个月足够调理好了。
为求稳妥,黛玉将灵力运行到眼睛,暗暗掐了个指诀开了天眼向王熙凤看去。只一眼黛玉瞳孔就忽然紧缩了一下,心里也凝重起来。
原本黛玉是想看看王熙凤的气运,看看在自己的帮助下,她能否逆天改命平安生下儿子。只是没想到,黛玉这一眼却是看到王熙凤身边缠绕着一片灰蒙蒙的怨气。
黛玉这才想起,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王熙凤并不是一个好人,甚至可以说,在她的手上还有着几条人命,都是或直接或间接的因为她而死的。所以,在她的身边有怨气缠绕就是非常正常的了。有着这样一片怨气在,也难怪她在原著中会把这个成型的哥儿流产了,即便是其中没有别人的手笔,她的孩子多半也是保不住的。
黛玉此时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到底要不要救王熙凤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呢?
就在黛玉沉思之时,安嬷嬷和平儿回来了,安嬷嬷将查出的被人下了药的东西一一的说了出来,又将那些药物的名字和效果也一一点明,王熙凤的身体顿时就瘫软下来。她没有想到在她的严密排查下,她的身边居然还有那么多的阴损之物,这一切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会是谁?谁想让她流产?她生不出儿子对谁最为有利?
王熙凤脑子迅速转动着,慢慢的锁定了一个人……
黛玉瞧见王熙凤这般坚强的人却惶恐成这个样子,心到底还是软了,她决定还是给她一次机会。于是黛玉道:“有句话其实我几年前就想对凤姐姐说了。”
王熙凤暂时将脑海中的那个名字抛开,诚恳的道:“奴才一直都知道侧福晋最是通透,也从来没有算计人的心思,侧福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黛玉就道:“我听说凤姐姐在放利钱,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王熙凤心里一惊,脸色变换许久才苦笑的说:“侧福晋是什么时候得知的?”王熙凤也并没想黛玉回答她这个问题,她叹息一声道:“侧福晋恐怕也知道贾府的情况,奴才的公公是个不着调的,二叔又为人固执不通世务,如今家里就靠着老太爷那时候置办下的产业过活,别的进项是没有什么的。”
王熙凤想着,以前的贾府一门两公是何等的荣耀,而如今却是衰败得厉害,让人不胜唏嘘。王熙凤说:“家里进项一年不如一年,要用钱的地方却一点也没减少,长此以往就入不敷出了。”王熙凤苦笑道:“不满侧福晋,奴才管家之前也以为府中富裕,后来管了家才知道府中的艰难,奴才的嫁妆也变卖了不少贴补官中了。”
那时候年轻啊,生怕被人说当不了家理不了事,有什么委屈都打落牙齿和血吞。没想到她也有那般单纯而又愚蠢的时候。
王熙凤嘴里有些苦涩,“放利钱的事最开始是二太太让奴才办的,说实话,奴才一开始也是害怕的,只是后来次数多了,又见有白花花的银钱进账,这心啊,也就越来越大了。”
黛玉相信王熙凤说的是实话,她柔声道:“放利钱毕竟是朝廷严令禁止的,哪家有做哪家没做,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的。现在宫里有贤嫔,别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只是说句大不敬的话,皇上的宠爱只有一时难有一世,更何况宫中艰难,如果贤嫔有个万一,还会缺了落井下石之人吗?到时候凤姐姐作为放利钱的主事者,又该怎么办呢?”
四月的天,王熙凤却出了一身的汗,冷汗……